文/楊 光
為什么我不是他,他不是我
文/楊 光
楊 光
深圳首家以心理咨詢?yōu)橹黝}的陽光咖啡及香港陽光心理咨詢中心創(chuàng)始人。資深心理專家,專職從事心理咨詢、心理教育工作。她也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華夏之聲心理訪談節(jié)目《陽光心靈》的嘉賓主持,深圳電視臺《第一調(diào)解》特邀心理專家。不同時期同時兼任多家電臺,電視臺嘉賓主持及特邀心理嘉賓。
這天中午11點(diǎn),我擎著一把698元的太陽傘踱著小步從羅湖區(qū)太安路悠哉悠哉地去往“陽光咖啡館”。因?yàn)椴叫兄恍?0分鐘,這一段路走得異常輕松和享受,一邊走還可以一邊感受深圳的秋。我很詩意地想:有時候你腳下的路不只通往你要到達(dá)的地方,同樣展露著沿途的風(fēng)景。
在路途人行道的樹蔭下,我看到一個頭發(fā)凌亂、渾身污穢的男人坐在馬路牙上,用前額枕著自己的手臂,看樣子可能是睡著了。
他這種安靜的姿態(tài),一掃我往日對流浪漢避而遠(yuǎn)之的習(xí)慣,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從他身邊走過的瞬間,我發(fā)現(xiàn)他的褲子并沒有穿在身上,而是像被子一樣半遮著下體及大腿。那一刻,我腦子里有個聲音在問:除了這條褲子,他身上還有別的衣服嗎?
當(dāng)我回頭再去看他時,我看到了那條褲子未能遮到他的生殖器,它安祥地停留在那兒,仿佛是在跟他一起休息。它是純膚色的,不像他身體的其他部分那么臟、那么黑。這一刻,我想起了熟睡的嬰兒。
每一個人,都曾是熟睡的嬰兒。他們不必給自己穿衣服,不必?fù)?dān)心衣不蔽體而帶來的羞恥感,不必為自己的裸露負(fù)責(zé)。嬰兒只要安靜地睡著,就會得到這個世界的傾慕。
后來,當(dāng)嬰兒開始懂得用衣服蔽體的時候,他也開始對這個世界有很多索求,而這個世界也會讓他去經(jīng)歷屬于他的人生。而他,這個流浪漢,又經(jīng)歷過一些什么呢?
在他的生命中,是否也得到過父母的愛?
是否也經(jīng)歷過愛情?
是否也曾在工作崗位上揮灑汗水?
是否也曾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他是一個精神正常的人嗎?
他此刻的夢境里,會出現(xiàn)些什么呢?
他沒有家,沒有床,沒有一套完整的衣服,沒有工作,沒有愛情。
他不能洗澡,甚至不能吃飽,更不會有性生活,沒有人會把他當(dāng)成一個男人看待,甚至在很多人眼里他都不算是人。
他不會跟你談尊嚴(yán)、成就感,或者煩惱和痛苦。沒有人會在乎,或許連他自己都不在乎。
他在這個世上是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他唯一活著的方式是餓了去垃圾堆找吃的,困了隨時隨地睡去。他甚至不如一條寵物狗,沒有人會叫他寶貝,沒有人會關(guān)心他指甲長短,沒有人會問:你叫什么名字?
為什么是我不是他?
我可以擎著一把698元的花邊太陽傘,在太陽下自由行走,抵達(dá)屬于我的陽光咖啡館,坐在我的專屬位子上敲著鍵盤、聽著音樂,回憶我遇到他的瞬間。
我可以住在屬于自己的房子里,睡在我的大床上,看我喜歡的電影,讀我感興趣的書,跟我喜歡的人交往,吃我喜歡的美食,去我想去的地方,追求屬于我的夢想。
我可以跟很多人談幸福、談愛情、談理想、談未來,我可以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用我喜歡的香水裝扮我的心情,我可以選擇把空調(diào)開在26度還是25度。
可是,他沒有,他不能......
當(dāng)我走遠(yuǎn)了,再回望他的時候,他依然保持著“坐睡”的姿勢,那么安靜。有那么一瞬間,這種安靜直抵我的心靈,我的淚水在太陽底下肆意橫流。
我好想抱抱他,就像是抱一個熟睡的嬰兒。
可是,我沒有。
我折疊著698元的這把花邊太陽傘,想象這把傘可以置換成一套衣服、一條被子、一雙鞋甚至是一個帳篷......
可是,我沒有。
我只是坐在屬于我的咖啡館里寫寫字,讓這泛濫的悲憫之情漸漸平復(fù)。
然后,他依然是他,我還是我。
可是誰能告訴我:為什么我不是他,他不是我?
(責(zé)編:王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