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穎

(貴州民族大學 貴州 貴陽 5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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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的流動》看中國農村的人情關系

張 穎

(貴州民族大學 貴州 貴陽 550000)

“禮物”一詞簡單的說來就是送禮者向受禮者傳遞信息，情感，意愿的一種載體，通常是在社會交往中，為了表達祝福和心意互贈的物品。當然禮物也可以是非物質的，中國古代有“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的說法，送禮的意義在于取悅對方，或表達善意、敬意，不需要太貴。而中國是一個講究人情的國家，常言道，熟人好辦事，講的就是人情。本文將基于閻云翔《禮物的流動：一個中國村莊的互惠原則與社會網(wǎng)絡》來探討中國農村的人情關系。

禮物；敬意；人情關系

1 緒論

人生活在社會中，必然會與他人產(chǎn)生互動，交往，而在交往過程中會出現(xiàn)人情。那為什么會有禮物的流動呢？我覺得大概是因為書中提到的“互惠原則”吧，通過禮物的交換表現(xiàn)。當然，可以是有形的禮物，也可以是無形的禮物?！耙粋€人給予是因為他期待報償，而一個人回報是由于其伙伴可能中止給予的危險?！本退憬o予者是發(fā)自內心的無償意愿，不需要有回報，但是這樣次數(shù)多了，別人沒有任何的謝意或是回饋的表示，我想給予者也不會想持續(xù)了。

2 關于《禮物的流動》研究

2.1 《禮物的流動》概述

《禮物的流動》是根據(jù)作者閻云翔的博士論文而改寫的，作者以曾經(jīng)生活了七年的一個中國北方農村——黑龍江省雙城縣下岬村為田野調查點，作者先后在1989年和1991年兩次回到下岬村進行實地調查。最終完成了一份有關中國村莊的禮物交換體系和人際關系的民族志報告?！抖Y物的流動》主要分析了禮物經(jīng)濟與關系網(wǎng)絡，鄉(xiāng)村社會中的關系結構，互惠原則與人情倫理，禮物交換關系中的權力與聲望，婚姻交換與社會轉型等方面的問題。

2.2 關于禮物的相關研究

談及禮物一詞，在人類學的研究中屢見不鮮。馬歇爾·莫斯發(fā)表其名著《禮物》，在《禮物》一書中，莫斯提到：“一個人接受禮物也就接受了送禮者的一部分真髓，保留這種東西是危險的，不僅是因為這樣做犯忌，而且因為它在道義上、身體上以及心靈上來自于某個人?！蔽屹澩牟糠钟^點，接受別人的禮物，也就意味著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別人給予的鼓勵和祝賀，但保留是危險的，未必，其實人之所以能做到知恩圖報，收了別人的禮物，想著在合適的時候回報，是因為人們心中潛藏著一種禮尚往來的觀念。莫斯還提出了著名的“禮物之靈”一說，用以解釋人們?yōu)楹我男谢囟Y義務，莫斯的解釋是豪這種魔力，毛利人的豪總是希望歸根溯源，但只有通過回贈禮品這一媒介才能做到，因此不回禮可能引起嚴重的麻煩，甚至包括受禮者的死亡。著名人類學家布羅尼斯洛·馬琳洛夫斯基作為反對莫斯“禮物之靈”說法的代表，在隨后提出了互惠原則用以解釋禮物交換體系，他從一種經(jīng)濟理性的視角出發(fā)，采用互惠模式來解說人們之間對等的禮物交換行為和回禮動機，互惠原則似乎在各方面都得到了實現(xiàn)和驗證，并逐漸成為一種支配人類學家研究禮物交換的重要理論。進入六、七十年代，列維——斯特勞斯將禮物研究的對象從物引向了人，他從對婦女交換的研究中發(fā)展出了交換方式和社會結構之間的關系，認為交換是婚姻制度所有形態(tài)的根本和共同的基礎，婚姻交換是構成社會結構的穩(wěn)定基礎，并進而將交換區(qū)分為了限制性交換和普遍性交換兩種形式。隨后的薩林斯將禮物交換與經(jīng)濟理性之間聯(lián)系了起來，強化了互惠原則的可計算性，并區(qū)分了互惠交換的三種基本類型：慷慨互惠，等價互惠和消極互惠(2009，224)。之后，還有很多的人類學家對禮物交換規(guī)則進行了多方面的研究和探討，如安妮特·韋娜對禮物不可讓渡性的研究、V.P.瓦圖克和希爾娃·瓦圖克對印度社會中禮物研究等。但是諸多的研究中鮮有對中國社會中的禮物交換體系的研究，閻云翔在這方面是個先行者。

2.3 禮物的意義

“禮物”一詞由兩個字組成。第一個字“禮”的意思是儀式、禮節(jié)以及諸如忠孝的道理理念的儀禮性表達。第二字“物”的意思是物質的東西。禮物的物質內容和它的文化意義及儀式情境是渾然一體的。禮物本身是一種傳遞感情，表達愛意的載體，然而在復雜的社會生活中漸漸介入了人情、面子、權力的因素，使禮物具有更多的社會性質，成為了給予者為到達自己預期想達到的效果而送禮，使禮物扮演了一種工具。

3 人情對禮物流動的影響

3.1 人情的概念及相關研究

人情有四種不同然而又相關的含義：1.人的感情(社會性的)；2.社會規(guī)范和道德義務(要求人與關系網(wǎng)中其他人保持聯(lián)系——介入禮物，問候，訪問和幫助的互換)；3.一種資源(作一種社會交換的媒介，如一種恩惠或禮物)；4.作關系的同意詞。朱瑞玲將人情分為表達性人情和功利性人情兩種，前者是指人們自愿和自發(fā)地向別人表達的情感，后者則表示人們?yōu)榱耸顾水a(chǎn)生虧欠自己的感覺，或為了迫使他人還給自己更大的好處，而有意提前給予別人的恩惠。翟學偉將人情分為三種：1、恩情，即在某人遇到危難時給予幫助；2、投資，通過“送人情”，“做人情”導致接受者有虧欠或愧疚感，在對方提出要求時不得不給予回報；3、一般性的禮尚往來，即有來有往的相互走動，請客或過節(jié)時的送禮行為，以加強彼此的感情聯(lián)絡。

3.2 人情關系與禮物流動的關系研究

當一個人送別人禮物，別人會覺得欠送禮者一個所謂的“人情”，會想著合適的時候給別人回禮。人情的運作期待不是直接利益最大化，而是互惠的最優(yōu)化里面有許多非(直接)利益因素的考慮。不管是表達性禮物還是工具性禮物(表達性的禮物饋贈以交換本身為目的并經(jīng)常是反應了饋贈者和受禮者間的長期關系；而工具性禮物僅是達到某種功利目的手段并一般意味著短期的關系。)。禮物的大小有講究，禮物經(jīng)濟與關系網(wǎng)絡有關。作者通過調查得出村民們要把收入的10%到20%用在隨禮上面，村民之所以這樣做一方面是因為社會和道德力量，因為表達性禮物意味著一個人的道義或情感的關心。另外也是一種培養(yǎng)、維持和擴展其關系網(wǎng)的基本方式。下岬村個案表明，鄉(xiāng)村社會中私人網(wǎng)絡關系的培養(yǎng)不僅涉及工具性和理性計算，也涉及社會性、道德、意向和個人情感。要想培養(yǎng)維持好關系，還應注意隨禮不能吝嗇，該隨的禮一定要隨,所謂的送人情，送少了，會被別人看不起，送多了，超過同一圈子送禮的禮金會被認為你瞧不起別人；隨禮記錄是入禮的憑據(jù)單，根據(jù)禮尚往來的潛規(guī)則，這將是以后必須償還的借賬簿記；長期良好的關系必須通過有關雙方的禮物饋贈來精心維持，一旦關系打破，則需通過額外的努力來重修和好。社會關系網(wǎng)絡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起著一定作用，大概有四種：(1)經(jīng)濟功能是在農業(yè)社會中的彼此互相扶助，某些勞動環(huán)節(jié)需要提高效率以趕天時，這需要關系網(wǎng)絡來支持。另外私人融資也需要關系網(wǎng)。(2)社會保障是在災荒時期，關系網(wǎng)給生活危機提供了緩沖和社會援助。(3)社會支持主要是指關系網(wǎng)在紅白喜事時候對主家的精神支持，特別是在葬禮上。(4)政治功能是在中國傳統(tǒng)絕對權力的背景下，一個關系網(wǎng)可以緩解上層權力對下層的直接損傷，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自我保護手段。

4 社會交換理論視角下《禮物的流動》

4.1 社會交換理論的相關研究

布勞認為社會交換開始于社會吸引，社會吸引是誘導人們主動地建立社會交往的力量，并且一旦形成交往，又會擴展他們的交往范圍。正是有了交往，開始了禮尚往來，有了禮物的交換。讓一個人無休止的為你提供幫助而你沒有任何回報的話，不可能指望別人會經(jīng)常花費時間和精力提供幫助，盡管每次都對別人的幫助表達感激。布勞提出了社會交換的兩個限定條件：“一是該行為的最終目標，只有通過與他人互動才能達到；二是該行為必須采取有助于實現(xiàn)這些目的的手段。社會交換理論的兩條基本原則就是(1)所有行為都是報酬和代價所驅使的。(2)大部分人際互動是由有價值資源交換所構成的行動者以獲得報酬為交換動機，不管是物質性報酬還是非物質性報酬，并且盡可能地保持自身報酬的增長?！被袈箤⑸鐣粨Q定義為“一種至少在兩人之間發(fā)生的交換活動，無論這種活動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是有報酬的還是有代價的?！比祟悓W家莫斯認為“理論上這些禮物是自愿的，但實際上它們是根據(jù)義務給予和歸還的……進而言之，他們交換的不單單是貨物和財富、不動產(chǎn)和個人財產(chǎn)以及具有經(jīng)濟價值的東西。”社會交換，不管它是否以這種儀式化的形式出現(xiàn)，都包括著帶來各種未來義務的恩惠，不是加以精確規(guī)定的義務，回報的性質不能加以討價還價，而是必須留給作回報的人自己決定。

4.2 社會交換理論視角下的禮物的流動

閻云翔認為構建一個分類體系的最好方法是把禮物交換的場合作為基本范疇，進而通過這些場合所置身的不同情境來區(qū)分它們。場合在這里指通常會牽涉到饋贈活動的社會事件，這些場合中的交換行為受到文化符碼的限定。情境指送禮者與受禮者的社會關系。作者借用了貝夫關于表達性與工具性的二分法，來區(qū)分下岬村各種禮物交換的動機特點。根據(jù)禮物饋贈的目的和社會關系的差異，區(qū)分了禮物的表達性與工具性，認為“表達性的禮物”(村民稱為“隨禮”)以交換本身為目的，反映了送禮人和受禮人之間長期形成的社會聯(lián)系，而“工具性禮物”(村民稱為“送禮”)則是以功利目的為特征，帶來的是短期關系。為了進一步對禮物交換的情境進行分類，書中還介紹了另外一對范疇，即儀式化的和非儀式化的禮物。例如，表達性禮物饋贈的儀式性場合有生育慶典，流產(chǎn)與婦女絕育，訂婚儀式，婚禮，蓋房，拜壽，喪禮，偶然的慶賀，年度秧歌舞等。表達性禮物饋贈的非儀式性情境有親戚間的互訪，拜新年和掛線，孝敬禮和壓歲錢，探望病人，日常生活中的食品交換，愛情信物等。而工具性送禮有間接付酬(也就是在獲得關系網(wǎng)絡的“局外人”的幫助后，通過送禮的方式來回報人情，它有潛力成為長期性社會關系。)。溜須則是一種巴結性禮物，通通常是上級與從屬之間的垂直交易?！吧嫌汀笔且环N潤滑作用的禮物，也就是我們一般理解的“走后門”和“賄賂”，當?shù)厝藢⑺敵墒恰耙诲N子買賣”，一般在求人幫忙之前送。除了平時的人情世故，還有每個人都要經(jīng)歷的婚姻大事，其中的婚姻交換很有講究，且隨著社會轉型，有些不同。下岬村的婚姻交換體系大致分為彩禮，直接資助和嫁妝(彩禮是由新郎家向新娘家轉移的財富，通常被長輩用于新娘的兄弟們準備以后的婚事，有實物也有現(xiàn)金。嫁妝被視為新娘的財產(chǎn)，從娘家隨身帶到新婚家中，一般是實物。)。新郎家的婚姻投入隨著年代推進而有些不同，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有禮錢，一些妝奩錢，裝煙錢，家具錢，八十年代開始講部分實物折合成現(xiàn)金交給新娘本人，九十年代純粹將所有東西折成現(xiàn)金交給新娘。而新娘家婚姻投入狀況則是，五六十年代父母將收到的彩禮取出小部分裝換為物件用品，給待嫁的女兒做嫁妝，七十年代末收到的彩禮就全部用作女兒的嫁妝，到了八九十年代除了彩禮錢，父母還另外置辦嫁妝，九十年代至今開始了攀比嫁妝的熱潮。如今高昂的彩禮仍然持續(xù)升溫，彩禮的高低一定程度上顯示了個體性和夫妻關系的上升，因為要重建一個生活水平相當?shù)男录彝?，需要大筆資金，所以新娘往往會索要高額彩禮。彩禮作為新郎家給新娘家的費用，但實際上所有的大部分彩禮都以嫁妝的形式重返給了新郎家庭，這體現(xiàn)了婚姻交換的償付性質。新郎家給新娘家分配財富實際上是資助新婚夫婦，因為兒子在分家前沒有他自己的財產(chǎn)，也是彩禮和間接嫁妝的平衡交換，即彩禮的婚姻資助理論。夫妻雙方接受了彩禮和間接嫁妝后，他們的互惠性回報也就是贍養(yǎng)父母、延續(xù)香火等。

4.3 人情對社會交換的影響

社會交換離不開社會交往，而交往產(chǎn)生了關系，關系影響人情交往。閻云翔不贊成西方學術上闡述的關系是追逐私人利益的個體之理性計算的結果一說，他將關系分為三個范疇，實在親戚、靠得住的、一般親友，相當于關系網(wǎng)中的“核心區(qū)域”“可靠區(qū)域”“有效區(qū)域”。這種關系就像費孝通在《鄉(xiāng)土中國》中描述到中國社會的結構是個“差序格局”，即“以‘己’為中心，像石子一般投入水中，像水的波紋一般，一圈圈推出去，愈推愈遠，也愈推愈薄”。在此關系基礎上，根據(jù)互惠原則，你送禮給我，我還相應的禮給你，從而實現(xiàn)禮物的均衡流動，達到互惠，同時使禮物交換得到延續(xù)，而處于離“己”越近的圈子，禮或許更重，走往更多。當我們收了別人的禮，或者受到別人的恩惠，我們會說“欠了別人人情”。人情可能是為了保持聯(lián)系，而互贈禮物，互相問候或者互相幫助等，也可能是一種資源，作一種社會交換的媒介。有一種人情叫沾光，即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盡管在許多情況下，這種分享具有不情愿和被迫的特征。下岬村的人認為人情是在感情基礎上的私人關系，在禮物交換方面一種是愉快的隨禮，針對和自己關系好的人；另外一種是不得不去的而且感情一般的人的宴席。雖然禮物交換的互惠性原則普遍存在，但禮物的不對稱流動也司空見慣，這便是由等級社會中的權力與聲望所導致的。非均衡互惠的原因一個是源于家庭的發(fā)展周期，二是源于社會地位的鴻溝，使得從下層往上層單向流動。主要表現(xiàn)在村名給干部送禮，低層干部給上級送禮，村民送給城里親戚等，這些送禮者不期望有同等的回禮，比如上級最終會償還下級的單向送禮，償還方式可能運用職務權力來還，這樣并沒有引起上級既定資源的直接損失。相反他的私人財富還增加了，這使雙方之前的等級關系不僅還在，甚至還強化了。

《禮物的流動》一書通過許多生動活潑的例子記錄了禮物交換的過程，禮物的交換大致分為四類：一、橫向情境中的表達性饋贈，比如朋友之間的禮物交換。二、橫向情境中的工具性送禮，例如，向朋友求助，求朋友辦事等。三、縱向情境中的表達性饋贈，比如長輩給晚輩壓歲錢等。四、縱向情境中的工具性送禮，比如下級給上級送禮等。通過禮物的交換，體現(xiàn)出禮物交換雙方的為人處事以及他們關系的親疏。人們都是生活在關系網(wǎng)絡中，網(wǎng)織得好不好，牢不牢，一定程度上靠社會交換來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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