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向花
姐姐
◎賀向花
她向我撒嬌時,我們正行走在校園,彼時是春天,一陣風過,紫白黃交織的三色堇,潔白的玉蘭,紅彤彤的虞美人,將粉嫩的花香布滿天地間。我倆手牽手走路。忽然,我感覺她的手輕輕搖晃我的手,我看見,她的身體也隨著手的擺動一起輕輕搖晃,她撒嬌說,叫姐姐。我笑,我抬起手輕輕拍拍她的發(fā),軟軟的滑滑的,正如我此時的心情。我溫柔地看著她笑說,不叫。
她是我的女友,我們在大二時相識,她大我一歲,彼時,我們相戀已一年。
一起到校外吃飯,是個干凈的小餐館,小小的籠屜疊放著,精致的蒸餃,放在我們中間,藍花碗,飄著韭菜花的紫菜湯,我倆一人一碗。她取了兩雙筷子,遞給我一雙,我們一起從同一個籠屜里夾蒸餃吃,吃剩最后一個,她停下來等我夾,我停下來等她夾,我望著她笑,她望著我笑,最后,她夾起蒸餃放小碟子里蘸醋汁兒,我將空籠取下放到一邊,我倆又從下邊的籠屜里一人一個地夾著吃。
她突然抬起頭,她說,我想吃荷西街的荔枝。我說我去買。她說別買了。我已經站起來,走到門外租輛自行車,我穿過一條街,拐了一個彎,又穿過一條街,才到了她說的荷西街那家水果店。我把荔枝放在她面前時,桌上的蒸餃和紫菜湯還和我離開時一個樣。她剝一顆荔枝遞給我,用只有我能聽得到的聲音說,叫姐姐。我接過荔枝,放進口里。輕聲地笑說,不叫。
畢業(yè)了,我留在本地,她去了廣州,已八個月。我打電話給她,她有時不接,她說她忙,讓我不要老是打電話給她。我請了假坐九小時火車去看她。那天,她的電話總打不通,我站在她家樓下等她。她出現時,已經夜里十一半,她從一輛車里走下來,一男人推開車門下來,和她站在一起竊竊私語。我沖過去,沒有一句話,一拳揮過去,手背沾上他的鼻血。她吼我,用盡全身力氣護住他拉住我。
他離開了,我問,他是誰?她說,是她經理。她還說,只是她的普通朋友。我也離開了,我不相信,他只是她的普通朋友。
他是她的經理,大她九歲,單身,什么都有。我小她一歲,剛剛畢業(yè)八個月,剛剛工作五個月,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沒有。
她打電話給我,她說,我倆不合適。我問為什么?她說,我已等你一兩年,可是你一點也沒有改變。我說,可是,我才二十二歲,你總得給我成長的時間。她說,等你成熟不知要等多少年,等你創(chuàng)業(yè)不知又要等多少年?那些天,我除了工作,什么話都不說,什么事都不做。工作完就坐在我的宿舍里,一言不發(fā)。
我給她發(fā)短信說,我要見見他,她隔了一天才回我,她說,他只是我的普通朋友,不想你見??墒?,我很堅持。最后,我還是見到了他。
是一家茶室,她坐在我旁邊,他坐在我們對面。我沒想到他會這么痛快地來。我沒有仔細看他,卻動用全身的能量觀察他,綠茶后的他,相貌端正,儒雅,理智,不卑不亢。那天,我領略了他與我的不同。最后,他說,在此之前,我沒有做一點對不起你的事情,因為,她是有男朋友的人。但是,從現在開始,我想給她創(chuàng)造她想要的幸福。我說,你憑什么給她創(chuàng)造幸福?他說,因為,我要開始追她。
我看了看她,她低下了頭,她的表情十分復雜,她抬起頭時說,現在,我誰也不想接受。
她說這一句話時,我就知道,她的心已經不在我這里了。
我不想把我對她的依戀變成她眼里的糾纏,我只說,有一天,我會成熟,我會創(chuàng)造出一片燦爛天地。她看看我,看看他,沒有說話。
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認,她比我先長大了,當我們從桃源一樣的校園走進社會的江湖后,她和從前不同了。我心里一沉,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叫了一聲,姐姐。
賀向花,河南汝州人。文字散見于《百花園》《微型小說選刊》《天池》《青年文摘》《意林》《格言》《特別關注》《半月選讀》《中國青年報》等報刊,小小說被收入高考題庫,制成高考模擬考題,被收入多種叢書,在征文比賽中多次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