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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之間

      2015-11-18 20:58:57朱鳳鳴
      西部 2015年5期
      關鍵詞:曉峰小安兒子

      朱鳳鳴

      生死之間

      朱鳳鳴

      凝固的九月

      九月,又是九月。我討厭九月,就在四天前,兒子小安的爺爺去世了。去年的九月,女兒辛夷的奶奶去世。

      我是個沒有婆婆緣的人。2012年,我訂了大農(nóng)業(yè)別墅,一直希望等別墅交工、收拾出來,能夠讓女兒的爺爺奶奶來和我們一起住。女兒的奶奶特別喜歡花花草草,如果我們住在別墅里,白日里看看花、拔拔草、澆澆水,必然是很開心快樂的。誰知道別墅連地基還沒開始挖,老太太就已經(jīng)撐不住了。我只陪護了她一個晚上,第二天晚上,她已經(jīng)用不著我陪護了。人送進殯儀館,我留在病房收拾東西,收拾著收拾著,眼淚嘩嘩地往下流。對面病床的陪護親友里,有公司財務處的葉姐在,她有勸我。這么復雜的關系她可能也是知道的吧。我對自己的事情一向不愿對外說,不過公司就這么大,時間長了總是知道的。我們平時幾乎從無交往,她竟然也理解了我對前婆婆的感情。我只是后悔陪護得太少,就一晚,僅僅一個晚上。

      我陪護的那晚,婆婆的情況比較穩(wěn)定。我跟她說要好好養(yǎng)病啊,我等著她幫我去別墅種地呢。她使勁握著我的手,著急說話,卻說不出,就讓我拿紙筆來。憑扭曲顫抖的筆跡,附帶比劃,我們勉強知道,她讓我們找烏魯木齊的一個醫(yī)生。那醫(yī)生是她二十年前在烏魯木齊住院時相識的,已多年沒聯(lián)系,多半不可能找著。她的思維已經(jīng)不知在哪里神游了。

      人死前會想些什么,我還是沒弄明白。只是我當時看監(jiān)測屏上指標穩(wěn)定,還是很有信心她能挺過來的,至少能再拖個一年半載。前姑子盡心照顧著,我和護工在,她仍不肯走,最后我催著,三個人輪流睡覺,她才勉強睡了一會兒。

      隔了一天,說好晚上我陪護,還沒到時間,就接到醫(yī)院電話。等把女兒帶上匆匆趕到醫(yī)院,已經(jīng)晚了。老太太一會兒就斷了呼吸,綠色的屏幕上只剩下一條直線。護士來搶救仍然沒有用。老太太的外孫女海倫也來了,我聽見她尖銳的哭叫:“我沒有奶奶了!”姑夫回家拿來壽衣,旁邊一位阿姨幫著我一起為老太太擦洗身體換衣服。

      之后的好長一段時間,我?guī)缀跆幱谑洜顟B(tài)。我想不起來我是否參加了追悼會,是否上了山看老太太入土,女兒辛夷是否去送了奶奶。她是唯一的孫女,應該是上山了吧。我想了很長時間也沒有結(jié)果。直到公公去世,我又回想老太太去世時的事情,終于想起來下山后在餐館里的幾個片段。我一定是上山送老太太了,不然不會有答謝宴這一出。辛夷只去了殯儀館,并沒有送奶奶上山,到小西湖墓地。她還小,我沒舍得讓她到陰氣太重的地方,怕有什么不好。

      我再婚生子,擔心兒子沒人帶。因為妹妹才生了雙胞胎,我媽要幫著照看那一雙小人,而兒子的奶奶早已去世,爺爺年紀又大了,更不可能幫著帶孫子。我曾托人問前婆婆公公,要是兒子小安實在沒人帶,就托付給他們幫著帶,他們竟然也答應了。雖然后來我沒有把兒子送過去一天,但是我還是很高興,畢竟他們心里是有我的,連帶小安都能接受、喜愛。

      十五號那天早上,我正在開早上例行的碰頭會。丈夫曉峰打來電話,說公公住院了,他要去白區(qū)看看。我讓他等等我,等開完會我也去。他問十分鐘內(nèi)能不能開完,我回答困難,于是他放下電話先走了。公公以前也因“房顫”住過院,沒幾天就出院了,這次也不會有問題,萬事都往好里想吧。誰知道沒過多會兒曉峰又打來電話,哽咽得泣不成聲,說爸爸已經(jīng)走了。

      我從來都知道生命生生不息的道理就在于有生有死,也知道難以接受死亡的原因是心理習慣而已,不過事到臨頭仍然覺得止不住地悲痛。星球按著軌道運行,突然間身邊的星球少了,引力變化總是會失衡的吧,重新適應只有依靠時間。

      我并不是一個喜怒形于色的人,哪怕一個人在角落里,都不愿面對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情感。我也常常教育女兒要學會不動聲色控制自己。不過這一回,我又一次不得不面對。

      生生不息

      我都忘了,九月里還有兒子安安的生日。兒子天天盼著過生日,從姐姐八月底過完生日,他就天天倒算著自己過生日的時間,到最后十天了、八天了、七天了,一日日算著,到十六號,晚上我從兒子爺爺房子那邊趕回來,兒子還在提醒我,明天就要給他訂蛋糕了,晚上就該把買好的BRT公交車玩具送給他了。

      兒子爺爺下葬的時候,我們一致決定不要兒子跟著去,從頭至尾他一點都沒有參與。我們只是告訴他爺爺已經(jīng)去世了,要埋在土里。女兒辛夷十六歲,雖然不是親生的爺爺,但過六一、過年的壓歲錢、禮物,爺爺一向是和親孫子外孫們一樣給的,這份心意沉甸結(jié)實。她已經(jīng)十六歲了,有一些事情她該知道,也該去經(jīng)歷,所以讓她跟著參加了追悼會、上了山。

      十七號送老爺子下了葬。十八號卻是兒子小安的生日。

      晚上小安的三姑叫吃飯,擺了一桌子,把在城區(qū)的姐弟都叫來了,說老爺子雖然走了,但我們要過好,才是給爸爸最大的安慰。吃完飯切蛋糕,大家把躲在哥哥屋子里的小安叫出來點蠟燭,唱歌。小安是真的覺得幸福,自己先把燈關了,又把旁邊哥哥屋子的門關了,以求黑暗里的燭光照耀他的快樂。我們拍手唱生日歌時,他轉(zhuǎn)著圈兒一臉的陶醉,一如早秋的陰雨天里,灰蒙蒙的天空下仍然閃著金黃的大葉白蠟樹葉。

      兒子,生日快樂,成長快樂!要讓爺爺在另外一個世界里心慰!

      世俗的好

      我表面乖順,實則長有反骨,而且有時候不愿加以掩飾。反抗世俗,許多瑣屑懶得理會,身外的雞毛蒜皮更是懶得聽、不想問。對于身后事,一樣是不愿像世俗那樣被人擺布,聚集親友折騰喧嘩一番。我寧愿悄悄地走,縱然做不到張愛玲那樣的遺世獨立,絕不愿按部就班地埋進土里,再燒一堆紙灰。我知道死也許不過是生命另一種形式的轉(zhuǎn)換或者空間的遷移,只是害怕死亡來臨時的太過疼痛與太過難堪,還有幾乎可以斷定的毫無尊嚴。為此,我不止一次冷言冷面地告訴曉峰,我死后,火化,不通知任何人,不需再買墓地,就埋在我爸的墳包里陪著我爸。每次他聽了都不作聲,我知道他不愿意這么早就面對這樣的問題,甚至還覺得我有些無理取鬧。但這是遲早要面對的事,我不過打個預防針罷了,誰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死呢?那些意外早夭的人,多半以為自己離死亡還很遙遠。

      這一回,加上參加過很多次葬禮的經(jīng)驗,我更加明白了,怎么死、甚至死以后的事,都是不由自己決定的。雖然,我更愿意靜悄悄地走遠。

      意外的是,這一回,我卻覺得世俗的好來。

      總是生死事大,好歹要把人好好地送走,大到穿壽衣、買棺木或者骨灰盒、通知親友、聯(lián)系退管站、敲定墳坑位置、落實隨車吊裝載機和干活的人工、寫悼詞,還有安排外地趕來的親戚,小到洗相片、折黃紙、剪方孔紙錢、疊金元寶、準備干鮮貢品、找干活的手套,都要安排好,我甚至找同事幫我到工業(yè)園區(qū)偷偷砍了兩節(jié)拇指粗的柳枝用來做孝棒。我在殯儀館和墳坑之間奔波,一遍一遍商量討論葬禮的事項和程序,生怕哪里會有錯漏。更不要提接待一波一波來看望的同事、親友、同學。短短兩天時間里,大家總要打起精神應對這些繁復的程序和瑣屑事務,這無形中分散了許多的注意力和悲傷。

      我的父親去世時日已久,差不多有二十年了。那時我才工作不久,什么都不懂,什么心都沒有操,主要是我媽和父母的老鄉(xiāng)同事在忙活。葬禮上的許多事情我既不知曉也早遺忘了。但我還記得最要好的同學來看我,我抱著她哭。記得在靈車上看著路兩邊雅丹地貌的土山,凜冽的寒風刮著,臉早已僵硬。

      以前也幫同事同學家打理過喪事,剪孔方錢,疊紙元寶,也有幫著聯(lián)系用車之類的事宜。但未曾像這次一樣,突然理解和體會了世俗的好處來,于是反省自己,是不是有點兒自私。將來死去給家人找的麻煩,如果能抒解他們的悲傷,那是不是應該考慮就這么接受繁瑣又吵鬧的世俗的死法。經(jīng)年累月多少代人傳下來的習俗,我忽然理解了,這固然是對摯愛的生命的敬重和難以割舍,可又何嘗不是為了排解那些悲傷,平衡只有時間才能治療的心理慣性。如此,覺得從俗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只是死都不能如自己的愿,多少有些不甘心。

      死的事

      小時候覺得死是太可怕的事。

      第一次見到死人是小學四年級。那時我家還住在郊外一個油田建設單位,附近有一些樹林和田地,地里種菜、麥子、玉米,也種苜蓿。有時候我一個人或偕幾個伙伴去樹林、田地逛,早上跑步時也會跑到那邊,因為有人工渠道,那一片即使沒有種莊稼地的地方,也因為多了這一點水,開了許多野喇叭花,粉白的野喇叭花熱熱鬧鬧的,十分可愛,可沒想到我第一次見到死人就在那里。是個年輕小伙子,穿著深灰色衣服,膝蓋彎曲掛在電線上,我至今還能記得那人皮膚已經(jīng)被電打得灰黑。

      我們從此開始想,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當然更早的時候,也是知道死人的,涉及一樁舊案。在中學附近,四連(那時還按兵團的老建制稱呼)那邊最后一排房子,據(jù)說是那家男人把老婆殺死后逃走了,直到女尸發(fā)臭有人報警才發(fā)現(xiàn)。我聽說后也跟著去看,只遠遠看到警察進出,人們在外間圍看,沒見著死者的尸體,不過刺鼻腥臭味是聞得到的。我都記不得是不是夏天了,只記得那一片空氣中漫天漫地的臭味,太久遠的記憶了。

      再接觸死亡,已經(jīng)到了上中專的時候了。我那時剛上獨山子石油學校不到一學期,數(shù)學老師趙吾生就因煤氣中毒去世。老師是陜西人,窮孩子出身,刻苦上進,好容易一切好轉(zhuǎn),結(jié)婚成家,卻又突然去世。我們幾個同學在他中毒第二天去醫(yī)院看的時候,他躺在病床上,臉上仍有著煤氣中毒后的淡粉色,當時他還和我們點頭示意打招呼。和老師同時中毒的還有他新婚不久已經(jīng)懷孕的妻子,師母的情況比他要好一些。我們都很樂觀地以為老師沒有什么問題了,放心地回到了學校,沒想到第二天就傳來噩耗。師母還好,只是孩子沒保住。送老師上山的時候,山頭有很多烏鴉,不停在頭頂盤旋,呱呱啼叫。很多年以后,我依然能想起趙老師戴著眼鏡,在階梯教室里給我們開模糊數(shù)學講座的樣子,一臉微笑一臉溫潤善良。這么多年,也不知道還有誰記得他,有沒有人上山去給他上墳。

      我父親去世前,和后來去世的前婆婆一樣,有好長時間,緊緊地、用力地攥著我的手,不愿意松開。護士來了,我看著護士給父親做心臟按壓,然后放棄搶救。老鄉(xiāng)劉阿姨幫著我媽為他擦洗身體、換壽衣。即使因為生病多年沒有到工地干重活了,父親的身體依然是一塊塊的肌肉,這得是干了多少重活積累出來的!我看著父親的臉變色,皮膚變黃,慢慢滲出一層細密的油脂。

      這些年來參加過許多葬禮,大多還是和單位有關。有時候車間的員工親屬去世,辦公室主管工會的同事、主任都不在,我就代表單位去參加葬禮。見得多了,世態(tài)也看得多。子女多、混得好的,葬禮就熱鬧,人多車多花圈多,顯得排場;子女單薄、又無權(quán)無勢的,就冷清得多。代表單位參加葬禮,我大多數(shù)時候是不上山的,只參加追悼會,有時候看到葬禮實在冷清的,就也帶車上山,稍微給撐點面子。前婆婆走的時候,家里人決絕,并沒有刻意地通知誰,甚至在烏魯木齊的親戚,都是追悼會的前一晚才告知,他們根本沒時間趕來。做主的是我的前姑子,女兒的姑姑,她這舉動倒是很合我心意。

      現(xiàn)今已經(jīng)不覺得死人有多可怕了,反倒是有時候希望,這世上真的有靈魂或者鬼魂,至少我還能再次見到我愛的人,可是不能如愿。丈夫曉峰曾不止一次地說,要是媽在就好了,她一定很喜歡我。我就答,要是她老人家在,我就給她買裘皮大衣,哄她高興。只是說說而已,好比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我希望父親過來看看我們??上?,這世間其實沒有如果。

      生死一線

      我生兒子小安的時候,進了醫(yī)院,老何怕曉峰受不住壓力,特意跑來醫(yī)院陪著他。有過生孩子經(jīng)驗的我,知道生孩子說起來偉大,其實是最難堪不過的。我那時已經(jīng)開始宮縮,一陣陣痛不可忍,卻鬧著讓曉峰無論如何把老何勸走。假如可以的話,我希望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那時候的自己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生女兒辛夷的時候還年輕,才二十六歲,順產(chǎn),卻一樣的難堪。生產(chǎn)前后的情形不消說了,生完后推出產(chǎn)房進入病房預備上床時,蓋在身上的床單直接掀開,孩子的爸爸、姑姑、姑夫都在場,幫著一起把赤身裸體的我抱到病床上。我筋疲力盡,沒有任何反抗的心思和力氣。

      生的時候,我明明聽到醫(yī)生護士說要側(cè)切,但根本沒感覺到。過了幾天護士來拆線,我才確切地知道真是側(cè)切了??上攵菚r有多疼啊,平時針扎一下手指頭就嫌疼,生孩子時剪開身體最嬌氣的部分竟然都沒察覺。

      等到我再生兒子小安時,已經(jīng)三十六了,這意外到來的孩子我終究是沒舍得不要。然后呢,就是自討苦吃了。陣痛時時發(fā)作,我根本無法忍受,鬧著讓曉峰去找醫(yī)生給剖腹,順便把卵巢里的囊腫給剝掉。我的主治醫(yī)生不同意,說我第一胎是順產(chǎn),這一胎孩子也不是很大,讓自己生,卵巢囊腫可以以后再做手術(shù)??晌以降阶詈笤接X得不對,明明做B超都說孩子比較大,四公斤以上了,和主治醫(yī)生的判斷差別也太大了,加上陣痛沒完沒了無法忍受,我讓曉峰再去找醫(yī)生。所有的醫(yī)生護士都覺得我太嬌氣,無理取鬧,說可能我對疼痛比較敏感。天知道我一直以為自己堅強勇敢甚至是強悍,誰曉得生個孩子完全刷新了我對自己的認知,原來我又怕疼又嬌氣。那時我的宮口已經(jīng)開了一公分半,醫(yī)生來問我,還是堅決說剖。于是安排了剖腹產(chǎn)。幸而當晚值班的是醫(yī)院技術(shù)派的“蒲一刀”大夫,我順利剖產(chǎn),像母雞肚子里的蛋黃一樣的卵巢囊腫也被剝掉,兒子稱重四公斤八,體長六十公分。我躺在手術(shù)床上聽大夫和護士們聊天說,怪不得鬧著要剖,這么的大孩子是應該剖的。

      事后我無數(shù)次想,如果我沒有鬧著堅持剖腹產(chǎn)會是什么結(jié)果。這么胖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自己生下來。聽說有孩子卡住被鋸開盆骨的,我不寒而栗!生孩子痛得我已經(jīng)快死掉了,如果再鋸開盆骨……我自小到大最大的手術(shù),就只有第一次生產(chǎn)時的側(cè)切手術(shù)和生兒子時的剖腹產(chǎn)了,真的難以想象!

      回到病房以后,我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冷的時候全身發(fā)抖,牙齒打戰(zhàn),熱的時候全身是汗,冷熱輪流交替,沒完沒了。我抱著被子閉著眼睛,暗暗想,這一回恐怕在劫難逃,我是不是見不到明早的太陽了?卻忍著沒敢說出來。丈夫顯然也被嚇住,去問了醫(yī)生也不明所以。后來,干脆給我打了兩針鎮(zhèn)定劑,折騰了大半夜總算慢慢消停下來。

      今年夏天表妹生孩子,我年紀越大反而越知道危險,所以緊張了許多。表妹宮縮早,持續(xù)時間特別長,到醫(yī)院產(chǎn)科又人滿為患,我放不下心,開始找朋友找同學拉關系幫助鑒定情況、聯(lián)系住院,其實我自己生孩子都沒有找任何關系。表妹面臨的情況和我有些像,宮口開了,卻開得很慢,到最后忍不住鬧著要剖腹產(chǎn)。照例醫(yī)生護士們都認為她情況不錯,羊水清澈,應該自己生,讓她堅持。她一人在待產(chǎn)室里,我在外面聽見她連自己丈夫都不叫了,一聲聲絕望叫我“大姐,我要剖”。我心驚膽戰(zhàn),在待產(chǎn)室門外大聲說話哄著她,然后去找醫(yī)生交涉。等到前面一名孕婦的雙胞胎生產(chǎn)手術(shù)做完,終于輪到她手術(shù)。她的情況比我要好得多,孩子是正常體重。我在手術(shù)室外面對表妹夫說,決不許說她一個“不”字。我是過來人,知道要不是疼得受不了,不會不想順產(chǎn),表妹農(nóng)村出身,自小干農(nóng)活長大,絕不是嬌氣的人。

      我生了小安,女兒很高興,對弟弟稀罕得不行。中午兒子午睡,我們把他放在客廳的圈線地毯上。女兒湊過去,偎在她弟弟身邊睡著了。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打在白色地毯上的兩個孩子,一室安寧。她在日記里寫道:“我有自己的弟弟了,親生的弟弟?!?/p>

      但是那時,我好長時間不高興。為了給兒子取名字不高興,為了自己莫名淪為生育工具不高興,種種不高興,只覺得生而絕望,郁不可解。這種情況持續(xù)了三年之久。又過了兩三年,有一天,我突然回想起來,奇怪自己當時怎么會那么悲傷絕望,才恍然明白,我中了一種叫做產(chǎn)后抑郁的毒,當時自己毫不自知,家里人全無覺察。我一直以為像我這樣開朗又理性大的人,精神疾患和我不會有一星半點兒關系。剛工作在電廠上班時,聽說有一個同事的妻子因為產(chǎn)后抑郁,在孩子兩歲時自殺身亡。那是我第一次聽說產(chǎn)后抑郁,卻很不理解,孩子都兩歲了呀,正可愛的時候。唏噓感慨一番,也就過去了,從沒把它和自己聯(lián)系起來。等我反應過來,天已大亮,好幾年都過去了。

      生死一線,生的喜悅和憂郁也是相形相生。

      秘密

      每個人都為探究生死的秘密而來的。上天很仁慈,給每個人都恩賜了一次機會。可是,只有一次。而且,這次機會不能積攢經(jīng)驗。別人的生死體驗對于自己來說,沒有任何借鑒作用,哪怕是再親近的人。旁人的死亡于自己總是隔靴搔癢,等到自己終于明白了死到底是怎么樣的,卻又沒法再告訴給任何人。

      瀕死時會感到愉悅嗎?會見到白色耀眼的光嗎?會經(jīng)過長長的黑色通道嗎?會有三點七克的靈魂脫離肉體飄浮到空中嗎?活著的我們無從知道。我問過經(jīng)歷生死一線搶救過來的人,那人回答說,什么都沒有,沒有光,沒有黑色的通道,沒有飄浮在空中。

      我沉迷了很久佛教道家的修煉。我當然知道自己并沒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去修真煉氣,只是一直好奇,人生究竟會到什么樣的境界。會像傍晚時分坐在飛機上一樣,飄浮在浩浩蕩蕩的云層之上看見萬道金光嗎?我曾去天臺山拜訪一位道家龍門派傳人。天臺山中有五百和尚坐化地,師傅說那里氣場非常強大,他喜歡在子夜時分在山谷中的一塊平地打坐,不論寒暑,盤膝坐在一只蒲團上。他說,閉關時,會一一倒溯過去的經(jīng)歷。在山里,他還不止一次地看到穿著古代衣服的道士的身影,每每要出現(xiàn)時他的心里必會有感應,然后抬頭,就看到那身影或從山頭或從松林間飄過來,離得很近,然后又飄走。師傅也只是看著,沒有更多的交流。傳說昆侖山中有修煉的高人類于神仙,我在想,他們是不是像傳說中的那樣食金風餐玉露?對于庸碌的人們,他們會嫌很臭的吧?可是,即使是尋訪過許多隱士,寫出《空谷幽蘭》的作者比爾·波特,怕也是沒有見過這樣的修真神人,更遑論他們所能達到的人生境地,以及生與死的秘密。到了那種境界,是不是就能超越生死?

      我的膝蓋上有一片榆樹葉子一樣大小的淡褐斑塊。我媽說那是我生下來就有的胎記。小時候家里人常說,我要是丟了,憑著這塊胎記也能找回來。我是個遲鈍的人,長大以后才明白,若是連我的人都不見,怎么可能憑著腿上的胎記找到我?香港的鐘茂森先生寫過一本名為《生死輪回的科學證明》,據(jù)說在大量調(diào)查實證的基礎上寫成,其中講到身體印記是從前世帶來。我就猜想,大概我前世里曾經(jīng)因為摔過跤,在膝蓋上留下了這么一小塊疤痕,所以留到了這一世。我小的時候經(jīng)常做同一個夢,夢見天崩地裂大地震,許多人奔逃,我卻怎么跑也跑不動,腿磕在地縫邊沿的土石上,身后的地面是更大的一條裂縫。我那時候還沒上學,并不知道什么是地震,但這場景反復出現(xiàn)在夢里,生動驚悚,猶如美國災難大片。我懷疑,這個我反復做過的夢,應該就是我前世留下的記憶殘片。

      我以前有位領導,喜歡耍個二桿子,說自己定然是活不到七十歲的,“早點死了算球!”他在國企重組改制時內(nèi)部退休,不過一年光景就發(fā)現(xiàn)肺癌合并骨轉(zhuǎn)移瘤,痛不可忍,幾次想要自殺,家里人只得偷偷把剪刀之類的危險物品都藏起來,小心看顧。他并不像以前表現(xiàn)的那么大義凜然,甚至做個膽囊手術(shù),都忐忑不安的。從他身上我知道,怕不怕死真不由自己說了算?。∷?,我不再預設自己死亡的場景,肯定不能像預想的從容面對,害怕就害怕吧,那是人之常情。

      我無數(shù)次想象自己死亡的場景,被汽車撞得身體支離破碎或是長年疾病奄奄一息。這么想象的時候,有時候很鎮(zhèn)定,因為知道每個人都必然一死,有時候不免慌張,不知道臨終之際會有多痛,到時候自己受不受得了,會不會很難堪而且毫無尊嚴。我想問問誰,可真的無從去問。這生死之間的秘密,無從窺視,不能預設,只得自己穿越過蕓蕓眾生,穿越過漫長一生的愛與美,舍下今生的花開和花落,親身去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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