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風景

●章成

前方的風景

●章成

去年深秋，我到日本京都賞楓，印象最深的是東福寺，不是因為那里的楓葉，而是游客。

那天，我到東福寺入口時，聽到四周舉著各色小旗的領隊們，賣力地提醒著東張西望的團員：“大家注意，一小時后回到這里集合……”

東福寺最經(jīng)典的美景是眺望通天閣下的楓紅溪谷，可走向這里的道路非常狹窄，于是大家擠在一起，形成了某種“身不由己”的狀態(tài)——每個人都被周圍的人群推著往前，遇到不錯的風景，也很難停下來欣賞，都是趁前一組人拍完照離開，趕緊沖過去擺個姿勢，讓親友趕忙照張相，然后就得快閃了，因為后面有好多人推擠著。

過了通天閣，人流疏散了，我在一個小坡的石階上坐下來，看著一條條人龍在各個小徑上不斷穿梭移動。面對如此美景，大家人手一機，不斷拍照，甚至有些人拍照時連腳步都不停。人們除了拍照會停下來，幾乎很少在一個地方停留，好像是專程趕來拍照的。

拍照不就是因為這個位置看上去漂亮嗎？為什么不多待一會兒呢？仔細想想，我好像明白了。如果我第一次來到這個景點，不知道它范圍到底有多大，領隊說只有一個小時，那么我很可能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因為萬一前面還有很多美景，結(jié)果因為在這里耽誤太久，還沒看完就得去集合，不就太可惜了嗎？只是，一直不敢停下來，懷著“擔心前方的風景沒時間看”的心理往前走，會不會走到最后，突然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來到出口，離集合時間還早？

這實在太像人生了。因為不知道生命的長度，我們以長期抗戰(zhàn)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過日子，生怕沒為未來打好基礎，總覺得未來有比現(xiàn)在更好的人生風光，要求自己速速動身，事不宜遲?？墒?，走著走著，有一天，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到了生命盡頭。

我認識一個長輩，一輩子省吃儉用、認真工作，積攢了大筆財富，可他帶家人旅游的次數(shù)卻屈指可數(shù)。終于等到退休，他的健康卻急速惡化，住了幾次院，變成了行動不便的老人，那些精彩的退休計劃全泡了湯。

人生就像一部電影，雖然不知道片長多少，但必有散場之時，那么一直按著“快進鍵”，真的好嗎？當人生的風景都化為一張張照片，是不是也有點兒遺憾？

（初五摘自《悅己》2015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