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安慶望江古爐中心學校 范燭紅
生如夏花(外二章)
安徽安慶望江古爐中心學校 范燭紅
疼痛的感覺,像端著一個早已掉落把柄的鐵鍋。油在沸騰,我指尖麻木的肌膚被無情灼傷,而血管中緩緩流淌的那些銹跡斑斑的思想卻漸次被焐熱、消融、蛻變……
烈酒與粗茶,我更鐘情于后者,它不會令我年輕卻深受重傷的胃翻江倒海,不會囂張地在我厚重的臉皮上洇出大片大片的有傷男人尊嚴的緋紅。不善品茗,獨飲滄桑千斛,我更樂意在水波不興的地方呷一杯苦痛,行走在長滿文字的曠野,聆聽云卷云舒的無語與無痕,笑看花開花謝的無欲與無聲。
恣意的淚流宣告幸福的謝幕。夜雨中是誰開始從時空的最高處扯下一根根悅耳的絲竹,晨曦里,草尖上,每一滴露珠都是一個極具張力的抒情音符。雨水洗刷淚痕,在夢幻破碎之前,我不停地描摹、咆哮或敘述,幾乎忘了睜開早已被塵世的煙云所緊緊蒙蔽的雙眸。
忘了掩藏,為了不能忘卻的紀念。如同一個被童年時光拋棄在荒野的小孩一樣,流年里的碎影慘遭凌亂地剪輯。我涉水而過,在老屋后院葳蕤而濕漉的藤蔓間尋覓祖母遺留多年的拐杖。汗?jié)窈蟊?,淚灑衣襟。生如夏花呵,夏花,請為普天下那些默默無聞的人默默開放……
黎明的風追逐逆向而來的暖流。未闔的眼眸眺望晨曦,正好是一個夢那么長的距離。瘋長的胡須攜手蓬勃的思緒,一齊潛滋暗長,而卑微與委瑣卻無隙可乘。
餐桌上溜達著一群傾巢而出的螞蟻,繞過飯粒,它們以祭奠的姿勢托舉、瞻仰抑或追憶:某個昆蟲在時光的更遠處,悄然蛻落的半片翅翼。靈動的觸須,輕啟柔軟的內心,一起微微戰(zhàn)栗,明爭與暗斗已然遠離夜的家園。
一個四歲大的小孩睡在自己的意境里,無視世界外詞或句對抗的喧囂,如花的笑靨燦爛在夢的邊緣。那抖落一身灰塵的,是他的父親,此刻真正地抵達、靠近,寧靜地剔除由舒展的思維旁逸斜出的許多詞不達意的枝節(jié)。白日里,他到過另一個城市,已趕在日落之前回到故鄉(xiāng),為何他的妻子還在凝霜的窗玻璃上涂滿了心事?
窗外,一片孱弱的葉子黯然告別夜的枝頭,在星空下蕭瑟地打著不緊不慢的旋兒,終以最溫柔的姿態(tài)親吻著腳下的土地;一種悲愴了整個季節(jié)的夙愿就這樣稍縱即逝……
一陣山風從峰巔呼嘯而下,挾裹著漫天塵埃。如絲的小雨緊隨其后,抵達故事中所有主配角賴以休養(yǎng)生息的集散地。情節(jié)漸次豐滿而飽和,像一首鐫刻滄桑、抒寫靈性的歌。
一滴雨點從天而降,另一些雨點也從天而降,它們一起在雨中瀟灑地漫步。在雨中行走的雨,在本質上都是雨。惺惺惜惺惺,尊重是一種姿態(tài)。生活中,還有一種對手叫做朋友。雨常無華,是心靈的交錯蕩漾成水面一圈圈華美的漣漪;石本無火,是虔誠的打坐碰撞出普度眾生的靈光。
一滴雨落入大海,它就是海水,哪怕無邊的浩瀚往往令人心生敬畏而迷失方向;一滴雨落入無源的溝壑,它就是死水,不驚的波瀾總會令思想窒息、消亡。而讓沙礫開花、魚兒長出翅膀通常是詩歌的象征意象?抑或是小說的臆想與杜撰?無法擺脫厲風的無形拽動,一滴雨豈能了無牽掛地啟動優(yōu)雅的輕舞飛揚。
被雨水浸潤過的事物注定會成為雨水的一部分。我相信那些小樹、小草的夢囈中一定會夾雜著燕語般的呢喃。情感的瘡口可以借助溫暖的文字來愈合,而辛酸的咀嚼未必是對無情現(xiàn)實或游戲規(guī)則的妥協(xié)。
來自一闕詩詞的韻味,有時其實誰也解讀不透,也或許是俗不可耐,如雨后湖面飄蕩的水草與幻生幻滅的浮游物,終令魚兒驚喜、迷惘或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