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寶蕊,徐初佐
(龍巖學院經濟與管理學院,福建 龍巖 364012)
在人口流動大潮的影響下,客家人由被動遷移轉向主動遷移。人口的遷移、流動形成了對客家文化所建構的社會生態(tài)系統(tǒng)的顛覆,重構了客家地區(qū)的性別文化,從而對女性的社會性別意識與自我效能感產生影響。
(一)概念界定 性別具有二重屬性: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生理性別是指由生理特征決定的、生物學意義上的性別。社會性別則是在社會文化中形成的男女有別的期望特點以及行為方式的綜合體現(xiàn)。女性所扮演的角色并不是由生理性別決定的,而是由一定的文化模式決定的。社會性別意識(gender consciousness)指對社會性別關系的自覺認識。“性別意識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在對家庭環(huán)境和父母與子女關系的反應中形成的;性別意識和性別行為都是在社會文化制約中形成的”。[1]從而影響著人們對兩性社會性別定位的觀點和看法。社會性別觀念大體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傳統(tǒng)的社會性別觀念;第二類是反傳統(tǒng)的社會性別觀念;第三類是具有平等意識的社會性別觀念。這種觀念在社會制度(包括文化觀念、資源分配、經濟和政治體制等)和個人的社會化過程中得到了傳遞和鞏固。[2]社會性別意識對女性人才的發(fā)展起著一定的桎梏作用。
自我效能感:自我效能感(self-efficacy)的概念最早由美國心理學家班杜拉(Albert Bandura)提出,他認為,自我效能感是指“人們對自身能否利用所擁有的技能去完成某項工作行為的自信程度”。[3]自我效能感的高低影響人們的行為選擇,影響人們的生活態(tài)度和抗挫折能力,決定人們的思維方式和情感反應模式。
(二)研究設計 本文在參考前人研究文獻的基礎上,采用問卷調查與訪談相結合的方式收集資料,結合實地調查和網上調查方法,從文化層面、性別文化考量客家文化對于女性行為的約束及女性發(fā)展的狀況。對閩西地區(qū)主要客家居住地永定、長汀、上杭等地各縣、鄉(xiāng)村20-40歲的客家青年女性的社會性別意識和自我效能感展開調查,共發(fā)放問卷300份,回收289份,有效卷270份,有效回收率90%。這其中有包含客家人和客家媳婦(非客家人但嫁到客家人的家庭中)兩種身份。采用SPSS統(tǒng)計軟件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
對女性社會性別意識的測量采用家務勞動分工、家庭事務決策、對男女兩性能力的評估、兩性家庭分工、事業(yè)與家庭發(fā)生沖突時的選擇等測量指標,將其分為具體細項和態(tài)度量表兩種方式制定調查表;自我效能感沿用德國臨床和健康心理學家Ralf Schwarzer教授和他的同事于1981年編制的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General Self-EficacyScale,GSES),涉及個體遇到挫折或困難時的自信心,采用李克特五點計分,得分越高,自我效能感水平越高。
(一)客家文化生態(tài)系統(tǒng)對女性行為的約束 客家女性的特質與客家文化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性?!澳型獬?,女留家”是客家地區(qū)傳統(tǒng)的家庭模式,于是種田、紡織等事務基本上全是婦女的事??图覌D女是家庭重心,生產能手,客家婦女勤勞、節(jié)儉、能持家。對客家婦女的贊譽見諸于對客家文化的研究中,然而,客家婦女勤勞,能夠獨立生活,有一定的自主性,但實際上,他們也難于擺脫時代的局限。如婚姻沒有自主權,舊時禮教的不公,使客家婦女樂趣盡被扼殺。[4](P15)客家婦女在勞動上與男人平等,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卻沒有帶來社會上、婚姻上、甚至家庭生活上的男女平等。女持家、男當家。婦女肩負著操持家務的重擔,只限于“勤儉”二事,而“家政大權”,卻掌握在男子手中,男子說了才算數(shù)。[5](P382)客家婦女基本上沒有讀書識字的機會??图胰藢ψ孀诜浅3缇矗鳛闊o私為家庭勞作的客家己婚婦女在還未成為婆婆之前卻是無權參加家族祭祀的,實際上她們在家庭中的地位是很脆弱的、極不穩(wěn)定的。[6](P392)從已有的研究可知,客家文化約束著客家女性的權力話語權,約束著女性的心理欲求和個性解放。
(二)當前客家青年女性社會性別意識 女性思潮的傳播與植根,顛覆了傳統(tǒng)客家的性別文化,重構了社會生態(tài)系統(tǒng),影響著客家青年女性的地位與性別意識及自我效能感的形成?!霸u價女性地位一般是指兩性的相對地位,包括三個方面的內容:一是相對男子說來,在一定范圍內(家庭、社區(qū)等)婦女具有多少威信、權威;二是相對男子說來,婦女擁有多少權力去做她們想做的事情;三是社會認為女性相對男性有多重要的價值”。[7](P158)為科學測量女性的社會地位,本文以家務勞動分工、家庭事務決策、對男女兩性能力的評估、兩性家庭分工、事業(yè)與家庭發(fā)生沖突等指標測量女性的社會對位與社會性別意識的差異。
1.家務分工的性別差異 在家庭中,輩分關系及性別權威關系是家庭分工的主導因素?!澳兄魍猓鲀取笔强图业貐^(qū)傳統(tǒng)的分工,家庭中男性成員擁有的支配權超越女性,由此而成了男女兩性在家庭事物中的權力資源不平等,這種不平等在家務分工上較為明顯??图夷凶油獬?,家庭擔子由女子一肩承當,婦女成為家庭內外一把手。客家婦女在操持家務、生產勞動方面是個能手。客家男子基本上是不干家務活的,家中掃地洗衣做飯、帶小孩服侍老人、飼養(yǎng)禽畜,幾乎都是由女人完成的,即便是田地間的勞作,女人也是主要勞力,甚至背著小孩揮著鋤頭在田間勞動也是常見情景。男子在家雖然也和其妻子一起處理一些事務,但他們大都很少管家務,只是周旋于社會交往之中。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發(fā)展,在總體觀念上男女逐漸趨于平等。但這種平等更多地體現(xiàn)為抽象概念層面的平等,而在現(xiàn)實社會運行中,在具體的人事操作過程中,很多家庭依舊以傳統(tǒng)的性別角色要求女性,而很多女性也依然難以擺脫傳統(tǒng)的女性角色期待。
表1 被調查對象家務分工的年齡差異
從表1可知,盡管男性也開始承擔家務,但妻子做得多家庭的比例仍然占半數(shù)。純粹由妻子一個人做家務的在36至40歲間組合的家庭中比其他年齡段組合的家庭的比例要更高一些,達到30.33。值得關注的是所提供的幫助也隨著家庭生命周期的延續(xù)而發(fā)生變化。
2.女性在家庭重大事務的決定權 家庭是一個系統(tǒng),而夫妻間的權力結構則是家庭大系統(tǒng)中的次系統(tǒng),夫妻間的權力界限過緊、過于僵化則會影響到和阻礙青年女性的自主性發(fā)展和對問題的主宰能力。從表2可知,客家女性在家庭事務的決策權在家庭生命周期的不同階段存在差異性。處于新婚期的家庭在家庭事務的決策上更注重夫妻共同商量,比例高達80.84%。隨著家庭結構的復雜化和家庭成員的增多以及所接受的社會文化教育的不同,同一時期的處于學齡期或青少年期的家庭在決策上仍強調夫妻共同商量,但丈夫的決定權的比例卻在擴大,被調查對象中36-40歲組合的家庭由丈夫決定的占39.70%。這種權力的分化影響了客家青年女性的自主性發(fā)展。
表2 被調查對象在家庭決策中的權力狀況
(三)社會性別意識 家庭中的角色分工以及家庭成員對自我的性別認同和角色期待是社會性別分工與社會性別文化的翻版,因此,對于客家青年女性的社會性別意識的測量主要著重于從家庭情境加以定義和解釋。將社會性別意識進行概念操作化,分為家務分工、家庭決策、子女教育決策、男女社會分工和兩性能力比較等指標,采取李克特量表五級打分制,對“非常不同意”、“不同意”、“無所謂”、“同意”、“非常同意”進行打分。得分越高,社會性別觀念越趨向于性別平等。從回收回來的問卷看,對于社會性別意識量表平均得分在29.79分,對社會性別意識測量表的各項目的比例存在著差異??图遗栽谏鐣詣e意識方面傾向于強調性別平等。值得關注的是,對于“家務分工、家庭事務決策和子女教育決策”方面客家青年女性強調夫妻雙方的平等和共同協(xié)商;但在“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方式有25.55%的人持同意、16.55%的人持非常同意的看法,認為將這種分工方式堅持下來的占接近一半的比例;值得關注的是,在“家庭和事業(yè)發(fā)生沖突時,女性應以家庭為主”的支持者也達到49.47%。(見表3)另外,對“家庭主男”這一現(xiàn)象同意與不同意的觀點比例相當,對此筆者深入訪談,主要表現(xiàn)為“男的需要做家務,但是還要有自己的事業(yè)”、“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倫理上男女各有其職,男主外女主內,我不覺得男主內是一件好事,大部分女性不能像男的那樣能吃苦,同時很多職業(yè)也不是女的做的來的,女性相夫教子還是很重要的,很大程度上影響一個家幸福指數(shù),家庭煮男影響一個家庭在經濟上的收入,致使一個家庭在物質上的不滿足而產生一些家庭問題。”由此可見,在現(xiàn)在社會分工的情境下,女性走向了社會的同時,家庭仍是她們的重心,女性在強調增強自身的地位的同時,社會的期望對她們的行為選擇起著關鍵的影響。
表3 社會性別意識調查表
自我效能感是對自身成長的一種期望和自信,是個人對自己完成某方面工作能力的主觀評估。為更好地提高自我效能感測量的信度和效度,更進一步了解客家青年女性的自我效能感,借鑒德國臨床和健康心理學家Ralf Schwarzer教授和他的同事于1981年編制的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General Self-EficacyScale,GSES),共10個項目,涉及個體遇到挫折或困難時的自信心,主要有如果我盡力去做的話,我總是能夠解決難題的/即使別人反對我,我仍有辦法取得我想要的/無論在我身上發(fā)生什么事,我都能應付自如/面對一個難題時,我通常能找到幾個解決辦法等10個項目,采用李克特量表5點計分法,對每個被試項目根據(jù)自己的實際情況回答“完全可以”、“可以”、“不一定”、“不可以”、“完全不可以”,依次是5分、4分、3分、2分、1分。得分越高,自我效能感越高。
(一)自我效能感分析 對客家青年女性自我效能感的測量采用訪談與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測查結合的形式。對于“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訪談中,28.57%%的受訪者贊同這種觀點,認為這是女人重生的機會。23.8%的被調查對象持中立的態(tài)度,認為“這種有一定的道理,但不是絕對的”。47.61的被調查對象不認可這種觀點,她們認為“婚姻有太多的變數(shù),女人需要有自己的事業(yè),需要經濟上的獨立”。女性對于自身的能力培養(yǎng)是比較重視的。
對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GSES)進行后編碼,根據(jù)調查獲取的資料進行統(tǒng)計分析,平均得分31分,客家青年女性的自我效能感不高。為更好地考察自我效能感的影響因素,對年齡、文化程度與自我效能感進行相關性檢驗。從表4可見,其顯著性水平為0.875,年齡與自我效能感不存在相關性,而文化程度與自我效能感的具有弱正相關性,相關系數(shù)為 0.376(見表 5)。
表4 年齡與自我效能感的相關性
表5 文化程度與自我效能感的相關性
(二)社會性別意識對女性自我效能感形成的影響 社會性別意識形態(tài)對女性的行為作出一系列嚴密的規(guī)范,影響著女性的行為及自我認知。結合Pearson相關分析,進一步驗證社會性別意識與自我效能感的關系,得出顯著性水平為0.000<0.01,且Pearson相關性為0.634,社會性別意識與自我效能感存在正相關關系。
表6 社會性別意識與自我效能感相關分析
為進一步驗證社會性別意識對自我效能感所起的作用,在兩個變量間建立兩個回歸模型,回歸分析結果如表7所示,說明社會性別意識對自我效能感的高低具有預測性作用。
表7 社會性別意識與自我效能感的回歸分析
綜上所述,社會性別意識正向影響客家青年女性自我效能感的形成。社會性別意識越趨向于平等,自我效能感越強,客家青年女性對自己的成長期望和角色期望值越高。社會性別意識狀況可以預測女性群體成長的方向和家庭合作與分工的狀況。社會性別觀念對自我效能感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對自我成才的期望與對事物的認知模式,二是對家庭成員的期望及家庭穩(wěn)定,三是與他人的社會互動。提升客家青年女性的自我效能感及其成就期望,有利于促進客家青年女性的發(fā)展和社會的良性運行。
首先,消解女性生活在家庭與勞動力市場間的矛盾,提升客家青年女性的人力資本存量,增強其吸收新觀念新知識的能力?!凹彝ヒ笈曰貧w廚房,承擔家務,另一方面勞動市場卻要求她們走出廚房,從家務中脫離,和男性一樣是社會的一名雇員。于是家庭再生產與市場生產的兩個相對立的組織原則的價值體系在工業(yè)社會中相遇,婦女生活在解放和復歸舊的歸因角色的矛盾中,個體化使女性生活在家庭與市場矛盾的夾縫之中”。[8]從而使女性的自我效能感水平較低,客家青年女性也不例外。因而,消解女性生活在家庭和勞動力市場間的矛盾,對提升客家青年女性的自我效能感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此外,人力資本是人的成才與發(fā)展前提,也是個體對自我認知的關鍵,女性群體自然也不例外。人力資本是女性自我效能感形成的關鍵因素,社會應為客家青年女性創(chuàng)造平等教育和職業(yè)發(fā)展環(huán)境。
其次,提倡合理的性別分工。家庭規(guī)則會對家庭成員的行為產生約束,權力和權威是稀缺資源,家庭規(guī)則對權力和資源的分配與使用是促使個體自我效能感形成的重要因素。家庭事務的決策權和家務勞動的合理分工,是女性在家庭中權威的反映和縮影。個人對自己的反映和評估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社會文化和他人觀點的影響。因此,應通過多種途徑、方法破除傳統(tǒng)的客家文化中的男女觀念,一方面,將男女平等觀念移植到人們的頭腦中,改變傳統(tǒng)社會性別分工的刻板印象,擺脫性別文化的桎梏,促進客家青年女性群體的發(fā)展;另一方面,引導家庭成員合理分配權力和資源,在家庭成員間形成清晰的、松緊適度的邊界,提高客家青年女性的自主性發(fā)展和對問題的主宰能力。
最后,發(fā)揮社區(qū)居委會和婦聯(lián)的作用,拓寬客家青年女性群體的社交網,為客家青年女性提供社會支持。一方面,通過社區(qū)居委會和婦聯(lián)開展工作,適當?shù)慕槿搿⒁龑Ш透纳萍彝r值系統(tǒng)中消極的、僵硬的部分,促使其從新的觀念、新的角度來定義自身的角色,協(xié)助他們把各自的角色、責任、權力和感情分割開來,避免重疊和糾結,從而改善家人之間的互動關系,提升客家青年女性的自我效能感;另一方面,社會關系網可以幫助網中的個人有效地應對日常生活中的問題和危機,從而增進個人健康和幸福。利用節(jié)假日和文化活動,舉辦與婦女成才有關的茶話會,通過相互交流溝通,改變傳統(tǒng)的社會性別意識,增強自信心和自我效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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