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佳敏 宋亞梅
云南民族大學 云南昆明 650504
啟蒙與革命的交響
——從女性身體書寫看《我在霞村的時候》
盧佳敏 宋亞梅
云南民族大學 云南昆明 650504
丁玲小說《我在霞村的時候》呈現(xiàn)出與五四啟蒙時期截然不同的風貌,表現(xiàn)出一種啟蒙意識和革命意識相互滲透的狀態(tài)。本文嘗試以“女性身體書寫”這樣一種全新的研究視角來探析《我在霞村的時候》中啟蒙意識與革命意識同時存在的狀態(tài)。
啟蒙;革命;丁玲;身體書寫
從五四個性思潮轉(zhuǎn)向解放區(qū)延安,丁玲的創(chuàng)作一方面給予面臨新的政治環(huán)境中尷尬的女性極大關(guān)懷,另一方面又充分肯定了女性當為革命犧牲自我的態(tài)度。這種啟蒙意識與革命意識的激蕩滲透表現(xiàn)最突出的當屬《我在霞村的時候》。小說的主人公貞貞,她追求自由戀愛而抗拒父親的包辦婚姻,甚至不惜到教堂去做姑姑,但她卻不幸被日本人強奸,并被迫做了日軍的慰安婦。她本有機會逃出,但卻利用自己慰安婦的身份為八路軍傳遞消息,一次次貢獻著自己的身體。后來,貞貞回到村里治病,卻遭到了同村人的唾棄恥笑。小說以貞貞被強暴的肉體書寫為核心,同時輻射到貞貞的戀愛、婚姻、身份、疾病等身體的外延,借此從各個層面展示了啟蒙意識與革命意識在貞貞身上的凝聚。
丁玲寫十八歲的貞貞在被日軍強暴過后,完全沒有一個年輕姑娘在面對這種災難時所顯現(xiàn)出的怯懦,反而勇敢的利用自己軍妓的身份完成組織交給她的任務——傳遞情報,甚至在自己病得肚子里面快爛掉的時候,還一個人摸黑走了三十里山路將情報送回來。丁玲極力想要塑造出一個為革命而大無畏犧牲自我身體的女性形象,在革命的信念之下,貞貞的身體感受不到疼痛與苦難,就算是有,看到日本鬼子吃了敗仗也就覺得是劃得來的。當貞貞帶著她被強暴后的身體回到村子里治病時,馬同志稱贊她“想不到她才了不起呢……她已經(jīng)在日本人那里干了一年多了。”[2]在革命主流隊伍的觀念中,貞貞無疑是一個了不起的女英雄,她在日本人那里從事的是促進革命事業(yè)向前發(fā)展的偉大工作。同時在“我”的敘述者視線中看到的貞貞的身體沒有一點病態(tài)的樣子,“她的臉色紅潤,聲音清晰,不顯得拘束,也不覺得粗野?!盵4]貞貞究竟有沒有?。壳拔脑谪懾懙淖允鲋芯徒淮懾懟卮謇飦淼哪康氖侵尾?,后文中貞貞到延安去的直接理由也是“他們叫我回……去治病?!盵5]那么,此時的貞貞的身體應該還是帶病的,丁玲卻在貞貞的身體上刻畫出一個十八歲少女溫婉恬靜、面色紅潤的無病神態(tài)。應該說,丁玲著意美化著對于貞貞身體的書寫,意在歌頌與贊揚貞貞這種為八路軍服務、為革命犧牲的堅強的革命意志。因此,即使貞貞的身體在中國傳統(tǒng)道德文化中被認為是失去貞潔的“骯臟”的身體,但恰恰又是這樣一具“骯臟”的身體凸顯了貞貞為革命獻身的純潔的內(nèi)心,因著這一顆拳拳向黨之心,丁玲將一個失貞之人的名字命名為“貞貞”,從名字上丁玲最終完成了對于貞貞身體的革命話語的建構(gòu)。
如前文所述,面對貞貞被強暴后的身體,不同于“我”與馬同志所代表的革命主流隊伍的認同與贊揚,村里的婦人在背后非議著貞貞,“昨天他們告訴我,說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唉,怎么好意思見人!”[3]村里的婦人對于貞貞身體的失貞抱著同情憐憫的態(tài)度,而這種憐憫卻是她們自己沒有遭受到日軍強暴的暗自慶幸后的施舍,更有些人覺得正是貞貞的失貞才顯出自身的驕傲圣潔來。在這樣一種封建倫理道德意識的籠罩之下,村里人把貞貞當做是陌路人,就連家中親近的家人也因著貞貞“骯臟”的身體與她產(chǎn)生了間隙和隔膜:“誰都偷偷地瞧我,沒有人把我當原來的貞貞看了。”[6]從村里人的視角關(guān)照貞貞失貞的身體,可以看出革命區(qū)村子里依舊存在著大量的封建落后倫理道德思想的毒瘤,這樣的毒瘤不僅長在村里人身上,同時也長在貞貞自己身上,因為連貞貞自己也認為自己的身體是不干凈的,“我的確被很多鬼子糟蹋過,到底是多少,我也記不清了,總之,是一個不干凈的人了。”[6]丁玲通過對村里人視線中貞貞的身體書寫,批判了霞村中存在的人性的自私與冷漠的一面,同時也反映了封建倫理道德思想對于女性的毒害,意在表現(xiàn)處于解放區(qū)的霞村中啟蒙未完成的一面。
關(guān)照啟蒙意識中貞貞的身體,不得不提到的就是文本中對于貞貞身體的外延——婚姻的書寫。如果說村里人眼中貞貞的身體書寫暗含的是丁玲潛在的啟蒙意識與要求,那么丁玲關(guān)于貞貞戀愛婚姻的書寫便是顯性的啟蒙意識表現(xiàn)。貞貞被日軍強暴之前,曾與村中磨房的伙計夏大寶相愛,因此她反抗父親安排她嫁給米鋪小老板做填房的包辦婚姻,寧肯到教堂做姑姑也不要生活在無愛的婚姻當中。直到貞貞做了日軍的慰安婦歸來,她又拒絕了已經(jīng)是自衛(wèi)隊小排長的夏大寶的求婚,因為她看清了夏大寶是出于對她的愧疚與憐憫才提出這樣的要求,而她拒絕接受已經(jīng)完全變質(zhì)的愛情。這樣的貞貞很大程度上是莎菲的影子,她大膽地追求著屬于女性的正當?shù)那閻塾?,展現(xiàn)著一個新時代的獨立女性該有的姿態(tài),雖然她沒有如五四時期魯迅筆下的子君一般吼出我是我自己的這樣的言論,但是她也意識到了,“我還可以再重新做一個人,人也不一定就是爹娘的。”[7]丁玲通過書寫貞貞的戀愛與婚姻,從一個正面顯性的角度展現(xiàn)女性追求自我解放的高姿態(tài),以達到啟蒙廣大女性的目的。
注釋
[1](法)梅洛.龐蒂.知覺現(xiàn)象學[M].商務印書館,2001:200.
[2]丁玲.我在霞村的時候[M].丁玲文集 第三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239.
[3]丁玲.我在霞村的時候[M].丁玲文集 第三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240.
[4]丁玲.我在霞村的時候[M].丁玲文集 第三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242.
[5]丁玲.我在霞村的時候[M].丁玲文集 第三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243.
[6]丁玲.我在霞村的時候[M].丁玲文集 第三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244.
[7]丁玲.我在霞村的時候[M].丁玲文集 第三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246.
[1]宮東紅.她們的言說:二十世紀女性作家創(chuàng)作述評[M].華齡出版社,2006.
[2](英)弗吉尼亞.伍爾夫.王還譯.一間自己的屋子[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3]黃科安.批判立場與潛在女性話語——論丁玲在解放區(qū)前期的小說創(chuàng)作[J].海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2).
[4]賀桂梅.知識分子、女性與革命——從丁玲個案看延安另類實踐中的身份政治[J].當代作家評論,2004(3).
盧佳敏.1992.7.女云南民族大學人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現(xiàn)當代文學;女性文學.
宋亞梅,1990-;女;云南民族大學人文學院;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