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翠連
如今隨份子名目繁多,特別是同學之間的隨禮。從小學到大學,還有各種培訓班,好在我們追求的永遠是多多益善。因此,人到中年,能聯(lián)系的都聯(lián)系,常見面的自不必說,十年九不遇的也能把你挖出來。
珍就是被挖出來的,在校默默無聞,走上社會依舊是被遺忘的角落,但在她三十五歲時,被她的各種同學想了起來,她就開始不斷地參加同學的父母生日宴、再婚宴、搬家宴、升學宴等等。再加上朋友、鄰居、親戚的各種禮份子,一年支出之大令珍咂舌。珍雙方父母健康,又都是實在人,誰也不肯舉辦生日宴。孩子小,學習又不好,別指望念重點高中,只好等上大學,好在現(xiàn)今的大學只要想念就能念。珍放眼未來,咬牙挺著,只要接到邀請電話,不,只要聽到消息,那都是第一個就到場。
如果命運沒有轉(zhuǎn)機,珍會一直這樣走禮走到兒子上大學??伤木司艘蚬ぱ陈?,而舅舅一直沒有成家,珍作為舅舅唯一的繼承人,進入了舅舅所在的交警大隊。珍著裝,坐上辦公室,剎那間變成上等人。
珍是聚光燈下的主角,萬眾矚目。同學們以前請她是湊數(shù),現(xiàn)在卻以能請到她為榮。一邁進酒店,久不相見的同學都爭著和她打招呼,過去她也是那些爭著和別人打招呼的一員呀!而那位被打招呼的因為珍的不起眼,一瞥都不肯給她的!珍機械地招呼著,感覺著如今對她來說已經(jīng)麻木的感覺。
隨著職位的變遷,接觸層面的不同,眼界自然開闊。珍開始審視五年來不斷走禮的價值所在,決定精華各種圈子,增減走禮范圍。
一天珍接到初中同學麗的電話,在同學的各種宴席中,麗是很少露面的,同學們也很少談起麗,偶爾有人說起,也是輕描淡寫:還以前那樣,混的不咋地。許多同學不知麗是誰!珍是記得麗的,也知道麗的孩子今年高考,可想而知這個電話的目的。珍現(xiàn)在看人習慣先看人的身份,麗依舊是菜鳥一個,因此珍未加思索就說:
“哎呀!麗麗,好久沒有見到你,我真的很想你。不過,我現(xiàn)在出差在外地,很忙,正在開會。你沒有事吧,沒有我先掛了,等我回去給你打電話。記得有事一定要通知我啊。不然我會生氣的!”珍一口氣說完就掛斷,放下電話,心虛得飄起來,畢竟這是第一次拒絕別人。珍突然想起自己和麗在初中時是最好的同學,可以說,在珍沒進交警隊之前,她們是同一戰(zhàn)線的人物。
珍事后得知,麗的兒子考的很好,以648分的好成績進入一所名校,不知是麗沒有通知到,還是同學們有事無法分身,到場的只有十名同學,整個宴席只有十幾桌。珍想像著麗人氣不多的宴席,失望的表情,心中不是滋味,想自己當時真是著了魔,怎么能說出那些話來!珍決定等麗的老人日后過生日,兒子結(jié)婚再去,到時多送些賀禮,那份情感就會找回來。
兩年后,珍的兒子考大學,終于到了該收回賀禮的時候了。重要人物下請柬,同學打電話,對于追隨者來說,只要派一個人傳達即可。請不請麗呢?珍猶豫了一下,還是撥打了電話。
“麗麗,我是珍呀,現(xiàn)在忙什么呢?”
“噢,珍呀,好久沒見你了,我可想你了??晌椰F(xiàn)在在外地呢。我出差了,很忙,正在開會,我先掛了,等我回去給你打電話。記得有事一定要通知我的。不然我可生氣了!”
珍的手機突然沒音了,一看屏幕顯示通話結(jié)束。珍愣愣地看著手機,想重撥,最后還是把手機放進了包里,微微嘆了口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