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政學
(中山大學 中文系,廣東 廣州 510080)
在傳世文獻和出土的古文字資料當中多有“尹”一類的官名。傳世文獻中關于“尹”的最早記載出現在《尚書》中,《尚書·皋陶謨》:“庶尹允諧?!薄毒普a》:“越在內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君)?!编嵭?“尹,正也?!薄?〕由《酒誥》可知“庶尹”是商王朝直接統治地區(qū)——“內服”設置的官吏。此段文字雖然是周公向后人轉述的商代的政治狀況,但根據周公所生活的年代即是商末,所以這段文字是非??尚诺?。由此我們得知“尹”這一類官職名最早可以追溯到商代。隨著甲骨文的發(fā)現,這一觀點也得到了印證。在殷墟卜辭中,關于用作官名的尹的記載為數不少?!?〕如:
令尹作大田?《合》9472正
尹其有咎?!逗稀?551
尹作為商王近臣,參與了諸如農業(yè)生產和宮室建筑等活動,其職務范圍遠遠超出了史官的范疇。由刻辭中我們可以看出尹當是商王身邊一類有職權的人。在甲骨文與尹有關的卜辭中,除了作為殷代先王舊臣稱謂的“伊尹”“黃尹”之外,其余許多諸如“小尹”“右尹”“朿尹”等都是商王的臣屬名稱。這其中一類尹官較好理解,當是《書》所載之“庶尹”,即商王內服官吏,如:
尹:尹其有咎?!逗稀?551,令尹作大田?《合》9472正
小尹:令小尹步?!锻湍稀?01,王其有小尹之?!锻湍稀?23
又尹:即右尹。唯有保自又尹?!逗稀?3683
我們主要討論的則是另一類尹官,這一類尹官被認為是各地之尹,即各地方的行政長官,如:
朿尹:朿尹亡咎?!逗稀?621
這里的某尹被解釋為某地之長官,而這種理解顯然都是有問題的。首先,崔恒升先生認為尹,即躊尹,是躊地的長官?!?〕援引文例如下:
此外,我們應當注意到一個甲骨文中出現混同的例子,即“多君”與“多尹”。甲骨文刻辭中多見“多尹”“多君”〔4〕。其中“多尹”“多君”之“多”字,島邦男先生認為在這里應當是指眾、諸。島邦男先生通過考察刻辭中與之相類的“多+名詞”,如:多候、多亞、多田、多方、多帚、多臣、多犬等三十個詞匯,總結歸納出“多+名詞”中的“名詞”實際上就是官職所擔任的集體職務所在?!?〕如,多犬之犬,即是司犬官員;多田之田,即是司田官員。“多尹”與“多君”是否符合這種規(guī)律呢?前文已經談到,商代的尹并無具體的執(zhí)掌,那么將多尹之尹理解為司尹官員顯然是不成立的。如果不符合的話,“多尹”或“多君”金文中則未見“多尹”。小盂鼎(《集成》2839)中有“三左三右多君入服酒”一句。陳夢家先生認為“多君入,服酒”與下文“三事大夫入,服酒”是相同的,“多君”專指邦君諸侯?!?〕李學勤先生指出,“小盂鼎的三左三右多君和三事大夫是一回事,均指在周王格廟前先來準備迎候的朝臣卿大夫,其說法不同只是行文變化而已。”而既然多君與三事大夫相當,多君就不會是邦君諸侯的專稱了。殷墟卜辭里的多君(多尹)應即商的朝臣,為尊崇之稱。〔7〕李學勤先生的意見是十分可信的。到了夨令方彝(《集成》9901)中,“多君”寫作了“者(諸)尹”,其實是一回事。多君與多尹的這種混同無論在出土文獻還是傳世文獻中都有體現。
由刻辭中我們可以看到,“尹”參與征伐、參與祭祀、作王寢、作大田,凡是王事幾乎無所不包;“尹”的地位也有低有高,既有一般的尹官,又有位高權重者如商之重臣伊尹。那么“尹”究竟是哪一類的官職呢?在殷商時期,尹的具體職能并無限制,應當是泛指一般的官名。結合《尚書》中對“庶尹”“越在內服”的記載,尹在當時還是商王的朝臣,直屬于商王,均是供商王直接調配差遣,主要處理一些王室的事務。
我們還應該注意到,除作為職官名的尹之外,族邦亦有尹,這里的族邦之尹當即族邦之君,指邦君。商周時期,王邦統治天下,各邦雖對王邦承擔有交納職貢、入朝覲見、提供兵役與徭役等義務,但王并不干涉各邦的內部事務。各族邦均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各邦首領稱為“邦君”,并非由王任命,而是由前代族邦沿襲而來的。邦君雖對天子稱臣,但在自己的邦內,依然是一個“君”,擁有對自己邦內的統治權……有自己的武裝力量、封土或封疆?!?〕君字同樣的用例亦見于商代金文中,如:
子賞小子省貝五朋,省揚君賞?!都伞?394
其中“君”指“子”?!白印笔谴笞谧谧樱迦朔Q宗主為“君”〔9〕。這種用法一直沿用到了西周時期。而甲骨文中的族尹即族君,尹的這種用法是由于在甲骨文中尹與君可以看做同一個字。一般認為君為尹的孳乳分化字。在甲骨文中尹、君二字并未分化,二字異形同實,君亦即尹,只不過增加了口形作為文飾?!?0〕在甲骨文中二者的表意作用是相同的。除用作人名之外,在字義上已經有了三種不同的含義。一種是作為名詞,指代官名;一種是作為動詞,意為治理;還有一種則用作族邦之首領,從而延伸出尊長之義。而這最后一種含義則最終使尹與君分化成了兩個完全不同的字。
金文中尹與君已經基本分化為兩個不同的字了。不過在金文中依然有部分二者混同的例子,〔11〕如:
(一)用作人名,如:
番昶伯者君鼎:唯番昶伯者尹(君)作寶鼎,其萬年子孫永寶用,尹?!都伞?617
番昶伯者君盤:唯番昶伯者君,自作寶盤,其萬年子子孫永寶用享?!都伞?0139
番昶伯者君盤器主作“昶伯者君”,同人所作番昶伯者君鼎銘文則作“昶伯者尹”。昶氏是潘氏的分支,昶伯為氏,者君其名。者君作為人名亦見于□者君尊(《集成》5945)。
(二)作為王后時,君或作尹,如:
鄬夫人□鼎:□(鄬)大尹(君)嬴乍(作)之。(《中原文物》2009年3期11頁圖2)
曾仲鄬君□鎮(zhèn)墓獸方座:曾仲□(鄬)君□之且藝?!缎率铡?21
征人鼎中的“君”,陳夢家先生認為指王后、君后?!?2〕這種意見是十分正確的。天在這里是美稱,“天君”即是偉大的君后。□鼎中“天尹”即是“天君”。這種用法直到春秋晚期的楚系青銅器鄬夫人□鼎上都有所體現,其中的“鄬大尹”即“鄬大君”,與春秋中期器曾仲鄬君□鎮(zhèn)墓獸方座中“鄬君”同。君、尹兩字形相混同,天尹中君字省作尹形。
(三)里君或作里尹,如:
小盂鼎:眔卿事寮眔諸尹眔里君眔百工眔諸侯。《集成》9901
□比盨:令小臣成友逆里尹□。《集成》4466
□比盨中“里尹”即“里君”?!袄锞苯鹞闹谐R?,亦常見于傳世文獻中,如《逸周書》:“乃命百姓,遂享于富,無思民疾,供百享,歸祭閭率里君?!薄豆茏印?“三分齊國以為三軍,擇其賢民使為里君,毎里皆使賢者為君。”《禮記·雜記下》:“無有則里尹主之”中則寫作“里尹”,此例與金文同,可相互印證。里君中君字省作尹形,即君字作為首領的含義。
以上是金文中“尹”與“君”字相混同的例子。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在金文中還有少數情況下“君”字作“尹”形。而“尹”字從不作“君”形。這種混用是單向的。了解了金文中的“君”“尹”相混同的例子,我們就可以分析那些前面冠以國名或地名的“某尹”了。
(一)樊尹當為樊君
小臣氏樊尹鼎:小臣氏樊尹作寶用?!都伞?351
樊君鬲:樊君作叔□□媵器寶□?!都伞?26
樊君□簠:樊君□之飤簠。《集成》4487
樊君夔盆:樊君夔用其吉金,自作寳盆?!都伞?0329
1978年春,河南省博物館在信陽市平橋南山咀清理了一對東周夫婦并穴合葬墓。墓葬出土的青銅器上鑄有“樊夫人”“樊君”的銘文。這座墓中出土的青銅器具有鮮明的江淮地方文化特色。學術界普遍認可其中的“樊君”即是“樊國之君”,再結合淮河上中游地區(qū)所出“番君”“君”銅器分析,兩周之際至春秋早中期,諸侯國國君稱“君”是這一地區(qū)較為突出的文化特征和習俗之一。樊君夫婦墓的文化面貌以及器銘風格正是淮域地區(qū)文化特征的明確反映和佐證,說明樊應是淮域諸侯之一。〔13〕由此之前的幾件樊君銅器都找到了歸宿。與其同屬春秋早期、器主名稱有完全相同可判斷作同人器的樊君夔匜;傳世器中屬于西周晚期的樊君鬲;還有一個就是屬于西周早期的小臣氏樊尹鼎。其中小臣氏樊尹鼎中“樊尹”當為“樊君”。而于山東日照出土的樊國青銅器銘文中出現的“樊伯”更加印證了眾家的判斷,〔14〕無論是“樊君”還是“樊伯”都是指古國樊的國君。關于樊國的具體地望,前輩學者多有討論,茲不詳述。
(二)鄧尹當為鄧君
鄧公乘鼎:鄧公乘自作飤緐,其眉壽無期,永保用之。《集成》2573
鄧尹疾鼎:鄧尹疾之沰匜?!都伞?234
鄧子午鼎:鄧子午之飤鐈。《集成》2235
鄧子盤:鄧子與媵叔〔嫚〕盥盤,眉壽無諆(期),子子孫永寶。(《江漢考古》1993年4期91頁圖1)
鄧國是春秋初期以前,上至西周(或更早些),位于漢水以北、南陽盆地南部的一個具有一定經濟文化水平的古國?!?5〕《左傳》《史記》中均記載了魯莊公十六年(公元前678年)楚文王滅鄧一事,至此鄧國當入楚境。1974年在鄧城以北的山灣墓地,出土了兩件與鄧相關的青銅器:鄧公乘鼎和鄧尹疾鼎。二者分屬春秋晚期前段和后段,年代相差不遠,均在楚滅鄧之后。學者們普遍認為“鄧公”當即楚滅鄧置縣的鄧縣縣尹?!班囈币彩侵膏嚳h縣大夫,即以鄧為名的鄧縣縣尹。〔16〕而包山楚簡中也分別有關于“鄧公”和“鄧令尹”的記載。其中“鄧公”當與鄧公乘鼎所載“鄧公”相同,是楚在鄧所設置的縣尹。“鄧令尹”是否與“鄧尹”同,還是兩種不同的職官則有待進一步的探討。令尹是楚國的最重要的中央職官,而包山楚簡中鄧有鄧令尹,顯然是鄧仿楚制而設,這與其它在仿楚制設立在地方的中央職官如司馬、沈尹相類似。其職能不變,只是權利范圍縮小到了某一個縣。部分學者認為鄧尹或是鄧令尹的省稱,這種說法則嚴重缺乏證據。所以不應當將鄧尹和鄧令尹混為一談。而鄧公與鄧尹幾乎同時出現,兩者之間似乎也應有所區(qū)別。既然鄧公是鄧縣縣尹幾乎可以確定,那么鄧尹究竟當作何理解呢?
我們仔細觀察鄧尹疾鼎的銘文就會發(fā)現,其蓋銘與器銘是有區(qū)別的。器銘中的“尹”位置的銘文與蓋銘中對應的字分別作:
我們可以看到兩字區(qū)別明顯,不能看做一字。器銘中銘文文字清晰可辨,釋尹無誤。而蓋銘中字跡殘損,不易分辨。但根據字形輪廓似乎與金文中“子”字十分相似。“鄧尹疾”或釋“鄧子疾”?!?7〕那么為什么“鄧尹”又能稱為“鄧子”呢?徐少華先生曾經提出過一個值得注意的觀點,他征引同屬春秋晚期的鄧子午鼎和鄧子與盤,指出先秦時期,特別是戰(zhàn)國中期以前,稱“某子”者,前一字基本上是國名,子是國君之代稱,“某子”多為某國之君或王(公)室顯貴。“鄧子”當指鄧國、鄧族的國君或首領。此外徐先生還舉了“番子”的例子加以說明。而至于為什么在楚滅鄧置縣之后仍有鄧國,徐先生認為是楚國出于對母舅之國的憐憫之情而復其國?!?8〕徐先生曾將“鄧子”與“番子”相模擬,指出二者相似之處。而在春秋晚期器中“番子”又稱“番君”,如:
鄱子成周鐘甲:鄱子成周擇其吉金,自作龢鐘?!缎率铡?83
番君召簠:番君召作饙簠?!都伞?582
由此,鄧尹疾鼎中“鄧尹”當理解為“鄧君”。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蓋銘中做“鄧子”而器銘中寫作“鄧尹”。鄧君在這里不一定還是鄧國國君,而很有可能是楚王為撫恤鄧國王族而將以往鄧的屬地作為食邑分封給鄧君后人,另外設置鄧公管理該地區(qū)的行政、軍事等。這與楚后期分權于各個封君以削減縣尹權利的做法是類似的。
金文中“君”“尹”基本已經分化,至于為什么還有這些“某君”寫作“某尹”的情況,可能是因為這些出現了混同的詞語都是專有名詞。在語言文字的流變中,專有名詞更加保守,更不易產生變化,從而導致了二者混同現象的產生。
春秋戰(zhàn)國時期,楚國由于深受商文化和南方土著文化的影響,其在職官設置上與中原各國多有殊異,體現出了鮮明的地域特色。其中“尹”一類官名在其中最有代表性。前人對于楚國“尹”官的職能亦多有研究。楚國的“尹”官官名都是以“定冠詞+尹”的形式出現的,對于“尹”字前所冠之字,前輩學者認為大致可分為兩種情況,一是“尹”前所冠之字表示官職的職權范圍或其位份尊卑高下,如表示職能范圍的官廄尹、馬尹、攻尹、尹、喬尹、龜尹、郊尹、玉尹、波尹等;表示位份尊卑高下的左尹、右尹、大攻尹、少攻尹等。二是用作某縣之“尹”,指當地的地方官員。到了楚文字中,尹與君已經完全分化成兩個不同的字,二者相混同的例子也幾乎不存在了。因此,甲骨、金文中“某君”作“某尹”的情況已經不適用于戰(zhàn)國楚文字。那些被理解為楚國縣尹的“某尹”一般都是某種具體職能的職官,即前面所提到的第一種情況。我們發(fā)現出土文獻中并沒有這種作為縣尹的“某尹”,而縣尹都是稱公不稱尹的?!?9〕
以下便對幾個被看作是楚國縣尹的“某尹”分別進行探討。
楚子狩于州來,次于穎尾,使用使蕩侯、潘子、司馬督、囂尹午、陵尹喜帥師圍徐以懼吳?!蹲髠鳌ふ压辍?/p>
囂尹未見于出土文獻,只見于傳世文獻。關于囂尹,左言東先生援引張澍先生在《姓氏尋源》卷十四中的意見:“囂尹氏見《氏族略》。澍按,楚靈王臣囂尹午,囂尹者,當是禁人喧囂之官,抑或行軍時令軍士無嘩也,非姓。”進一步指出囂尹職務當與《周禮·秋官》中的銜枚氏相似?!?0〕劉信芳先生引《包山》簡165:“囂尹之州加【公】胡貍。”將“囂”讀為“敖”。引《左傳·哀公十九年》:“楚沈諸梁伐東夷,三夷男女及楚師盟于敖”,杜預注:“敖,東夷地?!闭J為“囂尹為囂地之尹,其地亦應在淮泗之間,與東夷之敖實即一地?!薄?1〕譚黎明先生據《左傳·昭公十二年》中所載囂尹曾參與圍徐的軍事行動,認為囂尹“曾是軍事職官。”〔22〕首先要指出的是,譚先生的說法并不準確。楚國尹官多參與軍事行動,譚先生所引文例中的陵尹即是掌管山川的官員,又或者職掌工事的工尹也曾多次參與軍事行動,如《左傳·昭公二十七年》:“吳師圍潛,楚莠尹然、工尹麋帥師救潛?!眹桃苡锌赡芡暌?、工尹的情況相似,只是臨時率兵出征。劉信芳先生引將“囂”讀為“敖”?!皣桃奔础鞍揭保瑬|夷敖地的長官。敖與徐國相距不遠,從地理方位上來看,“囂尹”作為東夷敖地的長官參與伐徐,這種說法似乎可以說得通。不過杜預在《左傳·昭公十二年》:“蕩侯、潘子、司馬督、囂尹午、陵尹喜……”后注明:“五子,楚大夫?!笨芍獓桃斉c蕩侯、潘子、司馬和陵尹一樣,都應該是楚國公室外朝的中央職官。另外,將囂尹看作是敖地縣尹也存在問題。楚國置縣大都是滅國置縣,或是楚國的重鎮(zhèn)。而敖僅是處于東夷的一處偏遠區(qū)域,在敖置縣的可能性也很小。綜上所述,囂尹絕不會是“敖”地之尹。將傳世文獻中囂尹之“囂”理解作國名或地名是有問題的。至于囂尹的具體職掌,左言東先生的意見比較可信?!吨芏Y·秋官》:“銜枚氏掌司囂。國之大祭祀,令禁無囂。”孫詒讓《周禮正義》:“‘掌司囂’者,司內外朝囂讙之禁也?!薄?3〕囂尹應當與銜枚氏相似,是執(zhí)掌祭祀的官員。
“沈尹”常見于傳世文獻,《左傳》宣公十二年“沈尹將中軍”,杜預注:“沈或作寢,寢,縣也?!薄秴问洗呵铩ぷ饚煛酚小吧蛞住保哒T注:“沈尹,沈縣大夫?!迸f說多將“沈尹”看做是沈縣長官。由于出土文獻的豐富,這種說法遭到了質疑。
沈尹曾經是楚國重要的職官,這也與《元和姓纂》等記載的“沈尹氏以官為氏”相吻合。具體哪些材料當中沈尹是作為官名出現的,而哪些作為姓氏則需要根據材料具體地分析。《左傳》中記載了沈尹赤和沈尹射兩人同時參加了魯昭公五年(前537)楚靈王伐吳之役,考慮到沈尹是重要的中央職官,兩人不會都是沈尹之官,這樣就至少有一人是職官。而與二人活動在同一年代有沈尹戌,同時《左傳》中稱其為“左司馬沈尹戌”,左司馬為官稱,沈尹在這里應當作為姓氏。
注釋:
〔1〕孫星衍:《尚書今古文注疏》,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132頁。
〔2〕張亞初、劉雨:《西周金文官制研究》,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55頁。
〔3〕崔恒升編著:《簡明甲骨文詞典》,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720頁。
〔4〕由上文可知甲骨文中“君”與“尹”同。
〔5〕島邦男:《殷墟卜辭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918頁。
〔6〕陳夢家:《西周銅器斷代(四)》,《考古學報》1956年第2期。
〔7〕李學勤:《釋多君、多子》,《當代名家學術思想文庫:李學勤劵》,沈陽:北方聯合出版?zhèn)髅?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萬卷出版公司,2010年,第120頁。
〔8〕郜麗梅:《族邦的產生及其初期形態(tài)》,河北師范大學2006年碩士學位論文,第8頁。
〔9〕林澐:《從子卜辭試論商代家族形態(tài)》,《古文字研究》第一輯,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第323頁。
〔10〕趙誠:《甲骨文字的二重性及其構形關系》,《古文字研究》第六輯,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222頁。
〔11〕甲骨文中有“多尹”與“多君”混同的例子,金文中則未見“多尹”。小盂鼎(《集成》2839)中有“三左三右多君入服酒”一句。早有學者認為“多君”即諸邦君,也就是友邦諸侯。陳夢家先生認為“多君入服酒”與下文“三事大夫入服酒”相同,“多君”當指官員。趙誠先生亦不同意友邦諸侯之說,認為“多君”當指眾位官員,也即后世的百官。李學勤先生也指出,“小盂鼎的三左三右多君和三事大夫是一回事,均指在周王格廟前先來準備迎候的朝臣卿大夫,其說法不同只是行文變化而已”。姚孝遂先生也贊同李先生觀點。到了夨令方彝(《集成》9901)中,“多君”寫作了“者(諸)尹”,其實是一回事。多君與多尹的這種混同無論在出土文獻還是傳世文獻中都有體現。
〔12〕陳夢家:《西周銅器斷代(二)》,《考古學報》第十冊,1955年,第117頁。
〔13〕徐少華:《樊國同期及其歷史地理新探》,《考古》1995年第4期,第356頁。
〔14〕王仕安、劉建忠、李凱:《山東日照首次發(fā)現春秋時期樊國銘文青銅器》,《中原文物》2012年第4期,第71頁。
〔15〕石泉:《古鄧國、鄧縣考》,《江漢論壇》1980年第3期,第89頁。
〔16〕黃錫全:《湖北出土商周文字輯證》,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92年,第46頁;劉彬徽:《楚系青銅器研究》,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322頁;徐少華:《論近年來出土的幾件春秋有銘鄧器》,《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五輯,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第195頁。
〔17〕吳鎮(zhèn)烽:《金文通鑒》1、2版,第1251號。
〔18〕徐少華:《論近年來出土的幾件春秋有銘鄧器》,《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五輯,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第196頁。
〔19〕吳良寶先生曾在其書中提到目前還沒有縣尹作“某尹”的確證。吳良寶:《戰(zhàn)國楚簡地名輯證》,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0年。
〔20〕左言東編著:《先秦職官表》,北京:商務印書館,1994年,第338頁。
〔21〕劉信芳:《楚系簡帛釋例》,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88頁。
〔22〕譚黎明:《春秋戰(zhàn)國時期楚國官制研究》,吉林大學2006年博士學位論文,第53頁。
〔23〕〔清〕孫詒讓撰:《周禮正義》,陳玉霞、王文錦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2941頁。
〔24〕李家浩:《信陽楚簡中的“柿枳”》,《簡帛研究》第二輯,北京:法律出版社,1996年,第2頁。
〔26〕何琳儀:《戰(zhàn)國古文字典》,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1445頁。
〔27〕李學勤:《讀上博簡〈莊王既成〉兩章筆記》,簡帛研究網,2007年7月16日。
〔28〕王輝:《上博楚竹書(六)讀記》,《古文字研究》第二十七輯,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第46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