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鈕海燕

葛芮：野生動物的守護使者

文/鈕海燕

葛芮近照

從2014年10月初起，有關老虎的新聞就時常出現(xiàn)在國內各大小媒體，說的是2014年5月，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放生了3只老虎，其中一只代號為“庫賈”的東北虎游過黑龍江進入了中國境內。有意思的是，11月中旬，另外一只代號為“烏斯京”的東北虎再次上演“邊境穿越”，追隨“虎兄”一路來到中國撫遠。從那以后，不時有“烏斯京”吃羊掠狗的新聞見諸報道。

就在中國媒體大肆炒作兩只老虎越境的新聞的同時，卻鮮有人知道這兩只虎背后的支持者——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以下簡稱IFAW），普京放生的老虎正是IFAW曾經救助過的“庫賈”和“烏斯京”，而曾經參與救助老虎的人正是筆者的同學葛芮女士。

2014年11月，作為IFAW亞洲區(qū)總代表，葛芮剛好來到北京，主辦“拯救大象羅拉”的公益活動。在一個充滿霧霾的午后，我與分別34年的葛芮再次相見。葛芮優(yōu)雅而明媚，率真的笑容依然能見到青春少女時的樣子。除了感慨時光荏苒歲月無情，更多的是談到我們共同關心的話題，如何保護瀕危野生動物。多年來我采訪過許多人物，葛芮的經歷也許不那么驚天動地，但她從事的野生動物保護事業(yè)卻讓人感慨萬端。

救助黑熊：一次改變命運的采訪

1984年葛芮從北京廣播學院畢業(yè)后，進入中央電視臺國際頻道。1986年，她只身赴美，就讀于美國猶他大學大眾媒介系繼續(xù)深造并獲得碩士學位，隨后在美國猶他州電視臺擔任新聞節(jié)目的編導。葛芮在美國有了一份穩(wěn)定充實、待遇優(yōu)厚的工作，同時也擁有了一個幸福家庭，并加入了美國國籍。盡管旅居國外，但對祖國的眷戀之情和新聞人的敏感性，使得葛芮一直關注國內發(fā)生的各種事件。

1996年的一個偶然事件改變了葛芮的人生軌跡。當時她受IFAW之邀，回到中國拍幾個與保護動物有關的片子。為了給動物生存提供最基本的條件（即動物福利），IFAW經與廣東省林業(yè)廳商議，在廣東關閉了兩家活熊取膽的熊場，IFAW出資在廣東番禺建立黑熊救助中心，收養(yǎng)被解救出來的黑熊。在廣東番禺的黑熊救助中心，葛芮看到一些被監(jiān)禁了長達十二三年的黑熊，這些黑熊被用來活熊取膽，在救助之前熊的傷口是裸露的，以便于有人來提取膽汁。葛芮回憶說：“每只熊都傷痕累累，撥開它們的毛，皮肉上都有被鐵欄硌出的傷。按理說，熊的生活環(huán)境應該在樹林里、草地上，但這些被關在籠子里的熊，一輩子都沒碰過草地，當它們從籠子里面出來的時候，腳都不敢碰草地，像是觸電了一樣。它們只知道爪子應該放在籠子里，放在水泥地上。中心里有條水泥路，是為了車能進去。結果這群黑熊就沿著窄窄的水泥路走來走去，怎么也不肯回到它們真正的棲息地土地和草地上去?！?/p>

被關押的黑熊

令人觸目驚心的情景，使葛芮受到強烈的刺激。作為媒體人，葛芮覺得她應該回到中國來，在這里能為動物保護做更多的工作?！笆軅暮谛芨淖兞宋业纳?，黑熊邁向自由的第一步使我從旁觀者變成了行動者。”葛芮說。

盡管做新聞編導緊張而刺激，但主要還是在報道別人的事，與新聞中的人和事要保持一定的距離，沒有那種親自經歷的感覺?；氐矫绹?，她辭去了風光而體面的電視臺編導工作，加入到了IFAW，成為了一名職業(yè)的動物保護者。

總部設在美國馬薩諸塞州的IFAW成立于1969年，創(chuàng)立之初是為了制止加拿大東海岸對白皮海豹的大規(guī)模殘酷的商業(yè)性獵殺行為。目前，IFAW已成為全球最大的動物福利組織之一。 IFAW擁有200多位經驗豐富的活動家、法律及政治專家、世界著名的科學家，在全世界13個國家設立了辦公室。

上世紀90年代，IFAW在中國只是做一些小的項目，葛芮征求IFAW同意在中國開設專門的辦公室，由她出任IFAW中國代表。當時在中國的辦公室，她只有兩位助手，但卻擁有無數(shù)熱心的志愿者。他們在中國遼闊的大地上，就是為了保護所有動物。從天上飛的，到陸上走的，到海里游的，從中國特有的野生動物藏羚羊，到黑熊、猛禽、老虎、大象，包括貓狗等伴侶動物，他們都進行了不懈努力。

保護海豹：呼吁中國抵制加拿大海豹制品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加拿大人開始對海豹進行大規(guī)模商業(yè)性屠殺，不過二三十年，就使海豹總的數(shù)量在當?shù)販p少了2/3。1972年美國就頒布了關于海洋哺乳類動物保護的法律，歐洲在80年代的時候就禁止了對出生12天的小海豹皮毛的進口。歐美諸國許多人認為大規(guī)模的商業(yè)性捕殺，對海豹種群會產生負面影響，基于這樣的考慮，歐盟從2009年就禁止了對所有海豹皮毛、肉制品的進口和販賣。

被屠殺的海豹

親自考察了海豹的生存環(huán)境后，葛芮看到，海豹的生存狀況因為受到氣候變暖的影響本已不樂觀。“海豹產崽一定要產在冰面上，由于氣候變暖，冰面沒有了，浮冰沒有了，這樣海豹媽媽就沒有地方生海豹。但比大自然更嚴重的威脅則來自于人類。加拿大政府不顧全球的反對，每年春天仍以近40萬頭的獵殺配額，對加拿大東海岸的海豹進行商業(yè)獵殺，而遭到獵殺的海豹大多僅為3周到3個月大的海豹幼崽。獵手用槍、棍棒、鐵鉤殘殺海豹，很多時候海豹在還有知覺的時候，身體器官及皮毛就被人剝下去。所以說加拿大這種對海豹的大規(guī)模的商業(yè)性屠殺是非常非常殘酷的，絕對是不人道的。”葛芮說。

葛芮告訴我，在加拿大并沒有人吃海豹肉，因為海豹的肉里面含有很多重金屬。于是有部分加拿大人就想到中國來開拓市場，他們竟然認為中國人什么都吃，海豹肉中國人肯定會買。加拿大《環(huán)球郵報》公然聲稱，獵殺海豹從業(yè)者之所以選擇中國作為新興市場，是因為中國具有巨大潛力，并且缺乏讓西方國家唾棄海豹產業(yè)的愛護動物的呼聲，而且受文化影響，中國人會食用所有動物。

在葛芮看來，這種觀點是對中國人極大的侮辱。為了獲得海豹獵殺業(yè)者的選票，加拿大的政客早就想把海豹肉、海豹油賣到中國來了。2011年1月，第37屆中國國際裘皮革皮制品交易會在北京舉行，加拿大政府參加此次交易會，并公開推銷海豹皮毛制品，加拿大漁業(yè)部門和海豹皮毛貿易商對中國市場寄予厚望，希望中國消費者成為這個殘酷沒落產業(yè)的救命稻草。

會議開始不久，葛芮代表IFAW去了現(xiàn)場，進行調查取證，葛芮對到會的媒體表示：“如此大規(guī)模的獵殺海豹是加拿大對野生動物犯下的罪行，他們帶著這些殘忍的制品來到中國，希望中國成為銷贓的市場，這是不可容忍的。中國不應付出金錢和名譽的雙重代價，為加拿大殘忍的海豹獵殺行業(yè)埋單。沒有買賣就沒有殺戮，這句話指明了我們消費者的責任。我們每個人都是消費者，我們要用我們的行動拒絕這個產品到中國來?！?/p>

從葛芮那纖弱的身體里發(fā)出的呼喊很快得到了中國有關部門的積極響應，到了4月份，中國貿促會、中國國際商會、首都愛護動物協(xié)會與IFAW亞洲辦公室聯(lián)合召開了“拒絕海豹產品貿易座談會”。在座談會上，時任中國貿促會、中國國際商會副會長的于平指出：“民間組織強烈的動物保護意識能夠促進國家的立法，使得我們地球上的生態(tài)和動物能夠得到更好的保護，使得我們的貿易投資、生產活動，不僅能夠服務人類自身，也能服務于我們地球?！迸c會人士達成了這樣的共識，隨著全球化貿易一體化的日益來臨，中國企業(yè)做貿易必須有綠色貿易和企業(yè)社會責任的理念，否則企業(yè)會處處碰壁，出口會很困難，而海豹產品是使用極其殘忍的方式獲取海豹的毛皮，嚴重違反動物福利，因此也被列為禁止貿易的事項之一。

可愛的小海象

拯救大象：對象牙制品說不

大多乘坐地鐵的人可能在前兩年都看到過這樣一幅廣告， 一只小象對大象媽媽說：“媽媽，我長牙了”，此公益廣告由IFAW設計制作，投放在機場、地鐵、公交和社區(qū)中，兩只象在非洲大草原上的蒼茫背影曾經進入過上億人的視野。

象牙是大象的獠牙，深深地長在大象的頭骨里。象牙被加工成雕塑藝術品、首飾或珠寶，象牙及其制品作為商品在我國有悠久的歷史，《詩經·魯頌·泮水》稱“元龜象齒，大賂南金。”

亞洲人喜歡象牙，但是取得象牙的過程相當殘忍，每一根象牙的獲得都會伴隨著一頭大象的死亡。IFAW調查發(fā)現(xiàn)70%的中國人不知道這個事實，而知道后，82%的人表示不會購買象牙。

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由于象牙貿易造成對非洲象的大規(guī)模盜獵，使其種群從130萬驟降過半。1989年聯(lián)合國《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禁止了國際象牙貿易。在大象種群剛剛開始有所恢復的時候，公約允許日本和中國從南部非洲進口了一批從自然死亡的大象身上得到的象牙。

然而，不幸發(fā)生了。合法象牙的進口刺激了更多人的消費欲望，給非法走私買賣盜獵大象得來的象牙提供可乘之機，導致每年3萬多頭大象為象牙貿易而慘遭殺害。在坦桑尼亞，這個世界最大的非法象牙源地在2013年幾乎每天都會失去30頭大象。在過去5年里，這個國家的大象總數(shù)已經減半。

2014年11月19日，由IFAW等多家戰(zhàn)略合作伙伴發(fā)起的“拯救大象羅拉——對象牙制品說不”的全球減少象牙消費行動啟動儀式在全國政協(xié)禮堂正式舉行。作為IFAW亞洲地區(qū)總代表的葛芮在儀式上發(fā)言，她說：“非洲大象正在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棲息地的喪失使得大象種群舉步維艱，非法獵殺和象牙貿易更在過去的3、4年內奪去了超過10萬頭非洲大象的生命，盲目的象牙消費正在將這個地球上最大的也是最古老的物種趕盡殺絕。今天來自全球各地的政治、商業(yè)、文化、藝術界的知名人士將善意與仁愛匯聚在一起，這給了非洲大象一線生存的希望。”

在啟動儀式上，由袁熙坤、王石、王珞丹、李宇春、李亞、張越、翟建民、孫冕和小柯等11位大象保護代言人拍攝的公益廣告正式亮相，聲援IFAW“拯救大象羅拉——對象牙制品說不”的公益活動。作為這項活動的發(fā)起者和組織者，葛芮不辭辛苦來往于中美兩國，也奔波于非洲大象分布國和非法象牙走私中轉國。

葛芮放飛康復的猛禽

近兩年中國人對野生大象的保護意識得到普及。繼美國2013年銷毀象牙后，中國大陸也在2014年1月銷毀了6.1噸執(zhí)法收繳的非法象牙。隨后，英國、法國和比利時也將成噸重的象牙盡數(shù)毀去。2014年11月，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參觀肯尼亞象牙銷毀原址時呼吁，通過加強執(zhí)法有力打擊盜獵和象牙走私。

有人說：在經濟不發(fā)達的地區(qū)，許多人連飯都吃不飽，人都救不過來，為什么還要去救野生動物？葛芮卻說：“的確，人肯定是第一位的，但大家不要忽視這樣一個事實——人和動物其實是唇亡齒寒的關系?！比瞬粦撘蛏嬷獾囊患核接罋⒛切S系生態(tài)平衡不可缺少的動物。比如大象，它的存在使草原森林的生物多樣性得以蓬勃發(fā)展。

葛芮是個素食主義者，她把保護野生動物當作平生最大的事業(yè)。2015年初，她又為救助在澳大利亞300年一遇的火災中被燒傷的考拉而奔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