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梗

尋找紅豆（二首）

張作梗

一夜大風(fēng)

一夜大風(fēng)，將世界吹成最安全的

隱秘掩體。就著起伏的月光，

我倆躲進這掩體，像兩只

鳴禽，彼此交纏、攀援，離散又聚合。

我們互喂心跳，

將風(fēng)聲一層層脫下；

——星星從袖口掉落如青草翻涌。

我們鉆入沙中，如兩只用翅膀洗浴的鳴禽，

大風(fēng)也找不見我倆的行蹤。

我們揮霍我們的

聲色犬馬，走在彼此的肉體中如

穿行于繁華的十里洋場。

我們以性取悅彼此如享受我們

自身的紙醉金迷。

一夜大風(fēng)，吹出我們體內(nèi)漫山遍野的

紅豆。窗戶移動，水上燃起了白火。

就著這火光，我們

重新組裝被大風(fēng)吹散的身體：

我安裝你的肋骨；遠遠地，你從一蓬

荊棘中，撿回我的心（如一只幼鳥），

將它放進我的心窩。

尋找紅豆

我鑿著木頭；

要從木頭里，取出一張你的臉。

然而我不鑿水；盡管水中，

窩藏?zé)o數(shù)你流動的臉。

我用呼吸鑿著。我吹開帶花的木紋，

吹開木頭里的霜雪。

——如果不是一直在大地中走著，

你的臉怎么會提升到

枝葉的高度？

從暗褐的一塊結(jié)疤里，

你的眼首先浮出；

輕輕用刀一拉，你的眼睜開了。

而圍繞這眼，自旋轉(zhuǎn)的年輪中，

你的鼻子、嘴巴、耳朵、眉毛，像

花朵一樣，競相開放。

我鑿著木頭。

現(xiàn)在，我取出木頭里你的臉。

它帶有如此潮濕的草木氣息，

仿佛只要我掛上黑夜之墻，

它就會像月亮一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