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陽
我家鄉(xiāng)在農(nóng)村,村莊很小,坐落在小山腳下。村口有一棵很老很老的樟樹,在我出生前就已經(jīng)在那里了。老樟樹很大,得三個小孩合圍才能勉強(qiáng)抱住。樹的旁邊是簡陋的涼亭,仿佛是他的老友,這一樹、一亭便成了小村莊的記號。
老樟樹主干很大,但是不高,主干在兩米左右的位置開始分叉,不用很費勁就可以爬上去了,村里的孩童都喜歡攀爬。每到夏天,收割了的稻谷就要在村口里曬,曬稻谷是要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翻一下的,這種任務(wù)一般都是交給家里的小孩子。在做這個工作的時候,我們索性就不回家了,爬到老樟樹上玩耍,從樹枝上跳到?jīng)鐾ろ斏先ネ?。而我在一次爬樹中,不小心從樹上滑溜了下來,摔得我?dāng)時話都說不出來。等到我漸漸長大,孩童的頑皮不再,也不再去攀爬了。
老樟樹不僅僅是一株樹,它是與我的生命維系著的。
小時家里經(jīng)濟(jì)條件很差,母親生下我的時候又缺奶水,因為營養(yǎng)不良,各種小病小痛非常多。母親是個沒有讀過多少書的人,大字不識幾個,求醫(yī)問藥,找來各種土方子給我治病,可卻沒什么效果。母親是個比較迷信的人,平日里過得不順意就會去請仙婆指點。在我讀小學(xué)時候,母親就我的情況問了仙婆,仙婆說只有村口的那顆老樟樹可以讓我擺脫各種不順,建議母親讓我供奉樟樹神,然后跟樟樹名。母親也是非常地相信,于是按照仙婆的指點,讓我易名為“章靈”,又讓仙婆做了祭神的法事,再弄了一些糖果、酒菜的東西作為樟樹的祭品。另外,每年過年的時候要去老樟樹那里祭神。
這件事情還引發(fā)了一個小小的故事,在我易名為“章靈”以后,數(shù)學(xué)老師一看,非常地生氣,怒斥到:“改什么亂七八糟的名字,不準(zhǔn)改!”記得那個時候我是很不喜歡這個名字的,我正好以這個理由擺脫這個名字。于是我把這件事情告訴母親,母親也沒有說什么。于是,我又用回了我的名字。對于祭拜樟樹神,我小時候也是很不樂意的,覺得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很丟人,是不符合一名少年先鋒隊的要求的,便常問母親什么時候可以不拜了。母親說,只要過了十八歲就可以不拜了。從那個時候開始,每到過年就高興一下,想著很快就可以不用拜了。
說來也奇怪,從此之后,我再也沒有什么病痛了,身體也是漸漸好了起來。從那個時候開始,直到現(xiàn)在大醫(yī)院都沒有去過,生病最嚴(yán)重的時候也只是發(fā)燒,打個小針就好了。很多孩子又是打點滴又是出麻疹的情況在我身上也沒出現(xiàn)過。這樣,母親就更加相信這是祭神的作用了。于是說干脆就祭拜到結(jié)婚再來還神吧,但是我是篤信科學(xué)的,對于這些自然是不太相信的,而又不想違背了母親的用心,就當(dāng)作是對老樟樹的敬畏吧。于是每年到了過年,祭神的時候也會到樟樹那里祭拜。不過心中想的更多的是一種精神的寄托,把好的愿望在祭拜的時候一同在心里和樟樹訴說,期望日子過得順意。
如今,每年回去,老樟樹還是屹立在村口,馬路變成了寬大的水泥路,馬車變成了汽車、公交車。老樟樹下、涼亭里成了一道落寞的風(fēng)影。旁邊的竹子搶占了老樟樹的陽光和養(yǎng)分,枝葉漸漸地不再那么蒼盛,稀稀落落地枝干斜伸到馬路上,夜幕降臨,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像是一位等候親人的老人。
突然很害怕,害怕哪一天老樟樹枯死了,我該怎么辦呢?如果它不在了,那也是意味著記憶的一部分跟隨著消失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