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臺上的奔跑

霍楠囡

10年前，弟弟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學，開學報到是他第一次出遠門，我和媽媽去省城火車站送他。我們肩上都背了大包小包的物品。

長龍般擁擠的人群一步一步向前挪動，我們也亦步亦趨地走向驗票口。媽媽眼花，看不清車票上的字，只是一再叮囑弟弟千萬別看錯了車次，坐錯了車。

好不容易把大包小包的東西都塞到臥鋪下面，火車已經嗚嗚地鳴笛了。媽媽有點急，她還想再給弟弟說一下到站后的一些注意事項。弟弟說：“媽你不用擔心，你們回去吧，火車就要開了?！?/p>

弟弟的座位不靠站臺這邊，所以在這邊站臺看不見他。我?guī)е赣H去了另一個站臺。火車已經緩緩地開動了，媽媽隔著軌道找到了臨窗而坐的弟弟。弟弟向我們揮手，媽媽跟著火車向前跑……

這時，鄰近軌道上一輛列車從另一方向呼嘯著開了過來，弟弟的列車被遮掉了。

我正準備往回走，身旁忽然不見了母親。母親沿著站臺向著弟弟乘坐的列車行進的方向奔跑著，雙腳飛快地向前移動，兩只手不停地揮舞，是我?guī)缀鯖]有見過的速度和動作。不大一會兒，已經和我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站臺上的乘務人員開始注意到母親了，其中一人跑過來攔住了她。我趕過去時，母親一臉的驚慌失措，一個勁地拉住乘務人員問：“怎么辦？怎么辦？是不是坐錯火車了？是不是坐錯方向了？”

在仔細地問清車次后，乘務人員肯定地說：“不會錯的，阿姨您放心吧！”母親仍是惴惴不安，慌亂地說：“千萬不要坐錯了啊，我的小囝囝，第一次出遠門呢，還說要自己去學校，不讓我們送他?！蹦赣H的雙手仍然拉住乘務人員不放。

我去拉母親的手，像哄孩子那樣對她說：“他們都說沒坐錯，媽，你就放寬心吧，弟弟已經長大了?！蹦赣H這才松開了手，向乘務人員連說了好幾聲“對不起”。

事后和她說起這事時，她只是呵呵地笑著，自嘲地說：“也不知道當時是怎么了，就是心里覺得你弟弟坐錯了車似的，唉，是年紀大了吧！”

現(xiàn)今母親遠在美國，當她抱著可愛的小孫子，用生澀的英語和鄰居交談時，不知道還會不會想起這奔跑的畫面。不過對于我來說，它就像經典的黑白影像，雖然時隔遙遠，卻依然保存在我溫暖的記憶里。 （摘自《當代青年·我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