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佳
被過度娛樂消費的“基情”,讓殘忍的強奸變成了笑話甚至狂歡。
去年,許多人在微博上用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態(tài)評論和轉發(fā)了這條新聞:
2015年7月30日凌晨,嫌疑人彭某在家中觀看了黃色光碟后,駕摩托車來到江西省九江市廬山區(qū)年豐果園,見到了在園內簡易木棚睡覺的陳大爺后,便上前攀談。陳大爺拒絕和其交談,彭某便將陳大爺按倒在床,捆住其雙腳進行了猥褻,并搶劫了陳大爺?shù)碾S身物品。其間彭某蹂躪陳大爺近一個小時,并稱早已盯上了他。最后陳大爺借機躲進樹林逃走并向公安機關報案。2015年8月3日,彭某在警方緝查的壓力下,主動投案自首,并退還搶走物品。
今年的1月15日這個曾被廣為調侃的殘酷事件有了結果:九江市廬山區(qū)人民法院以搶劫罪、容留他人吸毒罪判處彭某有期徒刑2年8個月,并處罰2000元。
面對這個判決結果,在這個殘忍“笑話”的背后,存在這樣一個嚴肅的問題:為什么施暴者的罪名是搶劫吸毒,而不是性侵?
面對強奸,沒有法律撐腰,男性成了弱勢
長久以來,我國刑法規(guī)定的強奸罪和強制猥褻罪保護對象為婦女和兒童,并未將強行與成年男性發(fā)生性關系認定為犯罪。所以,成年男性被性侵案件,既不屬于強奸也不屬于強制猥褻。而對猥褻和強奸成年男性是這樣定罪處罰的:若造成對方身體受輕傷(及以上),可構成故意傷害罪;若侵犯對方的人格尊嚴或名譽,則構成侮辱罪;若情節(jié)較輕,還可處以治安管理處罰;若致人死亡,也有相應罪名。
直到2015年11月1日正式施行的刑法修正案(九)中,才對猥褻罪的定義進行了修改擴大,對象不再限定為女性和兒童,猥褻成年男性也構成了犯罪。但是對受害者為成年男性的強奸罪定義仍未修改,成年男性仍被排除在強奸受害者行列之外。
鑒于這次“果園大爺性侵案”發(fā)生在刑法修正案(九)尚未正式實施的2015年8月3日,所以案件仍然按照修正前的法律為基準進行了判決。
類似此案的性侵成年男性案件在我國時有發(fā)生:2015年9月19日,重慶合川區(qū)一男子深夜被另一男子性侵,警方抓到嫌犯后,礙于同性性侵尚屬法律空白,加之沒有造成明顯身體傷害,警方只有將嫌犯教育一番后放行;2010年10月24日,廣東深圳一名保安酒后“強奸”男同事,訴至派出所無法立案,后兩人私下解決。這還只是男性對男性的“強奸”,女性強奸男性的案件同樣存在,比如曾在微博上火遍全國的成都九眼橋女子“強奸”過路男子案。
而從世界范圍內的立法進程來看,將男性納入強奸受害者范圍也是近幾年才是被逐漸認可:韓國是在2013年6月將男性列為強奸的可能對象,美國直到2012年1月才將男性作為強奸罪的受害者,德國1998年將男性列為強奸罪的受害者已經算是先行者了。
這樣看,男性不被視為性侵受害者可以說是一個全球性“傳統(tǒng)”。不同于面對性侵婦女、性侵女童或者性侵男童案件時民眾的憤慨不平、喊殺震天,大多數(shù)人是以一種冷漠、嘲諷甚至幸災樂禍的態(tài)度來對待這種存在著嚴重不公平性的“傳統(tǒng)”的,并且這其中不乏一些以“男女平等,同性平權”而自居的所謂“性別平權人士”,那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是什么呢?以下是大眾對于男性被強奸的三種解讀。
解讀一:男人強奸男人是“基情”
幾乎每一個轉“果園大爺性侵案”這則新聞的人,都是抱著一種看笑話的心態(tài),言語之間完全是幸災樂禍而不自知。之前也曾有過農村老奶奶被年輕人強奸的新聞,那時候大家可不是這樣表現(xiàn)的啊,多數(shù)人還是體現(xiàn)出同情心了的。
這也可以理解,現(xiàn)在“基情”在中國已經成為一個被普遍接受的爛梗,誰要在這事上面認真反倒要被當成怪人。
中國人對同性戀的歧視和迫害本來是要比很多國家要輕的,可現(xiàn)在這種普遍的娛樂化心態(tài),也很難說是什么好事。我不歧視你,可也不關心你的死活,除非發(fā)生這種極品事件,給我?guī)硪稽c可以取笑的樂子——這就是很大一部分中國異性戀對同性戀的看法,而相對于那些辱罵同性戀的人,這種看法已經被認為相對比較文明了。
而除了上述抱著“路人心態(tài)”進行圍觀娛樂的人之外,還有許多人自身雖非同志,但卻對一切與同志沾邊的事情充滿了狂熱的激情。他們將“掰彎”當做一種喜聞樂見的娛樂活動,認為男人強奸男人只是“掰彎”的一種手段,這些旁觀者將自己腦中臆想出的過度美好的同性之愛,強行帶入到當事者身上,并從中意淫出十足的快樂。
正是這種被過度娛樂消費的“基情”,讓殘忍的強奸變成了笑話甚至狂歡。
解讀二:女人性侵男人是一種“福利”
成都九眼橋,2013年2月28日, 一條“威猛的成都女子,九眼橋附近‘強奸男子”的微博走紅網絡,九眼橋也因此為全國所知。
我曾經跟幾個女性討論過一個問題:“為什么女人性侵男人不能定罪?”當時我的觀點是女人也可以性侵男人,這種事也應該被追究。我以一人之力跟她們大戰(zhàn)了幾百回合,結果還是誰也沒能說服誰。
我們當時針鋒相對的焦點在于,女人性侵男人到底是否可行,對方辯友抓住了男女性愛只能是男方主動這一點,女人在性上面天然就是被動的,怎么可能主動性侵男人呢?我則強調性侵的定義不應該那么狹窄,并不是一方插入另一方才算性侵。假如一個女人將男人捆綁住,撕爛他的衣服,對他上下其手地蹂躪,這怎么就不算性侵呢?即使是強調插入,女人也可以隨便拿個什么異物插入男人的菊花嘛,對不對?
而另一種觀點認為,不同于女人被男人強奸后有失貞、懷孕、被社會歧視等傷害和風險,女人強行和男人發(fā)生性關系后男人根本就不會受任何傷害,這種女人主動地“投懷送抱”根本就是福利。存在這種觀點的人不在少數(shù),甚至可以說是多數(shù)。而且不但女性這么認為,甚至許多男人也這么認為。
但是這種觀點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不論男女,被侵犯的個體都是單個的人,有自我獨立思維和認識的人,普遍的“男人都愿意”是不能代替“我不愿意”的。
正如一個女人性侵一個男同性戀,這絕對是犯罪吧?
解讀三:出來約就是為了上床,怎么算強奸?
有人可能會覺得,男同之間本來就是互相約來約去,都是奔著“性”去交往的,可這種看法并不全面。很多同性戀者的出發(fā)點其實就只是想交朋友或者尋找戀愛對象,只不過現(xiàn)實環(huán)境決定了他只能通過網絡交友軟件來找人,這也并不意味著就是約炮吧。見面后,我只是想吃個飯聊個天,你卻設法把我?guī)У狡幱采?,這不是犯罪是什么?退一步說,就算雙方都是出于約炮的目的,可你們沒聽說過“見光死”這個詞么?現(xiàn)在美圖軟件這么普及,不見到真人誰也不能保證對方到底長什么樣子,而且說不定對方還有什么你意想不到的怪癖呢,這時候難道就不許打退堂鼓嗎?
總而言之,同志之間交往是有風險的,而法律應該為其劃出保護線。
如上所述,多數(shù)人因為各種原因忽略了“性侵男人”本身的殘忍,并將其當成了嘲諷的對象和調侃的笑料。而正因如此我要捍衛(wèi)我“性侵男人應該入罪”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