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南回不歸
古老的城
文南回不歸
“蘇州,這古老的城市,現(xiàn)在是熟睡了。她安靜地躺在運河的懷抱里,象銀色河床中的一朵睡蓮?!?/p>
這是陸文夫先生寫在小說《小巷深處》開頭的句子。古老的蘇州城內,有著很多歲月悠久的老街小巷。時光在此留下了很深的刻痕,散發(fā)出獨有的韻味。
“三生花草夢蘇州。”我想,很多人所夢所念的,既是這座古老的城,也是那些星羅棋布的老街小巷。曾經(jīng)有段日子,我?guī)捉刻煳缧輹r都會走巷穿弄,去掛一漏萬地觸摸這個曾經(jīng)輝煌一時的“老蘇州”。始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對這座已經(jīng)存活了2500多年的城市的了解,還真是十分有限,雖然也算是已經(jīng)在這兒棲居生活了20來個年頭。
面對著那些已經(jīng)消逝、將要老去或正在變更的老宅、院墻、水井、街坊,還有屋檐下依舊或緊或慢生活著的人們,以及寫在他們背后的偌多故事、記憶、珍藏,有時候會感慨,有時候會動容,有時候也不免會遺憾,會黯然。
猶記當年初到蘇州的時候,我有幸曾與深處王長河頭的以“紫蘭小筑”、“ 愛蓮堂”聞名的周家小女兒共事年余,故得以數(shù)度出入周家花園。周家是典型的蘇州名望之家,主人周瘦鵑是鴛鴦蝴蝶派的大拿、南社唯一的園藝名流。1968年,不堪“文革”凌辱的周先生拋下了家人,躍身投入于自家院落里的深井中,令人扼腕。
也就是在這樣的小巷深處,我陸陸續(xù)續(xù)地嗅到了王國維、程小青、范煙橋、郭紹虞、楊絳們,甚至更久更遠年代的先賢故人們的氤氳氣息。
要說到蘇州的名門望族,老蘇州人有句俗話:“半潘”和“一條河一條街”?!鞍肱恕笔侵咐咸K州的兩個潘姓世家,“貴潘”和“富潘”。這一官一商的兩個潘家,舊時竟“占了半個蘇州城”,可見聲勢之浩大。
蘇州的“貴潘”,世代門第顯赫,冒出來的狀元、探花、翰林、舉人,不勝枚舉,且享有“天下無第二家”之譽。因其遷自徽州大阜村,故又稱“徽潘”。最牛的當屬清乾隆時的狀元潘世恩。蘇州的“富潘”,商賈世家,清代則以潘穎昌為代表。在鼎盛時期,曾經(jīng)擁有蘇州觀前街的大部分商號:元大昌酒店、稻香村糕點、黃天源糕團、文昌眼鏡……
蘇州城里,留存有諸多的潘氏舊宅,大多也為此“兩潘”的后人所遺。跟現(xiàn)今突然間就轟炸了網(wǎng)絡、攪動了生態(tài)的“土豪”們有所不同,無論是富潘、貴潘,還是老蘇州別的富紳們,財富等身后都愛做兩件事:一是出書藏書,二是舉辦義學。竟無一例外!
而與我點了20多年卯的地方離得最近的,應該是九如巷3號,民國有名的張元和、允和、兆和、充和四姐妹,當年就是在這兒出落成為一代名媛的。我所心儀的“鄉(xiāng)下人”沈從文,帶著一大摞西方文學名著,正是在這兒敲開了張家三妹兆和的心門。而今,它也是一樣的物是人非,容顏不再。
時光荏苒,改的改了,變的變了,故人的風花雪月,是真的再也難以原汁原味地復讀了。所有的這些情景,正是應合了王國維在蘇州寫下的《蝶戀花》詞中的“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然而,無論時代怎么變遷,生活怎么更改,只要這些小巷細弄還在,舊墻深井還在;只要一顆顆深愛著、眷戀著白發(fā)蘇州的心,依然怦然不停地跳動,那么,如此這般的蘇州韻味,就一定不會飄散得太遠;蘇州這座城市本該擁有的精神氣色,就一定不會消失殆盡。
對此,我是有理由堅信不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