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宋清芳
雁門關
山西◎宋清芳
詩歌是一個人的宗教,在詩歌里,有很多你個人承載不了的東西,卻在某一時刻乍現。猶如玄幻的通道,讓你著迷。
一一座山被銘記,歷史被銘記!
雄關漫漫,路途艱辛,多少英魂夜夜順著磚瓦城墻,穿越烽煙浸過的歲月縫隙,訴說曾經。
趙武靈王開拓了挺拔山脊上浩瀚的征程,馬聲嘶鳴,誰的夢斷了誰的歸期,讓等待成為時間里最永恒的距離。
突厥的馬蹄踏響黎明,陡峭的山崖縫在隘口的兩端。
雁門關上,狼煙一經點燃,跨越時光之旅的鼓點,均勻地鋪在雁門關的脊梁上,像圓形的句號。
“南雁北飛,口銜蘆葉”盤踞在雁門關上的候鳥,也想用一枚姓氏,沖破沉沉烏云壓著的隘口,贏取過關的通行證。
而五代十國,宋遼金元用四百余載的血淚浸染了陡峭山崖,誰在風口上長歌當哭!
李牧不哭!李牧的騎兵破林胡、毀樓煩,箭矢如風,射穿匈奴驕傲的鐵蹄,勝利的旌旗呼啦啦飄揚在雁樓之上.馬背上民族的意志,動搖了誰用繁華雕琢的大夢?夢斷雁門的時刻,靖邊寺的紀念,就是我們的紀念。
二一個朝代替代了另一個朝代的興衰。恍惚間,李廣的馬蹄還在雁門關盤旋,王昭君浩浩蕩蕩和親的隊伍,正在嗩吶聲里烙下時光的胎記,一個女人的榮辱,換回邊地安寧的歲月,值得,不值得?
薛仁貴不死,那個在唐朝戰(zhàn)場蜿蜒而來、蜿蜒而去的傳說,就像被烈火焚燒后的荒草,在春天和時間對接時,突破凍土的生機。
英雄征程淚濕衣襟,親人悲慟的喊聲,究竟能換回多少戰(zhàn)爭中潛伏的大愛。
契丹鐵蹄遠去的時候,楊家將的血淚涂染沙場,月華黯淡,紀念戰(zhàn)場上寡婦們倔強的哀傷。
雁門關,一道血肉的堡壘!
慈禧在雁門關留下恥辱。逃亡和戰(zhàn)斗,哪一個更能讓心里的旌旗,在烈烈烽煙里昭著?
“五世同堂真富貴,一心念佛見如來”,光緒的聯句,和楊令公巍然的塑像鮮明對比的時刻,繚繞在雁門關幾千年的云煙,會不會用最中肯的證詞,將舞臺上的主角配角,青衣黑臉,一一評說。
三時光也會凋落?
抬頭望藍天白云悠悠千載,俯首思歷史遺跡此起彼伏。
你能在哪一塊磚瓦上,尋到哪一個亡靈無聲的呼吸?紀念哪一個章節(jié)、哪一段歷史?
你會在哪一場戰(zhàn)爭里幻覺血染征衣,會在哪一次回眸里黯然神傷?
蜿蜒的古長城被現實的磚瓦包裹,戰(zhàn)鼓聲吶喊聲戰(zhàn)馬的嘶鳴聲哀嚎聲,正在穿越厚厚的城墻,把時光旋轉成彩色的排版。
你是首頁上標注的堅硬的執(zhí)著?還是封底上那些涳蒙和蒼白?
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我們內心的城池和堡壘、隘口、榮辱,在哪里?
大雁還在飛,一行,兩行,飛過雁門關……
四一座山后又是一座山,一座山前也是一座山。重重疊疊的雁門山,蜿蜒起伏的脊梁上,朔風緊緊地追著你的視覺,浩瀚蒼茫的天盡頭,望不到邊的風云瞬息換了風格。
把呼吸也融進來吧,和廣漠的天宇一起呼喊盤踞在山頭谷底的魂魄,讓今朝的盛景,慰藉沙場的征衣。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李賀的豪情,就是雁門關的豪情!
雁門關的豪情,就是依山傍險的威嚴,和勾注山上長城磅礴的氣勢輝映;就是幾千年歷史風雨把雁門關洗了又洗,依然滄桑,戰(zhàn)鼓依然會敲醒民族的血性,和圖騰;就是李牧和楊家兒郎,用巍峨的忠誠,譜寫出絕世華章。
我的豪情,是整整一天攀越長城的每一段石級,站在峰頂,迎著朔風,讓它猛烈地吹疼歷史的缺口,吹醒我夢斷山河的沉默!
摸著硝煙浸潤的磚瓦沉默;看著漫山的青草沉默;在垛口沉默,撫著銹蝕喑啞的大炮沉默……
五“三關要沖無雙地,九寨尊崇第一關!”
雁門關,我來了,夢就來了。
夢里的沙場,古城墻,破磚瓦來了!
仿佛浴血的士兵馳騁疆場,馬鞍上親人的淚水還沒風干,滿頭白發(fā)娘親的眺望,還在磨盤上盤桓。
妻子送到村口的背影,還在月夜逗留。
我來,踏著雁門的鼓聲,迎著號角、旗幟,蜿蜒在風里、雨里、烽煙里!
是試刀石上的灰塵。是古關道彎曲的歷史。是分道碑的落寞。觀音殿的慈悲。
我來,就著風雨,咽下蒼涼,在雁樓上高聲吟哦!
來來去去,雁門關就這樣割據在心頭的位置,春天草滿關山綠,冬雪蒼白巨龍首。
來來去去,戰(zhàn)場上呼嘯的馬蹄、劍雨、炮火,想念炊煙和田野,想念橘色的燭光。
我來,歷史豐盈,英雄的血肉豐盈。
雁門關因此有了更盛大的留白!
滿目滄桑后,歷史不高不低,點燃你守望的關城、天險門;
點燃你內心的烽火臺,狼煙飛過城墻,垛口,塵煙輕緩落在磨禿的長條磚上。
來來往往的腳印,一行行整齊排列……
(宋清芳山西省作協會員,朔州市平魯區(qū)實驗小學教師。作品散見《詩刊》《詩林》《星星詩刊》《詩選刊》《青年文學》《中國詩人》等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