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擁軍
(河南理工大學 中文系, 河南 焦作 45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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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與審視:談新時期中原作家的底層寫作取向
孫擁軍
(河南理工大學 中文系, 河南 焦作 454000)
作為現代知識分子的河南作家,雖然相繼離開農村,走向都市,但在他們的心靈深處都有一顆眷戀故土之心。在現代啟蒙意識的影響下,他們以知識分子的獨特洞察力,審視當代社會轉型期中原鄉(xiāng)村底層民眾的生存狀態(tài)與人生際遇,記述當代鄉(xiāng)土農村底層所經歷的苦痛,構建當代中原鄉(xiāng)村社會民眾的苦難精神史。
中原作家;底層寫作;創(chuàng)作取向
新世紀以來,底層寫作逐漸成為文學界的熱門話題,并且由此所展開的創(chuàng)作研究,也成為了文學評論者新的學術增長點。同時,文學評論也推動了底層寫作的繁榮,致力于底層寫作的作家越來越多,優(yōu)秀文學作品不斷涌現,成為新時期文學創(chuàng)作不可或缺的一條流脈。而在底層寫作的作家群體中,以“文學豫軍”為代表的中原作家的創(chuàng)作在新時期以來引起文壇的廣泛關注,喬典運、閻連科、周大新、李佩甫、劉慶邦、李洱、劉震云、鄭彥英等河南作家逐漸被當代文壇所熟知,成為新時期文學創(chuàng)作的中堅。這些成長于中原大地的河南作家,雖然相繼離開農村,走向都市,但在他們的心靈深處都有顆眷戀故土之心,在現代啟蒙意識的影響下,以當代知識分子的獨特洞察力,審視當代社會轉型期中原鄉(xiāng)村底層民眾的生存狀態(tài)與人生際遇,記述他們的生命、生活歷程。
中原是中華民族文化的發(fā)源地,數千年來的更徙變遷,形成了厚重的文化積蘊。同時,中原地處華夏大地的中部,對外來文明的無形排斥,致使中原人的性格保守,文化心理守成。1980年代以來,隨著現代文明浸入到鄉(xiāng)土中國,中原農村現代化的進程不斷加快,農民的思想意識有所覺悟,精神狀態(tài)有所改變,生活方式趨向現代化,但固守文化傳統的積習難以改變,以致在當代社會新時期,中原鄉(xiāng)村底層民眾思想深處仍然有著現代人無法理解的守成心理,尤其是對鄉(xiāng)村權力的敬重與崇拜,積重難返地存在于當代鄉(xiāng)土人的心里深處。數千年來,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文化在廣大鄉(xiāng)土中國有著較為廣泛的民眾基礎,以傳統鄉(xiāng)村權力為核心的鄉(xiāng)村政治體制在底層民眾心中根深蒂固,并且村民們都無意識地衛(wèi)護著這種傳統政治體制的存在,成為當代中國鄉(xiāng)村實現現代化的最大障礙。
誠然,當代鄉(xiāng)村在現代化的進程中,必然會打破鄉(xiāng)村固有的傳統權力體制,然而當這種鄉(xiāng)村政治體制受到觸犯時,在鄉(xiāng)村中這種體制的受益者必然會盡力維護這種體制的存在,阻礙現代文明對它的破壞。當代鄉(xiāng)村政治權力的最大受益者,毫無疑問是鄉(xiāng)村的領導者:村長。在中國鄉(xiāng)村政治發(fā)展史上,處于鄉(xiāng)村底層的村官,是一個難以界定的概念。雖然村官是中國鄉(xiāng)村最基層的干部,卻又無法進入中國官制的序列;擁有著農民的身份,但又不是完全意義上的農民,在鄉(xiāng)村底層社會有著絕對的權威,村民對其必須無條件地尊從。在當代社會新時期,村長的地位雖有所改變,權力有所弱化,但權威仍然存在,官本位的意識還十分濃重,在村莊的發(fā)展與決策上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決定著鄉(xiāng)村的發(fā)展。李佩甫的小說《羊的門》中,在呼家堡做了四十幾年村長的呼天成,利用鄉(xiāng)村的傳統政治權力,構建起自我的鄉(xiāng)村權力王國,在村中擁有絕對的權威,村民們都對其絕對地尊重,所有的事情都以其決定為準則,就連市委書記李相義在呼家堡走訪時都說,“這里只長了一個腦袋啊!”感嘆呼天成在村中的絕對權威。在其另一部小說《生命冊》中的梁五方是位有才、有魄力、有膽識的村民,在現代文明的影響下,依靠自己的能力自己建造一所令村民羨慕的大房屋,為村長所嫉妒,村長竟然帶領村民將梁五方趕出家門,房子收歸村有,使其無家可歸,最后被逼瘋。
現代文明浸入鄉(xiāng)村后,當代鄉(xiāng)村社會快速轉型,鄉(xiāng)村社會各階層的關系重新分化與組合,村民現代文明意識也逐步增強,積極依靠自我能力創(chuàng)業(yè)發(fā)展,經濟生活得到較大改善。村民經濟地位的提高,相應之下對鄉(xiāng)村政治權威有所忽視,不再像以前一樣對村長絕對尊重與服從。村長的權威地位被村民忽視,村長就必然要維護其絕對權威,積極利用自我的鄉(xiāng)村政治權力,為村民的創(chuàng)業(yè)發(fā)展設立障礙,制約鄉(xiāng)村現代化的發(fā)展,從而引起當代社會底層新的“官”“民”間的矛盾。具有現代意識的中原作家,以知識分子特有的敏銳洞察力和超前憂患意識,準確捕捉到鄉(xiāng)村社會的這種變化,以“五四”以來現代知識分子所形成的啟蒙意識及其心靈深處的文人良知,回望當代中原鄉(xiāng)村從傳統邁向現代的艱難蛻變歷程,探究新時期鄉(xiāng)村社會所面臨的新的矛盾與困境,呈現出深刻的歷史憂患意識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喬典運的《滿票》《問天》《笑語滿場》,周大新的《湖光山色》,李洱的《石榴樹上結櫻桃》,李佩甫的《羊的門》《李氏家族》,閻連科的《天宮圖》《兩程故里》《耙耬山脈》等作品都講述了當代農村社會轉型期,現代文明意識與傳統鄉(xiāng)村政治權力的矛盾與沖突?!逗馍缴分校瑥某鞘写蚬せ氐郊亦l(xiāng)的暖暖,在現代意識的激勵下,想利用家鄉(xiāng)特有的自然資源,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業(yè),帶領村民共同致富,獲得村民們的一致擁護,并且使村民在經濟上受益。往日橫行鄉(xiāng)里的村長詹石凳卻受到村民的冷落,權威受到漠視,他想盡一切方法,用種種借口阻止暖暖發(fā)展旅游業(yè),讓其在創(chuàng)業(yè)的進程中舉步維艱。
同時,中原作家還清醒地看到在當代鄉(xiāng)村,村民的官本位意識根深蒂固,對權力的追求至為狂熱,尤其是鄉(xiāng)村選舉,為了爭得村長寶座,不擇手段。李洱的《石榴樹上結櫻桃》中,官莊村上上下下都對村官有著癡迷的追求。羊倌李浩因為錯過了競爭村長的選舉而無比懊惱,發(fā)怒把平日里視為心肝的幾只羊都打瘸了。從他的這一舉動,可以看出官莊村民對權力的重視與渴求。團支書孟小紅沒做村長前,對村長孔繁花畢恭畢敬,服服帖帖,而當她競選村長成功后,立刻對孔繁花頤指氣使,刻意刁難。在《耙褸山脈》中,在村中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老村長臨死時,要求將村里的公章作為他的陪葬品?!逗馍缴分?,倍受村民歧視的窮小子曠開田在暖暖的幫助下富了起來,并且成功當選村主任,但在傳統權力欲望的驅使下,他失去了本心,失去了應有的理智,在整個村莊里稱王稱霸,強制拆遷,以達到為自己謀求利益的目的。
“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中國現代知識分子被賦予了新的歷史使命:啟蒙與拯救。現代知識分子以啟蒙者的眼光,關注于生活在社會底層民眾的苦難人生,深度審視與不懈思索,展現不幸國民的痛苦掙扎與無助吶喊。作為現代知識分子的河南作家,在對底層社會的關注上,顯然繼承了“五四”啟蒙精神,以強烈的社會責任感與文人良知,對貧者、弱者,對底層民眾多舛命運苦苦追問,記述當代鄉(xiāng)土農村底層所經歷的苦痛,構建當代中原鄉(xiāng)村社會民眾的苦難精神史。
中原作家在對底層民眾苦難命運的書寫上,沒有脫離魯迅鄉(xiāng)土寫作的恒久命題:“貧”與“病”的交加。尤其是作家閻連科,始終致力于記述中原鄉(xiāng)村人所經歷的“貧”“病”交織下的多重苦難,他創(chuàng)作的“耙耬山”“瑤溝”系列小說,就是當代中原鄉(xiāng)村底層多難社會的真實體現。閻連科筆下的“瑤溝”“耙耬山”是偏僻、落后、貧窮、病態(tài)的當代鄉(xiāng)村社會?!艾帨稀薄鞍衣e山”自然條件惡劣,村民生活極其貧困,并且世代飽受著疾病的痛苦折磨。從《母親是條河》《鄉(xiāng)村歲月》《年月日》《耙耬山脈》《耙耬天歌》到《日光流年》《受活》《丁莊夢》的等“瑤溝”“耙耬山”等系列小說,將一個個當代社會下“貧”與“病”交織的鄉(xiāng)村故事呈現給讀者,生存在社會底層的民眾備受“貧”與“病”的折磨,無聲無息地走完生命的歷程。
閻連科對底層社會的關注,并非僅僅停留在苦難敘事上,而是講述當代中原鄉(xiāng)土人面對多難的人生,不屈服于命運,勇于抗爭,展現他們與多舛命運搏斗的奮進精神。在《日光流年》一文中,作者用細膩的筆法講述了豫西山區(qū)的三姓村村民備受病痛折磨而又不屈服于病魔,與病魔進行艱難抗爭的悲壯故事。三姓村由于地處山嶺,海拔較高,常年干旱無雨,地下水質重金屬含量嚴重超標,致使村民們一代代患上喉堵癥,在村史上沒有人能活過40歲,都是在英年去世。村長司馬藍面對生命的短暫與生存的艱難,毅然決定帶領村民開山修渠,將干凈的水源引到村內,與命運、與自然、與疾病抗爭,以延長村民們的寶貴生命。為了籌集開山修渠費用,全村男人到醫(yī)院去賣腿皮,女人賣掉嫁妝,老人賣掉棺木,以期取得與自然抗爭的勝利,展現了中原民眾不屈的抗爭精神。整篇小說處處真實感人,閻連科把鄉(xiāng)村世界里的這些人物描寫得真實具體,給人如臨其境之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平心而論,河南人、特別是河南農村人的生存狀況非常糟糕。河南農民所受的外部壓榨,以及外部壓榨造成的內在的、精神的傷害,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痛之又痛?!?閻連科、姚曉需:《寫作是因為對生活的厭惡與恐俱》,《當代作家評論》2004年第2期。《母親是條河》向我們講述周翠這位當代中原鄉(xiāng)村最偉大的母親的故事,她善良、賢惠,但又倔強,堅忍,在其人生歷程中多次面臨突如其來的人生變故,一次比一次不幸,但她在多舛的命運面前毫無畏懼,與命運抗爭,為了兒女們,她忍辱負重,不惜流血、流汗,甚至賣身,賣血,靠其頑強的毅力,一次次地經受住命運的考驗。
1980年代初以來,隨著中國改革開放進程的加快,城市經濟迅速發(fā)展,市民的經濟生活也得到較大改善,在一定程度上拉大了城鄉(xiāng)間的差距。在現代城市文明的誘惑下,生活在鄉(xiāng)村的農民開始向往城市生活,農民進城的愿望至為強烈,即使歷經非人的苦難、折磨與屈辱,也要達到進城的目的,以期改變自己的命運,當代中國農民“向城求生”的序幕也從此拉開。正如作家劉慶邦所說,“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出來之前,我對進城做工有著特別的渴望,卻苦苦求之不得。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到煤礦區(qū)當上了煤礦工人,我欣喜異常,如同獲得新生一般?!?劉慶邦:《紅煤·后記》,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6年。
劉慶邦是中原作家中較早關注農民進城后生存境遇的作家,他將創(chuàng)作的筆觸聚焦于社會底層,反映農民離開家鄉(xiāng)進城謀生后的生存狀況與人生際遇。劉慶邦持續(xù)關注于礦工這一特殊的農民工群體,創(chuàng)作了《走窯漢》《家屬房》《幸福票》《新房》《一塊板皮》《紅煤》《神木》等小說,講述當代礦工的城市生存境況、心理意識與精神狀態(tài)。劉慶邦筆下的礦工起始于1980年代初,這是當代中國較早的“向城求生”者,這群被稱作“走窯漢”的農民工為了更好地生活,背井離鄉(xiāng),走出世世代代生長的黃土地,到礦區(qū)求生。但他們在礦區(qū)的生存狀況遠不如家鄉(xiāng)農村,惡劣的生活條件與無處不在的利益的競爭,讓他們時時處于劣勢。礦工們?yōu)闋幦∫粋€正式工指標,勾心斗角,不擇手段。在礦區(qū)的礦工面臨著住房、家屬安置、子女就業(yè)等實際問題,但更大的問題是時刻面臨著生命的危險,礦工每次下井都是與死神的一次搏斗,礦井塌方、瓦斯爆炸的危險隨時都會發(fā)生。雖然礦井生存艱難,但礦工們又礙于面子,不愿重返農村,生存至為艱難。
劉慶邦之后,中原作家也相繼將創(chuàng)作的視角轉向對農民進城后生存狀況這一時代課題。這些“向城求生”的農民,為了在陌生的城市生存下來,在經受難以言說的痛苦與折磨的同時,不惜出賣自我的靈魂與良心,道德、情感、正義、信仰在欲望與利益的驅使下,都被拋棄,在追求城市生活的過程中失去了自我的尊嚴,最終導致人性扭曲與人格異化。同時,現代城市文明在一定程度上也對這群背負著“農民標志”的“向城求生”者形成了無形的拒絕與排斥,正如一位文學評論家所言,“城市現代化建設的全面展開,使農村過剩的勞動力大量地涌進了中心城市,他們成為城市強體力勞動的主要承擔者或其他行業(yè)的‘淘金者’。但是走進城市只是農民的身體,事實上城市并沒有也不可能在精神上徹底接受他們。城市因‘現代’的優(yōu)越在需要他們的同時,卻又以鄙視的方式拒絕著他們。因此,走進城市的鄉(xiāng)村文化是小心翼翼甚至是膽怯的?!?孟繁華:《“到城里去”和“底層寫作”》,《文藝爭鳴》2007年第6期。李佩甫的“平原三部曲”(《羊的門》《城的燈》《生命冊》)就是農民身份城市化歷程的最真實反映,是一部當代農民向城求生的奮進史,同時也是一部充滿血淚的農民城市化的精神史詩?!冻堑臒簟分v述了當代一個家族城市化的悲壯故事。主人公馮家昌為了自己和家族的城市化,不惜背叛愛情,拋棄尊嚴與良知,以實現城市人的愿望。在獲得城市生活后,馮家昌極度興奮,難以抑制,面對城市的燈光莫名傻笑,“燈光是很逼人的,燈光把他照得很小,是靈魂里的小?!彪m然實現成功進城,但在滿足心理欲望的同時人性上已經徹底異化了?!渡鼉浴分械膮侵均i、“駱駝”(駱國棟)、蔡思凡都從底層走來,苦難的鄉(xiāng)村背景激發(fā)著他們“向城求生”的欲望。作為城市的異者,他們在城市中實現艱難的自我救贖,在低沉時自我掙脫,迷茫中自我拯救。尤其是身體有殘疾的“駱駝”,在向城求生的歷程中備受歧視,但是他卻以驚人的毅力與常人無法想象的忍耐力,克服種種意想不到的磨難,最終成為城市人中的一員。但在其成功融入城市后,駱國棟卻對這個曾經折磨他的城市產生報復心理,他要成為城市的征服者,為實現時時膨脹欲望,不擇手段,心理急劇扭曲,漠視、蔑視法制規(guī)則、道德律令,最終以悲劇結束。
李佩甫準確刻畫出新時期底層一代“向城求生”成功者的心路歷程。童年的苦難,成長中的屈辱,既是他們進入城市的動力,也是他們進城后心理扭曲的根源。入城后的壓抑,對欲望的追逐,使他們不僅背棄了自我最初進城的理想,而且最終導致命運的失控而走向悲劇。這其實正是當代作家在底層寫作時必須關注而不可回避的時代課題。正如一位評論家所說,“作為農業(yè)大國的主體農民,他們在現代化過程中進入城市的行動選擇及心路歷程,是當下小說與現代化關聯的最有價值所在?!?徐德明:《“鄉(xiāng)下人進城”的文學敘述》,《文學評論》2005年第1期。
走出鄉(xiāng)村的中原作家以知識分子特有的啟蒙意識與文學良知,關注于農村社會的底層,揭示出當代社會轉型期鄉(xiāng)民在鄉(xiāng)村現代化進程中的心路歷程與精神狀態(tài),呈現出作家們對故土的至情眷戀與人道關懷。正如作家李洱所說,“寫的好壞是一回事,但一定要觸及故鄉(xiāng)?!?李洱:《為什么寫,寫什么,怎么寫》,《當代作家評論》2005年第3期。
(責任編輯:畢光明)
Retrospection and Inspection: the Bottom Writing Orientation of Henan Writers in the New Period
SUN Yong-jun
(DepartmentofChinese,HenanPolytechnicUniversity,Jiaozuo454000,China)
As modern intellectuals, Henan writers, though having left the countryside for the city, have been sentimentally attached to their homeland in the depths of their soul. Under the impact of modern enlightenment consciousness, Henan writers, thanks to a unique insight of contemporary intellectuals, have examined the living conditions and life experiences of common people in rural areas of Henan during the contemporary social transition, describing the anguish experienced by common people in contemporary rural areas and constructing the history of mental suffering of social populace in contemporary rural areas of Henan.
Henan writers; bottom writing; writing orientation
2016-04-19
孫擁軍(1978-),男,河南夏邑人,文學博士,河南理工大學中文系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作家作品研究。
I206.7
A
1674-5310(2016)-08-002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