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慕蓉/文

心系鄰里安全的“小巷總理”

東方慕蓉/文

“火，不像別樣的什么事，燒起來可真的是六親不認，所以得把它防好，寧可謀劃在前頭，吃苦在前頭，也不要傷心在后頭，后悔在后頭。其實我也沒做什么，同很多居委書記一樣，做了本來應(yīng)該做的事情，這么高的榮譽讓我老難為情的?！?/p>

龐展紅快人快語，精干利落，典型的“小巷總理”風格。見我說普通話，盡管我一再說滬語我完全聽得懂，但她還是改口堅持說普通話，為他人著想的習(xí)慣和意識可見一斑。

盡管采訪不斷被打斷，咨詢的，聯(lián)系的，協(xié)調(diào)的，還有排在后面等著她接待的，但絲毫沒有讓人感到不順暢不連貫，相反，給人一個印象，這才是一個居委會應(yīng)該有的節(jié)奏和風格，一地雞毛，地氣十足，也人情味十足。

龐展紅，53歲，中共黨員，黃浦區(qū)瑞金二路街道茂名居委黨支部書記兼主任，首批上海“優(yōu)秀社區(qū)消防宣傳大使”。

小小定時器能派大用場

由繁華的淮海中路向南轉(zhuǎn)進茂名南路，走過遮天蔽日的梧桐樹，走過風情萬種的手工旗袍店，等看到上海的著名文化地標上海文化廣場時，茂名居委就到了。

“我們居委有2356戶人家，戶籍人口大約6880人，實有人口大約5430人?！饼嬚辜t介紹說。

什么，上海居然有戶籍人口比實有人口多的地方？我心想。可能看出我不解的樣子，龐展紅接著解釋說，“很多人家都在別處買了房子，戶口還掛在這里，老房子借給外國人或者外地人住，所以造成了這種情況，還有一種情況，是孩子都搬去住新房子了，這里的老房子留給老人住，我們居委獨居老人特別多，最新統(tǒng)計下來，有超過130位。對這些老人，我們居委干部、社工和志愿者都得格外操心。”

人老了，最容易忘事，煤氣灶上，壺里燒著水、鍋子上燉著雞啊鴨啊的，人去了另外一間看電視，或者到樓下散步、買菜，結(jié)果水快燒干了，鍋底也要燒穿了。有位年逾八旬的老伯就是這樣，半年里已經(jīng)發(fā)生三次了，一次是燉鴿子，一次是燉老鴨湯，還有一次是蒸蛋，鄰居已經(jīng)聞到味道不對了，千敲門萬敲門就是沒人開，打了119，只好破門進去，鴿子啊老鴨啊全都成了一團黑炭，鍋底已經(jīng)紅了，再晚上幾分鐘，廚房的吊頂都是易燃物，燒起來，那可不是一戶兩戶的事情。

居委會是社會管理的最末端，就像毛細血管一樣，把養(yǎng)分輸送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把黨和政府的關(guān)愛輸送到每家每戶。龐展紅（右二）做的看似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卻事關(guān)居民們的生命安全。

老伯挺倔，還不覺得有啥可怕的。龐展紅急了，她在網(wǎng)上找了幾個類似的火災(zāi)，打印出來準備上門拿給老伯看，讓他一定要了解到問題的嚴重性，但轉(zhuǎn)眼一想，這好像還不夠，她又在心里擬了幾句話，一句是“出門三件事，灶頭上火開著嗎？電暖氣、電熱毯、空調(diào)關(guān)了嗎？鑰匙帶了嗎？”一句是“人離開家千萬不要忘掉關(guān)煤氣”，電腦里敲出來打印出來裁切好，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帶上透明膠，前面一句貼在老伯家的大門后面，后面一句貼在脫排油煙機上。

看著居委書記指著人家的火災(zāi)給自己講，看著她帶著社工在家里忙來忙去，老伯像看到自家的孩子一樣慈祥和充滿依賴感，他不住地點頭稱是。從此以后，老伯家再也沒發(fā)生過這種事情。

盡管如此，想到社區(qū)里的130多位獨居老人，龐展紅的眉頭還是舒展不開。她知道自己得想點辦法。灶頭上火開著，叮囑老人一直等在廚房，那不現(xiàn)實。讓老人告訴自己要記牢，人老了，明顯做不到。一次逛宜家時，看到宜家賣的計時器，龐展紅有了主意。她和居委幾位同志一商量，網(wǎng)上找，打電話，終于聯(lián)系到一個廠家，訂了一些計時器，挨家挨戶上門發(fā)給獨居老人。

計時器買來了，外形多樣，有番茄，有蘋果，還有小狗小豬什么，花花綠綠一大堆，都超級可愛。按說直接發(fā)下去就可以了，但龐展紅不，她先和居委的同志一道研究怎么使用，比如鈴聲大小怎么調(diào)？蒸饅頭應(yīng)該放什么位置？燉湯應(yīng)該放什么位置？電池裝在哪里？沒電了以后怎么替換？等等。

到了老人家里，她和社工手把手給老人教怎么用，什么情況應(yīng)該擰到什么地方，走的時候，她還一再叮囑老人定時器一定要用起來。

就這么一個價格不到10塊錢的定時器，解決了獨居老人愛忘事的大問題。老人安全了，龐展紅也就放心了。

茂名居委會成立了專門的消防宣傳工作領(lǐng)導(dǎo)小組，不定時地將消防宣傳知識、火災(zāi)案例以宣傳資料、黑板報的形式告知給居民。

讓政府的實事工程變成暖心工程

居委會是社會管理的最末端，就像毛細血管一樣，把養(yǎng)分輸送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把黨和政府的關(guān)愛輸送到每家每戶。

茂名地區(qū)，乍一看，都是上只角的地方，梧桐洋房，名人故居?！拔覀兤鋵嵤恰齻€一’，像茂名坊、陜南村這種小區(qū)占三分之一，外國人和白領(lǐng)住得多，消防條件也好，像瑞金二路40弄、48弄，是新式里弄，有煤氣有衛(wèi)生，但都是合用的，這也占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是舊式里弄，比如說瑞金二路70弄，復(fù)興中路616弄，條件最差。后面兩個三分之一，是我們消防宣傳的重點。”龐展紅說起話來，提綱挈領(lǐng)，三言兩語要點就出來了，條子清爽得勿得了。

是重點，就得重點做。龐展紅記得前幾年，政府有個實事工程，給新里舊里的公共部位裝煙霧報警器和簡易噴淋裝置，配備滅火器、滅火毯、逃生繩和緩降器。尤其是舊式里弄，去過這種房子的人都有感受，這種房子大都建于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結(jié)構(gòu)簡陋，耐火等級低，樓內(nèi)的樓板、樓梯等部位大多采用木質(zhì)可燃材料，樓內(nèi)的木材經(jīng)過八九十年近百年的自然干燥，成為危險的助燃劑，也經(jīng)受不住高溫的考驗，極易引發(fā)火災(zāi)。還有，這類住宅在設(shè)計的時候，電氣線路荷載很小，而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居民家里的電器越來越多，所以用電超負荷現(xiàn)象十分嚴重。有些居民圖方便，為了不跳閘，用銅絲代替保險絲，經(jīng)常引起電線過載發(fā)熱，容易釀成火災(zāi)。還有一個就是疏散樓梯不足，通道狹窄堵塞，這些住宅里大多只有一部木質(zhì)樓梯，火災(zāi)發(fā)生時，可能會因為唯一的木樓梯被大火燒斷，無路可逃，導(dǎo)致嚴重的人員傷亡。更甚的是，還有人為地堵塞通道。由于居住間狹小，空間的逼仄，居民都寸土必爭。不少老式居民樓內(nèi)的居民在過道、樓梯口堆放了大量舊木櫥、廢紙箱等可燃物品，走個人都困難，萬一有火災(zāi)，都是易燃物，跑都跑不出，所以裝煙霧報警器和噴淋裝置的必要性非常強。

裝可以，裝哪里？這個地方排線？不行，我家剛剛裝修好，線都排的是暗線，這根線，排這里，把裝修都破壞掉了。這個地方要挪一下？不行，我家柜子祖祖輩輩都放這里，沒有挪的道理。這些垃圾要清理掉？誰說這些是垃圾？這些盒子都有用的，瓶子也是，舊輪胎也是，塑料袋也是……你能想到的、你想不到的各種阻力紛至沓來。

怎么辦？龐展紅不是一個輕易低頭的人，施工前先做好告知工作，告訴住戶哪天要施工，凡是自己認為要用的東西，都搬進家里，凡是留在樓梯過道走廊的，都被認為是不要的，到時候都會被清理掉。碰到家里面積實在是太小的，具體問題具體解決，實在要放在外面的，首先得是不易燃的，比如金屬質(zhì)地的碗櫥和鞋柜，其次是體積要小，要窄，要扁，不能影響通行，不能把公共部位占得只能側(cè)身走路。接下來，就是做思想工作。美觀和安全，哪個更重要？火一燒，什么都沒了，美觀有何用？

道理講通之后，龐展紅不忘和施工部門交涉，線排得盡可能美觀，施工的時候盡可能挑選白天居民上班的時間，灰塵和垃圾要及時清理，等等。她說，自己這個做居委書記、主任的，就是要尋求一種平衡，一種安全和居民滿意之間的那個平衡點。平衡點找到了，就會雙贏。找不到，只能說明自己沒腔調(diào)，這個“小巷總理”還沒做好。

終于，實事工程落地了，龐展紅滿心歡喜地看著樓道里嶄新的噴淋裝置，比自己家裝了還高興，她忙不迭地向居民介紹這種裝置的好處：“大家住的老房子都是木結(jié)構(gòu)，萬一不幸燒起來，有噴淋保護，至少樓梯不會被燒斷，大家能跑得出去。還有，水一噴，煙霧就會少一點，像各位老伯伯老媽媽腿腳不靈便，逃生起來也方便一點?！?/p>

樓道和走廊堆物這事，極容易反彈，今天檢查拿進去了，明天不檢查了又拿出來了。龐展紅做好了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她加大檢查的頻次，一年來個七八次，平均一個半月一次，讓你覺得搬來搬去太吃力。還有，她聯(lián)系了幾個就近收垃圾的人，請他們定期去喜歡收集紙箱塑料瓶的人家，把他們積攢的東西收掉，這樣就盡量地減少了易燃物的堆放。很多居民體會到龐展紅的苦心，不再堆放，細若羊腸般的通道也變得不再阻塞。

窺一斑知全豹，正因為有很多像龐展紅這樣一線的居委干部和社會工作者組成的毛細血管網(wǎng)，政府的實事工程才能真的落實下去，變成暖心工程，我們這座城市也才得以健康運行。

消防演練就是送給居民區(qū)的“安全大禮包”

消防演練，看上去是個套路，大家都在做，但是要做到見實效，還真不是件簡單的事。

先說一件事，一戶人家的閣樓上電器、電線、塑料之類的易燃物一樣也沒有，但就是莫名其妙燒起來了，火倒也不大，沒有物損，更沒有傷亡，但是出水了，這也是茂名居委轄區(qū)四五年以來唯一的一次出水火警。消防專業(yè)技術(shù)人員檢查之后說，地板是木頭的，墻壁也貼著木板，一定的溫度和濕度下，一個封閉的空間里可能會產(chǎn)生易燃性氣體，這種氣體積得多了，過了臨界點，就會自燃。消防龍頭出水滅火，殃及了六戶人家，六戶人家床單被子都濕漉漉的，電器也都進水了，當下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龐展紅馬上出面，首先是幫他們找臨時住的地方，再是買被子送給他們，出事的時候剛好馬上要過國慶節(jié)了，她又幫每戶人家申請了幫困金，錢雖不多，居民都挺感激的，覺得你這個龐書記心里有大家。這樣的事情一多，龐書記和居委便走進了大家心里，她的話和居委的倡議便有了號召力。

大家前面已經(jīng)知道，茂名居委的房屋類型有三個“三分之一”，既然房屋結(jié)構(gòu)、小區(qū)情況不同，防火滅火的方法也肯定是不同的，消防演練，肯定得因地制宜。

為了做好這項工作，茂名居委還專門成立了消防宣傳工作領(lǐng)導(dǎo)小組，小組由居委書記、社區(qū)民警、治保調(diào)解主任、綜治社工、業(yè)委會、居民小組長和物業(yè)公司組成。小組成員不是白白把名字寫上去就好了的，誰做什么，每個部門每個人的任務(wù)都要落實下去，而且要做到每個季度進行一次消防演練，三類地區(qū)輪流來，每個小區(qū)確保至少兩年輪到一次，還要做到“一演習(xí)一方案”。每次演練前，龐展紅先召集消防宣傳工作領(lǐng)導(dǎo)小組開個“預(yù)備會”，把要做的事情推演一遍，確保零失誤，確保見實效。

陜南村和茂名坊相對簡單，演練的時候，告訴大家，發(fā)生火災(zāi)時，千萬不要往樓上或頂層跑，火焰是往上沖的，且頂層樓道可能被鎖死無法上去。不能乘電梯，要走消防通道，也就是樓梯，要盡量壓低身體，要用濕毛巾捂住口鼻部。如果遇到向下的樓梯被火封死，則往上幾層尋找安全地方，并關(guān)閉防火門，找到一間靠外窗房間，用浸濕的被子或者毛毯擋住門塞住該房間的門縫，防止煙氣進屋，同時打開窗戶向外揮手呼救，等待救援。演練的過程中，居委會請來社區(qū)民警向小區(qū)居民們講解干粉滅火器的用法，很快，大家都學(xué)會了，一看火、二拔塞、三提管、四壓閥，還有滅火毯什么情況下用、怎么使用。區(qū)里給有高層的小區(qū)，兩三個門洞配一個專用消防箱，里面有和樓層高度相對應(yīng)長度的消防水帶。茂名居委跨前一步，在地下室的自來水主管道上配了增壓泵，還對居委干部和志愿者進行使用方法培訓(xùn)，確保一旦發(fā)生火災(zāi)，即使專業(yè)的消防隊員尚未到場，器材拉出來就能使用，也有人會用。

相比較而言，新里和舊里的情況就顯得復(fù)雜多了。先做準備工作，能找的資料找到后，該印成宣傳資料的印，該出成黑板報的出，特別是發(fā)生在本居委的幾起燒焦事件，不點名地公布給居民，讓身邊的案例教育身邊的人。然后提前發(fā)通知，讓在家的居民盡可能都參加。到了正式演練時，有專人給大家講解，有的內(nèi)容和在茂名坊和陜南村類似，有的內(nèi)容則一定要加進去。有一次他們請來的消防專業(yè)人員，還現(xiàn)場演示了簡易噴淋裝置的工作原理，讓參加的居民有了更為直觀的認識。

龐展紅是個有心人，不管是消防演練時，還是平時下居民區(qū)，她都會帶些我們前面所說的那種有各種可愛造型的定時器，遇到需要的人家，送上一個，并講解用法。同時她還特意看看滅火器的有效期，叮囑居民到什么什么時間，一定要拿了舊的滅火器來居委換新的，還有滅火毯，有的居民說找不到的，她就在公共部位釘個釘子，再掛上一個兩個。她說，防火工作，做就要做到萬無一失，否則將一失萬無。

離開的時候，龐展紅還特地帶著我們?nèi)タ戳嗽O(shè)在居民區(qū)的幾處消防設(shè)施。一人多高的消防設(shè)備箱，她一雙纖細的手腕一下子就拉開了，要用的時候怎么用，她一步一步比劃我們看，熟悉得不要不要的，全然不顧頭頂?shù)牧胰镇滉枴?/p>

龐展紅覺得，當選首批上?！皟?yōu)秀社區(qū)消防宣傳大使”是榮譽，更是鞭策和激勵，鞭策她事事處處都不得有誤，激勵她更盡責地做好消防宣傳工作，讓安全陪伴每一戶人家、每一位居民。

祝福茂名居委，也祝福我們這座城市。

（本文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