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政（綿陽師范學院音樂與表演藝術(shù)學院）

傳播學語境下的西北花兒流播方式探究

黃明政（綿陽師范學院音樂與表演藝術(shù)學院）

花兒是一種山歌體裁，發(fā)源于現(xiàn)今青海省的湟源、尖扎、西寧、貴德、澤庫、平安、互助、同仁、循化以及甘肅省的臨洮、臨夏、積石山、夏和、永靖、康樂、和政等十幾個縣，該區(qū)域明清時稱“河州”地區(qū)，現(xiàn)主要流傳在我國西北地區(qū)的青海、寧夏、甘肅、新疆等省區(qū)，在漢、保安、土、東鄉(xiāng)、裕固、藏、撒拉、回等民族中傳播和傳唱，它產(chǎn)生的歷史相當久遠，可追溯到宋代以前。

花兒從產(chǎn)生到發(fā)展壯大，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傳播過程，盡管這個過程紛繁復雜，傳播的原因多種多樣，有主觀的因素，也有客觀的因素，但最直接的原因還是“人攜花走，人落花開”。歸納起來，西北花兒主要是以墾荒、遷流、做工經(jīng)商、販運等幾方面為媒介進行傳播的。這些流播方式，帶來了花兒發(fā)源地區(qū)人口的大規(guī)模移動，與發(fā)源地各族人民相依相存的花兒也隨著人們遠走異鄉(xiāng)。每一種方式雖然所承載的內(nèi)容各不相同，但客觀上卻促進了西北花兒的流傳與發(fā)展。

以墾荒為媒介進行傳播

在中國封建社會里，歷朝歷代都出現(xiàn)了把人口稠密地區(qū)的部分人遷移到人煙稀少的地區(qū)去開墾土地的政策，這種移民政策在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歷史上稱之為“戍邊政策”。不管統(tǒng)治階級出于什么目的，戍邊政策在客觀上緩解了人口稠密地區(qū)在經(jīng)濟、政治等方面的壓力，維護了封建社會的穩(wěn)定，也便于統(tǒng)治階級治理國家，發(fā)展社會經(jīng)濟，促進了社會向前發(fā)展。到了明清時期，戍邊政策越演越烈，花兒發(fā)源地流域及其附近地區(qū)的回、漢、撒拉、東鄉(xiāng)等族人民大量地遷往外地墾荒，有的甚至舉家西移，與這些民族相伴終生的“心頭肉”（花兒）也在遷往地生根、發(fā)芽、開花。據(jù)《續(xù)修導河縣志》記載，光緒二十二年丙申（即1896年），東川庠生杜照融等100多戶遷往青海省西寧的后子河。丁酉（即1897年）春，西鄉(xiāng)軍功張大觀等300多戶遷往平番的亂泉子；這年夏，北鄉(xiāng)文童、他萬榮等80多戶遷往皋蘭馬家灣，還有東、南、西3鄉(xiāng)漢族群眾，也先后遷往皋、狄、金、西寧及平番各縣，人數(shù)眾多[1]。（注：導河，即今甘肅省臨夏縣。）在遷往新疆的移民中，河州人占的比重也是較大的?；▋簩＜蚁膯s先生指出，新疆的多數(shù)回民是在清代，即18世紀以來從我國內(nèi)地流入的。清乾隆二十年至二十四年（即1755年～1759年），清政府出兵伊犁統(tǒng)一了南北疆以后，就在新疆實施了大規(guī)模的戍邊政策。由于新疆土地肥沃、地域?qū)拸V、人煙稀少，清政府便從陜西、甘肅等地遷來了大批的回族、漢族群眾屯墾戍邊，其中的回民主要安置在昌吉、烏魯木齊一帶。據(jù)統(tǒng)計，當時從甘肅就遷來了兩萬多回民，其中有五千多回民落戶于烏魯木齊縣達坂城，他們和當?shù)氐木S吾爾族、漢族人一起從事農(nóng)牧業(yè)生產(chǎn)[2]。夏先生還列舉了當時產(chǎn)生的花兒：“達坂城姑娘（者）辮子長，辮子（哈）一甩了放羊；一搭里干活（者）一搭里長，結(jié)下的情深（者） 意長?！盵3]孫輸文先生也說，新疆的回民大多數(shù)從甘肅而來，尤以河州地區(qū)來的較多，分散在迪化（即今烏魯木齊）、昌吉、烏吉、烏什、焉耆、吐魯番、哈密、綏來、伊犁等地居住[4]。

大批的回、漢、撒拉、東鄉(xiāng)、裕固等族人民遷移到大西北從事屯田、墾荒，所帶去的花兒也與當?shù)氐拿耖g音樂、民俗文化相融合，不斷發(fā)展產(chǎn)生出新的花兒，可謂新的花兒民歌誕生的重要人文背景之一。然而，這些墾荒的地方氣候大多比較惡劣，地理環(huán)境較差，自然災害頻發(fā)，當?shù)氐牡刂麟A級、土豪劣紳、官吏等惡勢力也欺壓百姓，弄得民不聊生，使得非常多的屯軍、屯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老百姓不得不另尋生路，如花兒學者屈文焜先生所說，屯墾的過程實際上就是新陳代謝式的人口遷移過程，隨著一批又一批舊的屯墾者離去，便有一批又一批新的屯墾者來填充，如此循環(huán)往復，構(gòu)成了動態(tài)的人口空間和傳播花兒信息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條件[5]。

以遷流為媒介進行傳播

在中國封建社會，各種各樣的原因造成廣大勞動人民的遷流（搬遷流動）是一種社會常態(tài)，或是自發(fā)的，或是強制的等。但無論出于什么原因，最終造成了民族的大融合、社會的進步、經(jīng)濟的發(fā)展、文化的交融等等。如晉人南渡，誕生了中國古代音樂的“活化石”——福建南音；又如清朝時期，晉陜等漢民“走西口”的生活，誕生了二人臺戲曲藝術(shù)等。河州人的歷史可以說就是一部遷流史，他們?yōu)榱松嫲仙缴嫠?、背井離鄉(xiāng)，有的到達了我國的新疆，有的甚至到達了現(xiàn)今的吉爾吉斯斯坦等地。

歷史上造成河州人遷流的原因多種多樣，下面僅分析三種：一種是因起義失敗后而被迫遷流。河州這塊土地上歷來都是戰(zhàn)事頻發(fā)，特別是清朝時期各族人民反對封建地主階級殘酷統(tǒng)治的斗爭轟轟烈烈，震驚中外。如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三月循化撒拉族人蘇四十三因不滿地方官吏對當?shù)匕傩盏膲浩榷?0余萬眾起義，兩個月后起義軍被朝廷鎮(zhèn)壓，而后包括撒拉族人在內(nèi)的5萬余人被清政府強行流放在西北各地；再如同治年間（1862～1874年）以馬占鰲為首的回族大起義，起義軍轉(zhuǎn)戰(zhàn)各地，勢如破竹，多次大敗左宗棠率領(lǐng)的清軍。后起義軍考慮到敵我力量終究懸殊，決定率部降清，此舉使河州各族百姓免遭一場浩劫，得以數(shù)十年的休養(yǎng)生息，也使馬占鰲保存了軍事實力。清政府為了給回民以懲罰，以防止類似事件再次發(fā)生，遂采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化瓦解”的策略，強行讓10萬余眾回民遷入新疆等各地，這也是回族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一次流亡運動。另一種是因躲避戰(zhàn)亂而遷流。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在青海的回族與撒拉族之間由于教派之間的矛盾，又引發(fā)了一場大規(guī)模的反清斗爭，老百姓為了躲避戰(zhàn)亂，大約有上萬的河州人又一次逃難到新疆。《門源回族自治縣概況》中也記載，各地的回族群眾，因忍受不了封建官府和地主階級的欺壓紛紛逃到門源來謀生，從河州遷來的，多是為了躲避戰(zhàn)亂。中華民國17年（1928年），爆發(fā)了第四次河湟事變，當時又有大批的回、漢、撒拉、保安等族人逃往西北。再一種是因遭遇自然災害而遷流。河州這塊土地可謂多災多難，除了頻發(fā)的戰(zhàn)事，自然災害也屢屢降臨此地。如光緒十七年（1891年）至光緒十九年（1893年），循化、化隆、尖扎等地連續(xù)發(fā)生了3年大旱災，當?shù)馗髯迦嗣裨谌f般無奈的情況下為了生活只好又逃往外地；20世紀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甘肅、寧夏、青海地區(qū)又一次遭遇了連續(xù)3年的自然災害，當時又有大量的回、漢等族人涌入新疆，這次遷流史上稱為“盲流大軍”。

歷史上，河州人經(jīng)常遷流，這種現(xiàn)象的發(fā)生還是由生產(chǎn)力和生產(chǎn)關(guān)系以及社會制度、文化和政治體制決定的。盡管這種遷流帶有強制性和不情愿的因素，伴隨著濃濃的悲劇色彩和一幕幕撕心裂肺的悲痛場面，但從傳播學的角度來看，它又是造成跨文化、跨民族、跨地域傳播的內(nèi)在驅(qū)動力，極大地突破了地區(qū)之間封閉的狀態(tài)，增大了民族與民族之間的交際范圍，擴大了花兒的生存空間，也為花兒的傳播和發(fā)展提供了一種途徑。

以做工、經(jīng)商為媒介進行傳播

花兒的發(fā)源地河州自古以來就是溝通中原與西域的重要交通驛站，是西北工商業(yè)的重鎮(zhèn)，商業(yè)貿(mào)易歷史悠久、源遠流長。早在明洪武年間，這里就是茶馬互市的中心地帶，明政府在這里設置過“茶馬司”，專管茶馬交易的一切事務。同時，河州也是西北地區(qū)茶葉的集散地和中轉(zhuǎn)站，素有中國西部“旱碼頭”之稱。

河州常年商賈云集，木工、鐵匠、搟氈匠、買賣人等聞名遐邇。據(jù)明《河州志》記載，臨夏城南就有客棧18座，來自各地的商人主要居住在這里。特別是清朝末年，做工的、經(jīng)商的河州人可謂遍布四面八方，這些河州人常常往返于甘肅、青海、新疆、四川、寧夏、陜西、云南等地，有的甚至到達了現(xiàn)今的中、西亞地區(qū)，與當?shù)厝诉M行著以物換物等商貿(mào)活動。如《黃南藏族自治州概況》中寫道，近代到黃南地區(qū)定居的部分漢族群眾多是因經(jīng)商等原因從甘肅臨夏等地遷來的?！痘』刈遄灾慰h概況》也記載，大約在光緒九年（即1883年），有一個來自甘肅河州大河家?guī)炻窞辰小袄纤汀钡娜?，?jīng)常往返于甘肅、群科販賣木料、糧食，后定居在群科。由于經(jīng)商發(fā)了財，他在群科則塘買了很多土地。后來，“老水客”將自己家鄉(xiāng)的全部親戚由甘肅遷到了則塘。陳志良先生也指出，從甘肅臨夏和青海西寧遷入新疆的回民，分別居住在古城、阜遠、阜康、迪化、昌吉、綏來、伊犁、焉耆、吐魯番、鄯善、哈密等地，大多從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和經(jīng)商。花兒學者杜亞雄先生在研究裕固族、土族民歌時發(fā)現(xiàn)，裕固族的花兒是從東鄉(xiāng)族搟氈匠那里學來的；青海民和土族人演唱的花兒是從永靖蓮花的木匠那里學來的。

做工、經(jīng)商的范圍非常廣泛，路線也是很復雜的，像“黃河上渡過了一輩（呀）子，浪尖上要花（呀）子哩”“上走了西寧的碾伯（呀）城，下走了窯街的大通”“走罷了涼州了走（呀）甘州，嘉峪關(guān)靠的是肅州”“連走了三年的西（呀）口外，沒到過循化的保安”“阿拉山尖上的煙瘴們大，西代唐河里的水大”“渭遠縣有一座八廊的橋，鳥鼠山有一座廟哩”“尕馬（哈）騎上者走（呀）云南，捎帶者走了個四川”“黃河上走了個寧夏（呀）了，包頭的街道里站了”“涇陽的草帽是十八（呀）轉(zhuǎn)，長安城打了個過站”“固原的城是個磚包的城，青石頭鋪下的大路”等等花兒唱詞，就是對做工、經(jīng)商者們的行走路線的一個粗略記載。其中，他們中的部分人就長期生活在了做工、經(jīng)商的地方，花兒也就在這些地方生根發(fā)芽了。

以販運為媒介進行傳播

河州地處我國黃土高原與青藏高原的交接處，土地貧瘠，山路崎嶇不平，溝壑縱橫，懸崖峭壁隨處可見，陸上交通極為不便；湟水、黃河等河流也流經(jīng)這里。正是這種地形、地貌造就了河州人在困難面前堅韌不屈、吃苦耐勞、敢闖敢干、勇往直前的頑強品質(zhì)。過去，當?shù)厝藗兣c外界的貿(mào)易往來主要是靠騾子、駱駝、馬等牲口馱運和靠河道運輸，由此腳戶業(yè)、筏子客也就產(chǎn)生了。

腳戶是西北地區(qū)人們對駕馭騾子、馬、牛、駱駝等大牲口，控制并跟隨馱隊從事長、短途運輸?shù)娜说姆Q呼。河州腳戶絕大多數(shù)都是農(nóng)民出身，除農(nóng)忙在家務農(nóng)外，其余大部分時間都是吆喝著牲口在外面從事著專業(yè)的販運。歷中上河州腳戶哥從事販運的地域非常廣泛，近處可以在鄰近的區(qū)、縣之間，遠處可到達四川、云南、陜西、新疆，甚至更遠的地方，如清人記有河州漢民的販運基本上都在本地區(qū)，而回民的販運遠可到達新疆、四川及陜西等地。

腳戶哥在販運途中的生活非常艱辛，獨自要面對很多常人無法克服的困難，比如惡劣的氣候、匪盜打劫、傷病、缺衣少食等等，餓死、凍死、生病死、被土匪殺死、掉下懸崖摔死等意想不到的情況時有發(fā)生，而且心靈上還要承受思念（思念父母、妻子、兒女、情妹妹等）、孤獨和寂寞之苦。所以，腳戶哥的每一次出行都是與親人的生離死別，妻送夫、父母送子、情妹送情哥的場面凄凄慘慘，不知道趕腳的親人幾時能回來，還能不能回來。有的腳戶哥兩三個月，或五六個月可以往返一次；有的甚至要一年、幾年才能回家；有的一去從此杳無音信，荒涼的野外只有親人的無限期盼！

在充滿艱辛與險惡的販運途中，一路上伴隨著腳戶哥的是空曠無人的荒山野地、單調(diào)的銅鈴聲和騾蹄聲。為了排遣趕腳生活的寂寞與孤獨、抒發(fā)心中的苦悶、感嘆命運的不平以及思念家中的親人，腳戶哥們會不由自主地漫起家鄉(xiāng)的花兒，以減輕壓在他們心頭的重負，像“霸地草要吃白砂糖，哥吆騾子去洛陽；霸地草要吃自貢鹽，哥吆騾子下四川”“頭騾的腳步放開了，押腳的大鈴響了；腳戶阿哥們想你了，心上的尕妹，不由得腳步么大了”“頭幫騾子滿頭紅，西口的大路上響著馬鈴；你看腳戶哥們好不英，喊一聲花兒痛爛心”“腿子（哈）走成個硬桿桿，支起個鑼鍋者吃炒面；腳痛呀腿酸者吃不下飯，你說嘛辛酸啦不辛酸”“石砭就像是鬼門關(guān)，下（哈）了馱子們者胛子上掮；百八的馱子者往肉里鉆，心懸者頭發(fā)根里冒冷汗。多少匹騾子（哈）滑下了砭？多少個苦命人跌下了九泉？過了呀石砭者人模子散，腰困者腿酥者四骨里軟”“一買了鞭子二買了馬，三買了梅花鐙了；一想娘老子二想家，三想了連心的肉了”等等，真實地反映了腳戶哥的辛酸生活，同時，花兒也留在了記錄他們艱辛生活的彎彎曲曲的馱道上。

筏子客是西北地區(qū)人們對用羊皮或牛皮筏子從事河渡販運的人的稱呼，這些河州筏子客主要的航運路線是從西寧（或貴德）到蘭州，然后再順著黃河到達包頭等地，他們與腳戶哥一樣多數(shù)都是當?shù)氐氖芸噢r(nóng)民，由回、漢、撒拉、東鄉(xiāng)、保安等族人中身體強壯、精通水性的青年人擔任，是一群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我國著名新聞記者范長江1936年搭乘回民的羊皮筏子到內(nèi)蒙古采訪，在皮筏上度過了五天四夜。他在《中國的西北角》一書中寫道：“西北水上交通，皮筏較木船為普遍。操縱皮筏之苦力，十之九為甘肅河州之回民，亦有西寧之方面者?！盵6]（注：他說的“回民”包括東鄉(xiāng)、保安、撒拉等族的人。）

筏子客的漂流生活與腳戶哥的馱運生活同樣艱難、辛酸，當?shù)氐膼簞萘εc官府勾結(jié)，在黃河、湟水等河流岸邊到處設卡，過往筏子客要被層層盤剝，交納各種苛捐雜稅。有時還要遭遇土匪的打劫，有的傾家蕩產(chǎn)也得把損失賠給貨主。沒有償還能力的，無奈之下只有離鄉(xiāng)背井，流落異鄉(xiāng)。這些還不是他們苦難生活的全部，更要命的是：他們時刻還要面對黃河的驚濤駭浪、暗礁巨石，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國現(xiàn)代著名歷史學家、民俗學家顧頡剛1937年在蘭州河口乘羊皮筏子，他在《考察西北后的感想》中說：“人坐行李上，不便轉(zhuǎn)側(cè)，波瀾旁沖，裳履盡濕，泊蘭州城外水北門，親歷乘風破浪之險?！盵7]筏子客為了一家人的生計，干做刀口上舔血，刀尖上行走的營生，有一首歌謠深刻地闡明了筏子客辛酸的生活：“多少年黃河里漂泊，槳板兒搖粗了胳膊；多少年黃河里顛簸，掙扎在激流漩渦；出沒風浪里的筏子客搖不盡寒苦的生活；風卷日月頭上過，淚水兒比那黃水多!”有許多筏子客，在與黃河的急流險灘搏斗中，將生命永久地留在了河道里。

在水流比較平緩，天氣晴朗的時候，伴隨著黃河上那“嘩啦啦”的木槳聲，河州筏子客們也會苦中“作樂”，情不自禁地放開歌喉，把一首首蕩氣回腸的花兒唱給南來北往的過客，唱給滾滾東流的黃河：“站在筏子上扳槳哩，羊毛（哈）往包頭送哩；遠路上有我的扯心哩，誰人（哈）打聽者問哩。芥干花開開打黃傘，胡麻花開開是寶藍；筏子上的阿哥（哈）討平安，回來了尕妹（哈）照管”、“黃河上耍水的筏子客，性命在浪尖上饒哩；尕妹們一天盼不黑，相思病啊早會好哩”、“中間是黃河（哈）兩邊是崖，峽口里站兩朵云彩；云彩是搭橋者你過來哎，心里的‘花兒’（哈）漫來”、“左邊是黃河右邊是石崖，雪白的鴿子水面上飛；阿哥和尕妹一對子鴿子，尾巴上連的是惹人的哨子；一對對鴿子晴天里飛，他倆是天世下來的對對”、“天晴天陰河灘里爬，筏客子行戶苦最大；冰碴子劃下腿肚子痛，麻鞋帶勒著腳腫哩”等等，這些人無意間也成了花兒的傳者，花兒伴隨著他們艱辛的水運生活，自西向東灑落在波濤洶涌的黃河上。

結(jié) 語

從以上幾方面的分析可以看出，隨著河州人的足跡所至，花兒的種子也被他們無意間帶出了家鄉(xiāng)，帶到了西北各地，使花兒贏得了“陜西的亂彈，河州的少年”的崇高美譽，這是回、漢、撒拉、東鄉(xiāng)、保安、藏等西北各族人民廣泛而持久傳播的結(jié)果，這些傳播者為花兒在異地開放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同時，花兒的傳播區(qū)域也并不是無邊無際的，而是沿著一條相對比較固定的線路在進行傳播，這條線路就是古絲綢之路及其輻射地帶。這條開始于我國的西安，終止于現(xiàn)今土耳其的第二大城市伊斯坦布爾，面積40多萬平方千米，橫跨80多個縣、市古道的開辟，是人類文明史上的一個偉大創(chuàng)舉，是絲路沿線各民族用腳踩出的一條通道，積淀了眾多民族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蘊。這條經(jīng)濟文化紐帶上傳遞的不僅僅是商品，中原儒道文化與以宗教文化為代表的異域文化在這條古道上也得到了互補與發(fā)展。

[1]黃陶庵.續(xù)修導河縣志[M].蘭州：甘肅人民 出版社,2011.

[2][3][4]佚名.花兒的流傳分布.http：//www.chinalxnet.com/content/2009-03/12/content_4237_2.htm.

[5]屈文焜.“花兒”的空間系統(tǒng)[J].寧夏大學學報,1995(1)：58.

[6]范長江.中國的西北角[M].北京：新華出版社,1980.

[7]顧頡剛.考察西北后的感想——1938年10月講于中央政治學校附屬蒙藏學校[J].西北史地,1984(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