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桑
風景憶當年
燕子磯頭紅蓼月,烏衣巷口綠楊煙。
紅蓼拂月,綠楊生煙。
可嘆,物似當時,人似當時否?
瘦影小立江南故里,聽風,聽雨,聽咿呀婉轉的小曲,恍惚,心緒低迷。紅泥小火爐瞬間煮稠了新雨,投入一段青梅往事,熬成纏綿的江南風味。
聞著,品著,念著,戀著,分明是風景舊曾諳。風景舊曾諳呀,淚水輕輕落入杯盞,漾起的漣漪,多讓人心碎。
誰在感懷之外,又憶當年?
誰在木蘭船
和風煦暖,漣漪微涼。誰家女子在木蘭舟中小憩,風吹船行影猶在,碎了古詩里的唯美意境?
閑云,青山,流水,紅蓼,白萍……碎成一片片,波光瀲滟。
人在岸邊看著,靜靜,不語,分明是醉了。俯身掬一捧水,仰頭喝下,幽涼,沁芳。
恍惚見那淡紅衫的女子回眸淺笑,煦暖如風。
誰與話清涼
故人相見,不訴凄涼,也不話悲傷。你且坐下,待我洗凈茶具泡一壺好茶來。古人對酒當歌,你我対一盞香茗閑話清涼。隔著微微香霧,隔著經(jīng)年塵事,茶香悠悠。
一個人清清雅雅地說著,一個人認認真真地聽著。
輕輕啜飲一口杯中茶,心頭自得禪茶真趣,不煩不惱,不爭不躁,寧靜清和。
問,誰與話清涼?
與茶,與禪,與你,足矣。
滿砌落花紅冷
落英繽紛,出自《桃花源記》,形容落花紛紛飄落的美麗意境,華美而絢爛。
欲尋陶潛清隱桃源的情懷,奈何塵緣未盡,仍是凡塵俗子一個。貪戀著塵世里的美與好,醉生夢死,不無留戀。而今,眼看著春光凋零,只能無可奈何花落去。
空對著寂寞紅冷,惆悵落花如夢。執(zhí)帚輕掃,掃得去濃露輕塵,也掃得去落花紅冷,掃去了十二分的春光明媚與舊時天氣。
唯獨,掃不去心頭千思萬緒。
人云,絮飛花落,每易傷春。
信矣。
黃葉青苔歸路
此句與“杏花春雨江南”有異曲同工之妙。
淡亦可、雅亦可的詩句,勾描著節(jié)令里尋常易見的意象,乍然一見,不論深深淺淺,總歸是入了迷。
想不出多的形容詞,只“唯美、婉約”這樣的詞信手拈來,嵌入寫意詩情的畫卷。
然,杏花春雨里,古典江南,素雅淡遠,有如文人水墨,韻味雋永,濃淡相宜。而黃葉青苔,幽深小路,蕭瑟凄清,儼然半杯隔夜的茶,雖濃,卻分明老去了光陰。
茶痕濃郁,漬在純白細膩的陶瓷杯盞上,像秋意,漸涼。
彼時,西風飄零。
恍然見清瘦的離人牽著一匹老馬,從馬致遠寥寥二十八字勾畫的秋郊夕照圖中走來。
若問歸路,就在黃葉青苔深深處。
纖月黃昏庭院
楊柳梢頭纖纖月,月淡而孤清,流動著如水的氣韻與柔情。
偏不能圓滿,遂了人愿。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當年蘇子瞻大醉兼懷子由,早已看得通透。
此事古難全,誰說不是呢?聚散終有時,人世一場虛空大夢,許多事情本不該強求。
比如月圓會缺,花開會落,人一走,茶就涼。
自知,月淡而孤清,人散而孤獨。
誰在纖月黃昏庭院,折桂枝作筆,蘸月色為墨,鋪一簾清風當紙,寫下清秋怨?
一縷茶煙透碧紗
周作人談喝茶,當于瓦屋紙窗下,清泉綠茶……紙窗已如此妥帖雅致。
若換了碧瑩瑩一層紗糊在窗上,映著闌珊燭火,透著裊裊輕煙,不定有怎樣的恬淡優(yōu)雅、清凈幽涼。
茶煙清逸、縹緲,洇在碧紗窗上,悠悠散著清苦的淡香。
一盞閑茶對一窗煙月,真真是杳如塵夢了。
納蘭評李后主詞,“更饒煙水迷離之致”。
此句亦然。
紅藥闌邊攜素手
趙長卿《長相思》寫了:“藥闌東,藥闌西,記得當時素手攜,彎彎月似眉?!笔赶嗫?。
心底歡喜,四時風光與你一路看過去。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你在,便是人間好時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