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海
(合肥市行政學院 科研處,安徽 巢湖 238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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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真的沒有邏輯漏洞嗎?
——對楊玉生教授批評的回應
周德海
(合肥市行政學院 科研處,安徽 巢湖 238000)
【摘要】研究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的科學態(tài)度,應當是在實事求是原則的基礎上,將其放到現(xiàn)實的社會經(jīng)濟活動之中進行審視,通過對其局限性進行修正和補充,使之能夠合理地說明現(xiàn)實社會經(jīng)濟活動的實際情況。愛因斯坦提出的科學理論真理性的評價標準,不僅適用于對自然科學理論真理性的評價,而且也適用于對社會科學理論真理性的評價,自然也適用于對《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真理性的評價?!顿Y本論》商品價值理論的邏輯漏洞是由它的理論前提和歷史條件造成的,依據(jù)現(xiàn)實的社會經(jīng)濟活動的實際情況對其所作的修補,是真正意義上的堅持馬克思主義。
【關鍵詞】《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邏輯漏洞的修補;批評的回應
拙作《〈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的邏輯漏洞與修補——以愛因斯坦的科學觀及其科學理論真理性評價標準為參照系》(以下簡稱“拙作”)在《管理學刊》2014年第6期發(fā)表以后[1],由于筆者偏處一隅(縣級巢湖市),學術信息閉塞,直到2015年9月下旬的有一天,才無意中在網(wǎng)上發(fā)現(xiàn),遼寧大學經(jīng)濟學院的楊玉生教授(以下簡稱楊教授),在《管理學刊》2015年第3期上,發(fā)表了一篇與筆者商榷的文章[2]。俗話說,真理愈辯愈明,能夠得到楊教授的批評,可以使筆者從另一個角度審視拙作,對所討論的問題獲得新的認識,這是令人高興的事情。但是,當把楊教授批評拙作的文章從網(wǎng)上下載、閱讀以后,卻令筆者深感失望?,F(xiàn)將筆者在閱讀楊教授批評拙作的文章時產(chǎn)生的幾點感想寫出來,就教于楊教授和學術界同仁。
一、對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我們應當采取一種什么樣的基本態(tài)度
讀楊教授批評拙作的文章,自然是首先要看其 “摘要”。在這段不長的“摘要”中,楊教授所表達的學術態(tài)度實在讓筆者接受不了。楊文“摘要”的第一句話是“馬克思的唯物史觀是評價其價值理論是否具有科學性的標準”[2]。似乎除了馬克思的唯物史觀是馬克思的價值理論科學性的評價標準,就沒有其他的評價標準。但是,如果楊教授是學術刊物的審稿人,馬克思撰寫的關于商品價值理論的文章向學術刊物投稿,楊教授是否只用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對其進行審查?筆者認為,答案應當是否定的。關于這個問題,將在本文的第二部分具體闡述。
楊文“摘要”的第二和第三層意思是“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具有無可爭議的真理性和科學性”,“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以及剩余價值論)的邏輯十分嚴密,相關理論無懈可擊”[2]。似乎在楊教授看來,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以及剩余價值論,沒有任何時代局限性,不需要隨著時代的進步而豐富和發(fā)展,從而在根本上否定了任何對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或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以及剩余價值論進行討論的余地。這種用拒絕討論的方式堅持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和剩余價值論正確性的做法,至少可以表明,楊教授不了解科學發(fā)展的一般規(guī)律。關于這一點,也將在本文第二部分予以說明。
楊文“摘要”的第四層意思,是借用“西方經(jīng)濟學家在攻擊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和剩余價值論時,常常故意混淆價值和剩余價值這兩個概念”的做法[2],把筆者對《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的邏輯漏洞的發(fā)現(xiàn)和修補,看成“同傳統(tǒng)西方經(jīng)濟學家的主張如出一轍”[2],似乎在楊教授看來,筆者不是在完善和發(fā)展馬克思《資本論》的商品價值理論,而是與所謂的“西方經(jīng)濟學家”或“傳統(tǒng)西方經(jīng)濟學家”一樣,是對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和剩余價值論的“攻擊”。楊教授的這種說法,是把簡單的學術問題“上綱上線”為復雜的政治問題。
楊文“摘要”的最后一句話,是筆者“對所謂(《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的)邏輯漏洞的‘修補’,會導致馬克思價值理論庸俗化”[2]。在楊教授看來,筆者主張在《資本論》的商品價值理論體系中,使用馬克思寫作《資本論》以前所使用的“勞動商品”概念,“無疑會導致經(jīng)濟科學的倒退”[2],認為筆者所持的“資本和各種自然資源都創(chuàng)造價值”的觀點,與“法國資產(chǎn)階級庸俗經(jīng)濟學家薩伊所宣揚的”論點“別無二致”,其“后果便是導致了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的庸俗化”[2]。然而在筆者看來,一種科學理論是否倒退,并不在于它所使用的概念由誰最先提出,而是看其是否能夠很好地滿足這個科學理論自身的需要。況且,“勞動商品”的概念是馬克思在他創(chuàng)作《資本論》以前曾經(jīng)大量使用過的。因此,在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中,究竟是使用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所使用的“勞動力商品”概念,還是使用馬克思在寫作《資本論》以前一直使用的“勞動商品”概念,能夠更好地滿足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的需要,這應當由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本身來確定。這里的問題是,如果我們把商品的等價交換看成是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的核心,那么,在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中使用不帶有人身強制性質的“勞動商品”概念應當更加合理;反之,如果我們把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看成是他對早期資本主義社會中殘存的奴隸制經(jīng)濟研究的理論成果,那么,使用帶有人身強制性質的“勞動力商品”概念則更加適合。在這方面,筆者與楊教授的分歧在于:筆者認為《資本論》的研究對象是資本主義經(jīng)濟而不是奴隸制經(jīng)濟,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構造的以等價交換為核心的商品價值理論,是馬克思用來分析資本主義經(jīng)濟制度和經(jīng)濟活動的一個類似于黑格爾在《法哲學原理》中所構造的那個“抽象法”式的標準模型[3]。這也正是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關于價值理論一章中,有意識地“賣弄”“黑格爾特有的表達方式”的一個具體表現(xiàn)[4]22。因此,在這個以等價交換為核心的商品價值理論的標準模型中,使用馬克思在此前一直使用的“勞動商品”概念,遠比他在《資本論》中所使用的那個帶有奴隸制殘余的“勞動力商品”的概念,更加合乎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自身的邏輯。因為在資本主義商品經(jīng)濟的條件下,資本家與工人之間是通過簽訂勞動合同發(fā)生聯(lián)系的。按照馬克思確立的“彼此出讓的商品的交換價值相等”的“交換規(guī)律”[4]675。在簽訂勞動合同的過程中,盡管資本家都“惟利是圖”[5]91, 但工人也絕不都是傻瓜,他們也“總想利用一切機會強迫業(yè)主滿足他們的更高要求”[4]492。合理的選擇,就是勞資雙方在自由和平等的基礎上,通過公開的討價和還價,愿意就成交,不愿意就走人。如果愿意成交,那就簽訂勞動買賣合同,在勞動合同中規(guī)定,勞動者在一定的勞動崗位上,完成一定的有用勞動量,資本家支付相應的勞動報酬。這個勞動合同得到嚴格的執(zhí)行以后,便完成了商品經(jīng)濟中的一次具體的等價交換過程。馬克思把這種商品之間的等價交換活動,稱為資本主義經(jīng)濟關系中的正義。他說:“這種經(jīng)濟交易作為當事人的意志行為,作為他們的共同意志的表示,作為可以由國家強加給立約雙方的契約”[5]379,通過法律形式,表達資本主義經(jīng)濟關系的內容,“這個內容,只要與生產(chǎn)方式相適應,相一致,就是正義的;只要與生產(chǎn)方式相矛盾,就是非正義的。在資本主義生產(chǎn)方式的基礎上,奴隸制是非正義的;在商品質量上弄虛作假也是非正義的。”[5]379況且,在現(xiàn)實的商品經(jīng)濟或市場經(jīng)濟活動中,“勞務市場”和“勞動用工合同”等以“勞動商品”概念為基礎的概念,已經(jīng)廣泛地被使用著。正是根據(jù)這些情況,也為了克服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與他的剩余價值理論之間的邏輯不一致性,筆者認為,有必要把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中的“勞動力商品”修改為“勞動商品”。而楊教授所堅持的則是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混淆了資本主義經(jīng)濟關系和奴隸制經(jīng)濟關系的某些具體表述。盡管楊教授在批評拙作的文章中,用馬克思關于“勞動力商品是擁有其財產(chǎn)權的獨立的自由人可以按時間出售的商品”的思想,以與不擁有這種財產(chǎn)權,且本身就是商品的奴隸相區(qū)別,但是,楊教授還是沒有回答擁有財產(chǎn)權的工人把自己連同他的勞動力一起出賣給資本家以后,他還是不是一個“獨立的自由人”的問題。如果這個工人把自己連同他的勞動力一起賣給資本家以后依然是一個“獨立的自由人”,那么,馬克思在他的著作中為什么還不斷地把他們稱為“奴隸”?馬克思甚至認為,資本主義的“雇傭勞動制度是奴隸制度,而且勞動的社會生產(chǎn)力越發(fā)展,這種奴隸制度就越殘酷”[6]311。很顯然,在這個問題上,無論楊教授對馬克思的話作怎樣的解釋和理解,似乎都沒有說清楚,當一天奴隸與當一輩子奴隸,在本質上有什么不同。由此可見,在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中,究竟是使用“勞動商品”概念還是使用“勞動力商品”概念,更加適合馬克思《資本論》的商品價值理論的需要,只是一個簡單的邏輯問題,與經(jīng)濟科學是否倒退沒有關系。至于資本和各種自然資源、社會資源是否具有價值,以及它們是否能夠參與創(chuàng)造價值的問題,是要根據(jù)現(xiàn)實的社會經(jīng)濟運行活動進行分析和論證,與所謂的“庸俗經(jīng)濟學家”們是否說過類似的話沒有任何關系。再說,把與馬克思觀點不同的經(jīng)濟學理論稱為“庸俗經(jīng)濟學”,把這樣的經(jīng)濟學家稱為“庸俗經(jīng)濟學家”,筆者以為也是不嚴肅的。任何一種科學理論,只有錯誤與正確之分,而沒有庸俗和高尚之別。即使這種稱呼來自馬克思本人,也不意味著這種貶低他人的稱呼是有道理的。因為作為一個人,馬克思所做的每一件事并不都值得我們效仿,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也并不都是真理。例如,馬克思也曾把英國的工廠主辱罵為“英國狗廠主”[7]181,這種罵人的話顯然不能作為我們今天評價資本家的依據(jù)。
總的說來,通過這段不長的“摘要”我們可以看出,楊教授對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采取的是一種僵化的教條主義態(tài)度。而在筆者看來,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同任何一種科學理論一樣,都是它們的創(chuàng)立者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創(chuàng)作出來的,因而都不可避免地具有他們所處的那個時代的歷史局限性。正確的態(tài)度應當是按照實事求是原則,把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放到現(xiàn)實的社會經(jīng)濟活動之中進行審視,通過發(fā)現(xiàn)其存在的局限性,并對其進行修正和補充,使之能夠合理地說明現(xiàn)實社會經(jīng)濟活動的實際情況,科學地指導人們的社會經(jīng)濟活動。
二、究竟應當采用什么標準對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進行考查和評價
既然楊教授和筆者都承認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是科學理論,那么,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便擺在我們的面前:究竟應當采用一種什么樣的評價標準,來考查和評價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筆者與楊教授的分歧在于,筆者在拙作中提出應當采用愛因斯坦關于科學理論真理性的評價標準,而楊教授認為用“馬克思自己所確定的科學標準(唯物史觀)”對馬克思的價值論進行評價“更為重要”[2]。
筆者承認,馬克思的唯物史觀當然可以作為對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進行評價的標準,但是,那只是馬克思用自己的哲學觀點來評價自己的理論?;蛘邠Q句話說,楊教授所堅持的用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作為評價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的標準,僅僅是楊教授站在馬克思的角度,用馬克思的哲學觀點來評價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因而在實質上依然屬于用自己的哲學觀點來評價自己的理論。
然而在筆者看來,用哲學觀點作為科學理論真理性的評價標準,一般很難,甚至不可能達到客觀和公正。這通常表現(xiàn)為兩種情況:一是用他人的哲學觀點對某種科學理論的真理性進行評價,常會產(chǎn)生一定程度的偏見。比如,愛因斯坦用他的哲學觀點對量子力學真理性的評價,就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偏見,因而顯得不夠客觀公正[8]。同樣,蘇聯(lián)用馬克思主義的哲學觀點評價遺傳學理論,結果制造了可悲的“李森科事件”。而在我國用馬克思主義的哲學觀點評價馬寅初的“新人口論”,結果制造了馬寅初的冤案。二是用自己的哲學觀點對自己創(chuàng)立的理論進行評價,則會產(chǎn)生一定程度的偏愛,陷入古人所說的“文章都是自己的好”窠臼,其客觀性與公正性也很難保證。正是由于這兩方面的原因,學術界在某一科學理論創(chuàng)立以后,都是由學術共同體用他們自己的標準,對這一理論進行考查和評價。這也就是筆者在前文提出的,如果楊教授是學術刊物的審稿人,對馬克思關于商品價值理論的來稿,應當采用一種什么樣的標準,對其理論的真理性進行審查或評價的問題。
從筆者所接觸的目前國內學術界對學術論文的審查或評價標準來看,有的學術刊物對來稿的“學術性”方面,設有“理論或方法的創(chuàng)新”和“研究的深度和前沿性”兩項指標;在“實用性”方面,設有“對學術學科發(fā)展的貢獻”和“對實踐的參考指導意義”兩項指標;在“規(guī)范性”方面,設有“文章表述寫作情況”和“學術道德學術態(tài)度”兩項指標。在每一項指標中再設“非常好”“很好”“一般”和“差”四個等級,要求審稿人對被審查的稿件,在每一項指標的四個等級中,根據(jù)自己的個人判斷,在相關格內打“√”,最后由審稿人在“刊用”“修改后刊用”或“退稿”的格內,通過打“√”向刊物的編輯部提供“論文處理意見”。雖然各個學術刊物對來稿所設的審查或評價的具體指標各不相同,但是,它們只有一些細微的差別,基本上大同小異。在這種老師給學生作文打分的評價標準里,并沒有楊教授所說的那種哲學標準。
從理論上說,盡管每一本學術刊物都可以聘請到該學科的頂尖專家組成它們的審稿人隊伍,但是,這些專家都只是過去的理論創(chuàng)新者,當他們面對該學科中最新的研究成果時,在他們與這一最新理論成果的研究者之間,客觀上存在著一定的認識水平上的差距。這就像當年愛因斯坦向德國的《物理學雜志》投去他的狹義相對論的第一篇論文《論動體的電動力學》時,不用說當時德國《物理學雜志》的編輯和審稿人不懂相對論,就是全世界的物理學家也都不懂相對論。因為道理很簡單,由愛因斯坦剛剛創(chuàng)立的狹義相對論尚未公開發(fā)表。然而令人驚奇的是,恰恰就是那位不懂相對論的《物理學雜志》編委、后來在1911年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維恩,決定在《物理學雜志》上發(fā)表愛因斯坦相對論的第一篇論文的。這里的問題是,不懂相對論的維恩是根據(jù)什么樣的評價標準來決定發(fā)表愛因斯坦相對論的第一篇論文的?雖然每一本學術刊物不可能都會遇到像維恩審查和評價愛因斯坦相對論的第一篇論文那樣極端的情況,但是,在學術刊物的審稿人與來稿的研究者之間存在著一定的學術水平上的差距,卻是一種比較普遍的現(xiàn)象,也是學術刊物的審稿人都會遇到的一個共同的難題。解決這一難題最簡單、也最合理的辦法,在筆者看來,就是采用愛因斯坦提出的“外部的證實”和“內在的完備”標準,對科學理論真理性進行考查和評價。不懂相對論的維恩當年能夠對愛因斯坦相對論的第一篇論文做出正確的評價,采用的理應是愛因斯坦所提出的那兩條標準,只不過維恩本人沒有系統(tǒng)地提出這兩條標準罷了。因此,愛因斯坦提出的科學理論真理性的評價標準,不僅適用于對自然科學理論真理性的評價,而且也適用于對社會科學理論真理性的評價,自然也適用于對《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真理性的評價。
楊教授之所以不贊成筆者用愛因斯坦的科學理論真理性的評價標準來揭示《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的邏輯漏洞,在筆者看來,似乎是由于楊教授不了解科學發(fā)展的一般規(guī)律。按照美國科學史家托馬斯·庫恩的說法,科學的發(fā)展通常表現(xiàn)為“革命科學”和“常規(guī)科學”兩種形式。科學革命的標志是新的科學“范式”的提出,此后的科學家在這種新的“范式”基礎上所進行的修正、補充、豐富和擴展,則屬于常規(guī)的科學理論研究。無論是“革命科學”還是“常規(guī)科學”,都是在科學家們的感覺經(jīng)驗基礎上進行的。由于人類認識范圍的擴大和科學理論研究的深入,科學家們所獲得的新的感覺經(jīng)驗常常與既有的科學理論之間相矛盾或相沖突,為了克服這種矛盾和沖突,科學家或者把這些新的感覺經(jīng)驗歸并到既有的科學理論之中,從而補充、修正和發(fā)展既有的科學理論,或者創(chuàng)立新的科學理論,實現(xiàn)科學的革命性變革。然而,無論是常規(guī)的科學理論研究,還是革命性的科學理論研究,都不可能由某一位科學家憑著一己之力完成,它們都需要經(jīng)歷幾代科學家和無數(shù)科技工作者的共同奮斗。人類的第一次科學革命從哥白尼的“太陽中心說”的提出,到布魯諾、開普勒、伽利略等人的不懈探索,最后到牛頓構造出以“質點”概念所表征的科學實在的世界圖像,才標志著人類第一次科學革命的大體完成。在這期間,還有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科學家做出了他們的理論貢獻。即便是在經(jīng)典物理學理論體系創(chuàng)立以后,依然需要無數(shù)的科學家從事著在細節(jié)上豐富、發(fā)展和完善經(jīng)典物理學理論的工作。比如愛因斯坦創(chuàng)立的狹義相對論,不僅在細節(jié)上豐富、發(fā)展和完善了經(jīng)典物理學理論,而且把經(jīng)典物理學的運動理論限定在宏觀物體的低速運動領域之中。同樣的道理,馬克思主義的政治經(jīng)濟學理論創(chuàng)立以后,也需要無數(shù)的后繼者們根據(jù)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實際情況,使之不斷地豐富、發(fā)展和完善。
盡管以牛頓為代表的經(jīng)典物理學體系在創(chuàng)立以后,能夠合理地解釋包括天體運動、潮汐漲落和物體墜地在內的極其廣泛的自然現(xiàn)象,但是,在解釋光和電的現(xiàn)象時,卻遇到了難以克服的困難。這個困難是由法拉第、麥克斯韋和赫茲等人創(chuàng)立的以“電磁場”概念為基礎的電磁理論而克服的。愛因斯坦所創(chuàng)立的相對論,僅僅是完成了由法拉第等人開創(chuàng)的物理學革命的一個階段[9]。同樣,在愛因斯坦看來,他的廣義相對論所存在的一個根本性的缺陷,則需要通過創(chuàng)建“統(tǒng)一場”來進行完善。可以說,科學發(fā)展的歷史,就是一個不斷地克服既有科學理論局限性的歷史。極而言之,在人類的認識史上,無論是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沒有任何一種科學理論是不存在歷史局限性的。而對它們所存在的歷史局限性的審查,在尚無實驗或實踐檢驗(有時實驗或實踐本身也會存在缺陷)的情況下,除了采用愛因斯坦所提出的那兩條評價科學理論真理性的標準以外,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有更好的評價標準[10]。 楊教授關于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其中包括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和剩余價值論都“邏輯十分嚴密,相關理論無懈可擊”的斷言,是在創(chuàng)造違背科學發(fā)展規(guī)律的神話。楊教授似乎完全不明白,“科學沒有永恒的理論”[11]53。
三、《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的邏輯漏洞是由它的理論前提和歷史條件決定的
在筆者看來,馬克思《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的理論前提是馬克思的勞動異化理論。勞動異化理論,是馬克思在19世紀40年代上半葉創(chuàng)立的。當時的馬克思認為,隨著資產(chǎn)階級上升為統(tǒng)治階級,整個社會必然分化為“有產(chǎn)者階級和沒有財產(chǎn)的工人階級”,在資本和勞動的對立中,“工人降低為商品,而且降低為最賤的商品”,而競爭的必然結果,“是資本在少數(shù)人手中積累起來”[12]39。在這種社會條件下,勞動的現(xiàn)實化表現(xiàn)為非現(xiàn)實化,“以致工人非現(xiàn)實化到餓死的地步”;勞動的對象化表現(xiàn)為對象的喪失,“以致工人被剝奪了最必要的對象——不僅是生活的必要對象,而且是勞動的必要對象”;對對象的占有表現(xiàn)為異化,“以致工人生產(chǎn)的對象越多,他能夠占有的對象就越少,而且越受自己的產(chǎn)品即資本的統(tǒng)治”[12]41。由于勞動的異化,工人既失去了勞動加工的對象,也失去了維持工人本身的肉體生存的手段,從而“在這兩方面成為自己的對象的奴隸”[12]42。由此,馬克思得出“整個的人類奴役制就包含在工人對生產(chǎn)的關系中,而一切奴役關系只不過是這種關系的變形和后果罷了”的結論[12]51。正是在這種把資本主義的經(jīng)濟制度看成是“奴役制”,把資本主義生產(chǎn)關系中的工人看成是“奴隸”的前提下,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通過大量引用由英國議會和政府為了監(jiān)督1850年英國工廠法的執(zhí)行,而任命的工廠視察員所提供的關于工廠主們違反工廠法的情況報告,作為英國的工廠實行奴役制,英國的工廠工人成為奴隸的證據(jù)。但是,楊教授顯然沒有意識到,當時英國議會和政府通過制定和實施工廠法,任命工廠視察員對工廠主們的違法行為提出報告,其目的是為了“節(jié)制資本無限度地榨取勞動力的渴望”[4]276-277, 消除這些違反工廠法的不法行為,而不是助長它們。這就像當今我的黨和政府委派巡視員和審計人員,通過巡視報告和審計報告揭露政府機關和黨政官員的違規(guī)和違法行為,其目的是為了消除這些違規(guī)和違法現(xiàn)象一樣。另一方面,早在1825年,英國議會就廢除了一切禁止工人組織同盟的法律,從那時起,英國工人就可以通過組織同盟,“以便同心協(xié)力地同資本家競爭”[12]193。而工人在與資本家的斗爭中,所依據(jù)的正是商品的等價交換規(guī)律,是“商品交換規(guī)律所承認的”“平等的權利之間”的“對抗”[4]272。馬克思以工人的口吻對資本家說:“你和我在市場上只知道一個規(guī)律,即商品交換的規(guī)律。……你使用三天的勞動力,只付給我一天勞動力的代價。這是違反我們的契約和商品交換規(guī)律的。……我要求正常的工作日,因為我和任何別的賣者一樣,要求得到我的商品的價值?!盵4]270-271正是在這兩方面的壓力下,到《資本論》第一卷完稿以前,由英國工廠視察員報告所揭露的那種資本“對剩余勞動的狼一般的貪婪”的做法,已經(jīng)“受到法律規(guī)定的約束”[4]282。而在面包業(yè)中的那些“毫無拘束地壓榨勞動力”的情況,也成為過去的“不久以前”發(fā)生的事情[4]282。這就是說,由英國工廠視察員在報告中所揭露的“英國工廠幼年時期的那些陳舊的駭人聽聞的現(xiàn)象”[4]647,到《資本論》第一卷完稿以前已經(jīng)不存在了。遺憾的是,楊教授對《資本論》中的這些文字視而不見。當然,讀馬克思的書不認真的情況,并不止楊教授一人,而是國內學術界的一種比較普遍的現(xiàn)象[13]。
從《資本論》第一卷公開發(fā)行,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一個半世紀,整個資本主義世界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1892年,恩格斯在談到他早年寫作的《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一書時,認為從1848年以來,英國工人階級的生存狀況已經(jīng)有了“顯著的改善”[14]428, 他把他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一書中所描寫的資本主義,像馬克思把由英國工廠視察員在報告中所揭露的英國工廠狀況稱為“英國工廠幼年時期”一樣,稱之為資本主義的“早期階段”[14]419。隨著科學技術的突飛猛進和社會生產(chǎn)力的巨大發(fā)展,到20世紀六七十年代,馬克思意義上的工人階級的生活狀況,發(fā)生了更為巨大的變化。20世紀70年代末,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的王震在訪問英國時曾說:“我看英國搞得不錯,物質極大豐富,三大差別基本消滅,社會公正,社會福利也受重視,如果加上共產(chǎn)黨執(zhí)政,英國就是我們理想的共產(chǎn)主義社會?!盵15]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還是按照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所說的個別詞句,把雇傭工人稱為“雇傭奴隸”[5]674, 就像上世紀80年代初,著名經(jīng)濟學家、曾長期擔任中國駐英國大使館代辦、對現(xiàn)代資本主義有深刻了解的宦鄉(xiāng),在審讀蔣學模《按照列寧的原意認識帝國主義的垂死性》一文時所說的那樣:“今天的情況同《帝國主義論》所依據(jù)和描寫、分析的情況有很大不同?!薄把芯繎?zhàn)后的帝國主義問題和論證它的發(fā)展趨勢,應該根據(jù)新的材料,得出新的結論,而不能只用《帝國主義論》的詞句來套。”“否則既不能解釋戰(zhàn)后帝國主義發(fā)展的實際,在論證垂死性上也就缺乏說服力”[16]。今天的楊教授,就像當年的蔣學模那樣,都是用馬克思的一些個別詞句來套現(xiàn)實的資本主義。
把勞動以外的其他一切生產(chǎn)要素的價值排除出商品價值概念之外,是由馬克思的勞動異化理論和當時人類的認識水平共同所決定的。在勞動異化理論中,馬克思認為,工人階級是勞動者階級,資本家階級是不勞而獲的剝削者階級。按照這樣的思想,在《資本論》描述的資本主義的商品生產(chǎn)過程中,馬克思認定,工人是價值的創(chuàng)造者,資本家只是“掠奪”工人所創(chuàng)造的價值[5]233, “榨取”工人勞動的剩余價值[5]933-938。馬克思甚至把資本家所獲得的“剩余價值”,稱為通過非法手段得到的“贓物”[4]609。因為在馬克思看來,作為資本人格化的資本家,執(zhí)行的是資本“對勞動的剝削”的職能[5]427。雖然“剝削過程本身也就表現(xiàn)為單純的勞動過程”,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執(zhí)行職能的資本家與工人相比,不過是在進行另一種勞動”,即“資本主義的性質”的勞動[5]430,不是創(chuàng)造價值的勞動。因此,在資本與勞動對立的情況下,盡管資本本身作為貨幣或商品具有自己的價值,但是它只能實現(xiàn)價值的轉移,不能實現(xiàn)價值的增殖。
馬克思把凝結在商品中的自然物質排除在商品的價值之外,又是由當時的歷史條件決定的。在馬克思開始寫作《資本論》的那個時代,一方面是地廣人稀,另一方面是大工業(yè)剛剛興起,人類在物質資料的生產(chǎn)過程中對自然資源的利用非常有限。作為自然資源的空氣、陽光,可以任由人們無限制地使用,沒有人會意識到它們的價值,形成“值錢”的感覺經(jīng)驗;大量存在的處女地、天然草地和野生林等自然物質,多到人們無暇顧及,沒有人會想到它們可以作為商品來賣錢,因而也不可能產(chǎn)生這些東西“值錢”的感覺印象。用馬克思的話說,它們雖然有使用價值,但卻“不是商品”[4]54。不能成為商品,自然沒有價值。在這種觀念的基礎上,對一些已經(jīng)進入社會物質生產(chǎn)領域的“金屬礦石、礦物、煤炭、石頭等等”,看成“是由自然無償贈予的”[4]696,它們自然也就沒有價值。這種情況,在馬克思所處的歷史時代,因為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水平較低,其中存在的邏輯漏洞沒有凸顯出來,也就沒有人提出異議。
但是,隨著社會生產(chǎn)力的迅速發(fā)展和資本主義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的興起,當馬克思把他的一般商品價值理論,運用到資本主義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中的時候,由客觀存在的土地買賣和地租,使土地的價值凸顯了出來。為了論證這種“異?!钡慕?jīng)濟現(xiàn)象,馬克思在堅持自然物質沒有價值的前提下,把現(xiàn)實的社會經(jīng)濟活動中,土地占有者“可以像……商品一樣”[14]696,把自己占有的一塊土地,比如一塊未被開墾的處女地,通過市場交易所獲得的“購買價格”做出合乎他的一般商品價值理論邏輯的解釋,他不得不通過一系列的假定,最后把它說成是“按普通利息率計算的”“地租的購買價格”[5]703。在拙作中,筆者指出馬克思在地租理論中的土地有價格而無價值的說法,與他的一般商品價值理論中的價值決定價格的邏輯關系不一致,以及馬克思為了把這種混亂的邏輯關系說圓,只好通過“兜圈子、繞彎子”的方式來進行的缺陷。對此,楊教授在批評拙作的文章中說:“馬克思把土地的購買價格歸結于地租的價格,本質上是用對剩余價值的一種特殊占有(地租)來說明土地購買價格。這和商品價值的生產(chǎn)并不矛盾?!睘榱苏f明這種“不矛盾”,楊教授的根據(jù)是,“無論何種商品,只要存在租金(例如馬歇爾所說的機器設備和廠房的‘準租金’),就可以以租金來說明其價格。而由于租金本質上是剩余價值的一部分,這便也和商品價值決定的邏輯不相悖?!痹诠P者看來,楊教授在這里并沒有理順馬克思的地租理論與他的一般商品價值理論之間的邏輯關系。理由如下:第一,“像……商品一樣”出售的土地所獲得的“購買價格”,與剩余價值毫無關系。按照馬克思的一般商品價值理論,商品的買賣是在自由和平等基礎上的等價交換,在等價交換中誰也沒有占到誰的便宜,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剩余價值。既然沒有剩余價值,那么,土地的所謂“購買價格”就失去了它的邏輯根據(jù)。第二,楊教授認為“租金本質上是剩余價值的一部分”的觀點是沒有道理的。所謂租金,一般的說來,它是商品或商品化的物品使用權的轉讓所獲得的收益。地租,自然也就是土地使用權的轉讓所獲得的收益。土地的出租和現(xiàn)代社會生活中房屋的出租道理相同,它們都是出租者與承租人之間通過公開的討價還價以后,簽訂出租合同,承租人獲得土地或房屋一定期間的使用權,出租人獲得一定數(shù)額的租金。這也是在自由和平等基礎上的等價交換,與所謂的剩余價值也完全沒有關系。簡單地說,買和租在本質上是相同的。前者購買的是商品的全部使用權,后者購買的是商品的局部使用權,或者說,租是把商品的局部使用權作為相對獨立的商品進行交換。因此,如果按照楊教授關于租金本質上是剩余價值的一部分的觀點,那么,目前中國的所有房屋出租者都成了剝削者,也就是資產(chǎn)階級的一部分。
對于筆者在拙作中設計的那個用來證明自然肥力有自己價值的理想實驗,楊教授先是把土地的自然肥力歸入生產(chǎn)力,接著,把自然肥力差別較大的兩塊處女地上生產(chǎn)出來的農(nóng)產(chǎn)品都稱為使用價值,最后,依據(jù)勞動決定價值的觀點,把這兩塊土地上各自生產(chǎn)的農(nóng)產(chǎn)品的價值,看成是生產(chǎn)者所花費的勞動量來決定的。通過這一番分析以后,楊教授認為:“也許肥力較高的土地生產(chǎn)農(nóng)產(chǎn)品所花費的勞動比肥力較低的土地生產(chǎn)農(nóng)產(chǎn)品所花費的勞動要少,但農(nóng)產(chǎn)品卻賣了好價錢,因而商品生產(chǎn)者最終獲得了超額利潤,這又是由生產(chǎn)和市場交換條件所決定的。這與采用了節(jié)約勞動的技術的廠家因為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可以賣上好價錢而獲得超額利潤是一樣的道理。因此,馬克思的理論在邏輯上完全說得通,根本不存在所謂的邏輯混亂問題。”[2]對于楊教授的這種說法,筆者認為完全沒有道理。第一,楊教授對筆者在拙作中所說的那個理想實驗進行所謂“生產(chǎn)力”“使用價值”和“價值”的分析,是把簡單的問題復雜化。這樣的分析也根本沒有必要。因為筆者在那個理想實驗中明確說的是商品生產(chǎn),生產(chǎn)出來的是作為商品的農(nóng)產(chǎn)品。第二,楊教授把肥力較高的土地生產(chǎn)的賣了好價錢的農(nóng)產(chǎn)品,歸結為“所花費的勞動比肥力較低的土地生產(chǎn)農(nóng)產(chǎn)品所花費的勞動要少”,并且認為“這與采用了節(jié)約勞動的技術的廠家因為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可以賣上好價錢而獲得超額利潤是一樣的道理”。這種說法是蠻不講理。也許楊教授沒有種過地,不知道種地的勞動是怎么回事,但是,不知道種地的楊教授應當?shù)睫r(nóng)村實地了解一下,不應當動不動就往勞動量的多少上掛鉤。用勞動量的多少是無法解釋筆者的那個理想實驗的,這樣做的結果只能讓楊教授陷入理論上的尷尬。筆者在年輕時種過地,根據(jù)筆者種地的經(jīng)驗,無論是在肥力較高還是在肥力較低而面積相等的兩塊土地上生產(chǎn)同一種農(nóng)產(chǎn)品,所需要的勞動環(huán)節(jié)和勞動時間是大體相同的。況且,筆者在那個理想實驗中說得明明白白:“投入相同的物化勞動和活勞動”[1]。因此,筆者認為,合理的解釋只能是土地的較高自然肥力本身具有價值,它通過在肥力較高的土地上生產(chǎn)的農(nóng)產(chǎn)品在市場上所獲得的較高的市場價格表現(xiàn)出來。只有這樣,才能理順馬克思在土地買賣和地租理論中的價格與價值之間的邏輯關系。其實,早在20年前,筆者就曾證明過在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在歌星的表演商品中,就包含著他們“良好的天賦樂感和美貌”,以及他們的“知名度或美譽度”等自然資源和社會資源的價值,并且能夠通過市場價格參與經(jīng)濟領域的分配[17]。
除此之外,楊教授似乎也完全沒有注意到,隨著經(jīng)濟全球化的發(fā)展,各國之間的經(jīng)濟聯(lián)系更加緊密,我國的一些企業(yè),常常自帶裝備和隊伍,到外國開采礦物,然后運回國內進行生產(chǎn)。在這種情況下,外國的礦產(chǎn)資源在給中國企業(yè)開采的時候,他們需不需要收錢?按照馬克思和楊教授的觀點,自然資源沒有價值,當然不能有它們的市場價格,外國人也就沒有理由要求中國企業(yè)出錢購買這些礦產(chǎn)資源。如果楊教授帶著這種觀點為中國企業(yè)與外國人談判,我相信,在場的外國人一定會被楊教授的觀點笑翻。反過來,如果外國人到中國來開礦,按照楊教授的觀點,就應當把沒有價值的中國礦產(chǎn)資源白白地送給外國人開采。筆者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賣國行為?事實上,在現(xiàn)實的社會經(jīng)濟活動中,不僅礦產(chǎn)資源早已成為商品有自己的價值,而且連在馬克思時代最不可能成為商品的自然空氣和陽光,也早已作為商品的構成要素而表現(xiàn)出了自己的價值。比如,在風景如畫的海濱和旅游景區(qū)的清新空氣和燦爛陽光,早就成為游客消費的旅游商品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了。再比如,當今中國許多城市的自然空氣和陽光,因為受到嚴重的污染和對人們的生存所造成的危害而凸顯出它們的價值。而因自然空氣和陽光所受到的污染對人類造成的損害,以及人類為治理對自然空氣和陽光的污染所付出的費用,就是它們的價值量的體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依然堅守著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中的勞動價值論,認為只有直接生產(chǎn)者的勞動才創(chuàng)造價值,而其他勞動者和一切自然資源以及社會資源都沒有價值,是不可能科學而合理地說明現(xiàn)實社會經(jīng)濟活動的。
對于拙作中關于馬克思以現(xiàn)實市場上幾乎所有商品的不等價交換為邏輯前提所構建的商品等價交換理論的不合邏輯問題,楊教授認為筆者是在“反對馬克思的從總體上和長期來看的經(jīng)濟平衡思想”[2]。筆者在這個問題上談的是《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中的邏輯問題,不知道楊教授為什么要把它扯到馬克思的經(jīng)濟平衡思想上去,而且還給筆者扣上一頂“反對馬克思……經(jīng)濟平衡思想”的帽子。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在筆者看來,政治經(jīng)濟學屬于經(jīng)驗科學,采用的是以歸納為主的研究方法。運用歸納法建立起來的科學命題或定律,在邏輯上不能有反例。否則,這個科學命題和定律就不能成立。據(jù)此,筆者認為,現(xiàn)實社會經(jīng)濟活動中的任何一個商品之間的不等價交換,都可以成為《資本論》中的商品等價交換命題的反例,更不用說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確立的商品等價交換原則,是以幾乎所有商品的不等價交換為邏輯前提的。在這種情況下,只能有兩種選擇:要么放棄《資本論》中的商品等價交換原則;要么對《資本論》中的商品等價交換原則進行修補,使之符合現(xiàn)實經(jīng)濟活動中的商品交換實際。出于堅持馬克思主義的信念,筆者選擇的是后者。關于筆者的這個邏輯觀點,楊教授只要問一下學過形式邏輯的人,應當能夠得到肯定的回答,沒有必要把這個邏輯問題硬往馬克思的經(jīng)濟平衡思想上扯,使這個簡單的問題復雜化。
在筆者看來,《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中的等價交換原則,在現(xiàn)實的社會經(jīng)濟活動中沒有邏輯根據(jù)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商品的價值在商品進入市場之前就已經(jīng)確定了,它與商品消費者的購買行為沒有關系。然而,根據(jù)馬克思“產(chǎn)品在消費中才得到最后完成”的觀點[18], 一個具體的商品在剛剛生產(chǎn)出來以后,只是完成了它的一個階段,它還必須進入消費領域并被有效地消費,才能得到最后的完成。從這方面看,一個具體的商品在生產(chǎn)階段凝結的價值,只能是它的價值的潛在形態(tài),而只有通過有效的消費以后,它的價值才得到了實現(xiàn)。因此,沒有消費者的參與,任何一個具體的商品不僅不能得到它的完成形態(tài),而且它的價值也不能實現(xiàn)。正是出于這種考慮,筆者認為應當通過引進主觀價值論的因素,把馬克思的商品客觀價值論,修補為商品主客觀統(tǒng)一價值論,使生產(chǎn)者和消費者,從馬克思的商品客觀價值論中的主客體之間的關系,變成為平等的主體間的關系,從而消除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中的由不等價交換的實際而得出等價交換原則的邏輯錯誤,把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中的等價交換原則,奠定在現(xiàn)實的商品經(jīng)濟或市場經(jīng)濟基礎之上。對于筆者的這種努力,楊教授認為這是“對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的庸俗化”。楊教授在再次強調“馬克思關于商品價值的規(guī)定是科學的”以后,承認筆者所說的馬克思關于商品價值由生產(chǎn)階段確定的事實,他說:“的確,商品的價值在商品進入流通領域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了”[2]。但是,楊教授不贊成筆者在拙作中對馬克思的商品價值所包含的主體與客體關系的分析,即筆者所說的“商品的客觀價值論,使商品市場上的賣方成為商品市場交換中的主體,而商品的買方則只能成為商品市場交換中的客體”,在每一次具體的交易中,“買者作為客體,只能被動地接受作為主體的賣者提出的價格,根本沒有還價的可能”,從而成為“一種不自由和不平等的市場交換”,“不具備馬克思在《資本論》商品價值理論中所要求的邏輯前提(即自由和平等)”的觀點[1]。楊教授或許已經(jīng)忘記了,在當年的計劃經(jīng)濟年代,由國家確定的商品價格,消費者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在沒有討價還價余地的商品交易中,不僅消費者只能成為商品交易活動中的客體,而且也不可能有馬克思所說的那種體現(xiàn)商品本質的自由和平等。至于楊教授在批評拙作的文章中所舉的馬克思關于“1夸特小麥=a英擔鐵”的物物交換,以及以貨幣為媒介的商品交換的例子,并不能成為否定筆者觀點的論據(jù)。因為在馬克思的“1夸特小麥=a英擔鐵”的物物交換,以及楊教授所說的那種以貨幣為媒介的商品交換的例子中,并沒有否定公開的討價和還價。而只要能夠公開討價還價,買賣雙方就是自由和平等的主體間關系,也就體現(xiàn)了筆者修補后的馬克思的商品等價交換原則。從這種意義上看,筆者對馬克思商品價值理論邏輯漏洞的修補,絕不是把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庸俗化,而是對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的補充和完善,是真正意義上的堅持馬克思主義。
楊教授在批評拙作的文章中最后說:“周德海教授是崇尚自由的,但他似乎沒有搞清楚,在資本主義社會,只有資本家剝削工人的自由,而沒有工人不受剝削的自由,這是由以生產(chǎn)剩余價值為目的的資本主義生產(chǎn)方式的本質決定的。”[2]說實話,筆者對自由一向沒有興趣,更談不上對自由的崇尚。雖然筆者曾經(jīng)研究過黑格爾、愛因斯坦和馬克思有關自由的一些問題,對學術自由也曾進行過較為深入的思考,但那只是想從學理上搞清楚它們,與筆者本人是否崇尚自由完全沒有關系。至于筆者在拙作中對自由和平等的強調,完全是基于馬克思的商品價值理論。關于商品的自由和平等本性問題,馬克思在《資本論》中說得很多??梢哉f,沒有自由和平等,就沒有商品之間的等價交換;沒有商品之間的等價交換,也就沒有馬克思意義上的商品經(jīng)濟,自然就不可能有馬克思政治經(jīng)濟學的商品價值理論。關于這方面的內容,筆者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在這里只想建議楊教授把馬克思的《資本論》認真地多讀幾遍。對于楊教授所說的“在資本主義社會,只有資本家剝削工人的自由,而沒有工人不受剝削的自由”的問題,筆者在拙作和本文中也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在這里筆者只想提醒楊教授,如果喜歡收看NBA的球賽,可以了解一下NBA的球員與老板、球員工會與聯(lián)盟老板之間的關系,以及NBA勞資糾紛的處理方式,這或許對楊教授有所啟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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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先霞)
Aren't There Any Logical Vulnerabilities in Commodity Value Theory in On Capital?——Response to Criticism by Professor YANG Yusheng
ZHOU Dehai
(Scientific Research Office,Hefei Administration College,Chaohu 238000,China)
Key words:On Capital;commodity value theory;correcting and supplementing the logical vulnerabilities;response to criticism
Abstract:Seeking truth from facts should be the scientific approach to study Marx's commodity value theory. Marx's commodity value theory should be examined in realistic social and economic activities so as to correct and supplement its limitedness. Therefore,it can reasonably illustrate the realities of social and economic activities. Einstein's evaluation criteria of the truth of scientific theory is not only applicable to evaluation of the truth of natural scientific theory,but also to evaluation of the truth of social scientific theory. It naturally applies to evaluation of the truth of commodity value theory in the On Capital. The logical vulnerabilities in the On Capital is determined by its theoretical prerequisite and historical situations. The author is really adhering to Marx doctrine by correcting and supplementing its vulnerabilities according to the realistic social and economic activities.
DOI:10.13600/j.cnki.jpsslof.issn.1009-4326.2016.03.015
【收稿日期】2016-04-24
【作者簡介】周德海(1950-),男,安徽巢縣人,合肥市行政學院科研處教授。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與現(xiàn)實問題。
【中圖分類號】A8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4326(2016)03-005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