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巡茶御史的沿革與職能探研

單冬冬

宿州學院生物與食品工程學院，安徽宿州，234000

明代巡茶御史的沿革與職能探研

單冬冬

宿州學院生物與食品工程學院，安徽宿州，234000

通過對明代巡茶御史設置沿革、職能擴展的考證分析，探研整理明代巡茶御史一職的職能演變及其在茶馬貿易、財務審計、監(jiān)察地方、時政建言、馬政等方面起到的作用。明代巡茶御史本因茶馬貿易的發(fā)展而特設，其主要職能是查禁私茶、整肅茶紀，之后又逐漸拓展出涉及茶葉運輸及收購的茶引掛號職能、防范相關官員職務犯罪的茶務審計職能以及發(fā)展茶政的建言職能、兼理馬政職能等。明代巡茶御史將巡查御史本身的職能特點、茶馬貿易的實際情況與軍政的實際需求有機結合，使得部分軍政職能的分配更趨合理。

巡茶御史；茶馬貿易；私茶

1 問題的提出

自唐以來，中原政權便在西部邊境地區(qū)與當?shù)厣贁?shù)民族(主要是番人)展開了以茶易馬的經(jīng)濟往來活動。茶馬貿易是中原王朝獲取馬匹這一軍事資源的重要途徑，亦是中原王朝借以撫馭番人的重要手段，具有極其重要的軍事與政治意義，故一般由朝廷控制。不過，越境走私、私茶易馬這一問題由于利潤豐厚而屢禁不絕。它不僅分流著國家用于戰(zhàn)備的馬匹這一重要的軍事資源，也使得朝廷對西部少數(shù)民族的鉗制力量大大降低，嚴重干擾了正常的茶馬貿易和國家的宏觀大略。在明朝，這一問題尤為嚴重。

為了查禁私茶，明朝政府專門派遣監(jiān)察御史督辦此事，這便是巡茶御史設置的由來。目前，對于明代茶馬貿易的研究，主要側重于政治、軍事和經(jīng)濟意義，如王平平的《明代茶馬互市研究》[1]、董雪梅的《明代“以茶馭番”策略研究——以洮岷地區(qū)為例》[2]等；或茶馬貿易線路研究，如羅衛(wèi)東的《秦蜀茶馬古道考述》[3]等；或茶馬貿易的經(jīng)營管理制度研究，如黃兆宏的《明代官營茶馬互市分期及表現(xiàn)》[4]、濮蕾《試論明朝政府的“茶馬互市”管理制度》[5]等。

建立健全的茶馬互市管理機構和制定合理的政策法規(guī)，直接關系到官營茶馬互市的持續(xù)、穩(wěn)定、健康發(fā)展[6]。巡茶御史的設置是明朝政府在規(guī)范地維持茶馬貿易的正常秩序方面作出的重要舉措，巡查御史在明代的茶馬貿易中起到了突出的作用，故有必要對其沿革與職能進行系統(tǒng)分析。

2 明代巡茶御史設置沿革始末

明朝立國之初，私茶越境易馬這一問題對正常的茶馬貿易造成了極大地沖擊，如洪武三十年(1397年)朱元璋敕右軍都督時便指出：“近者私茶出境，互市者少，馬日貴而茶日賤，啟番人玩侮之心。”[7]1948派遣專門官員巡禁私茶, 督理茶馬是明代茶馬制度的一項創(chuàng)新[8]。為了遏制私茶泛濫，明初便有過派遣御史巡視茶馬貿易的初步嘗試，如朱元璋曾“遣僉都御史鄧文鏗等察川、陜私茶”[7]1949。朱棣也曾在永樂十三年(1415年)“差御史三員，巡督陜西茶馬”[9]692。但明初以御史督查茶馬貿易并非常態(tài)，多是因事而遣，事畢而罷。當時承擔私茶查禁這一工作的主要是行人這一群體：“洪武三十年，令自三月至九月，每月差行人一員，于陜西河州、臨洮，四川碉門、黎雅等處，省諭把隘關口頭目，禁約私茶出境。”[9]691“宣德十年，乃定三月一遣?！盵7]1949不過，由于行人主要司掌禮儀宣撫，職微權輕，往往為當?shù)毓賳T所輕視，“行人職微無權，人罔知懼，委實虛應故事”[10]，所以行人遏禁私茶的效果并未達到明廷的預期。于是，成化三年(1467年)，朝廷決定重新派遣具有巡視、監(jiān)察職能的御史督理此事。御史本身具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斷”[7]1768之權，而且明廷還特別規(guī)定御史巡視茶馬乃“領敕專理”[7]2276，故在遏制私茶方面掣肘較少，效果也比較明顯，從此，這一派遣御史巡視茶馬貿易的制度逐步固定下來，“歲一更，著為令”[7]1950，一直延續(xù)到明末，這些專門負責督管茶馬貿易的監(jiān)察御史便被稱作巡茶御史。明代，朝廷派遣巡茶御史的主要地點為陜西，因此巡茶御史往往稱之為陜西巡茶御史。

巡茶御史監(jiān)管茶馬交易，與馬政自然事體相連。正德以前，二者互有統(tǒng)屬，這不利于馬匹的有效管理，如正德二年(1507年)，時任陜西總制兼督理馬政都御史的楊一清便指出：“馬政、茶法事體相須，先年陜西行太仆寺、苑馬寺馬政俱系巡撫兼管，而茶馬則巡茶御史主之。巡撫政務繁多，馬政實不經(jīng)意；而茶司所易良駑，莫究騎操，所給登耗，不聞本末始終，茫不相攝，虛名無實?！睘榱藴p少相互羈絆，從宏觀上有效地統(tǒng)籌馬政管理，明武宗采納其建議，敕令巡茶御史兼理馬政事宜?！败娬庇隈R，陜西馬政自今俱令巡茶御史兼理之。”[11]682-683自此之后，巡茶御史除了巡視茶馬貿易、遏禁私茶之外，還肩負起了馬匹牧養(yǎng)、采辦、配給等一系列馬政事務，職權進一步擴大。

在明代，茶馬貿易監(jiān)管經(jīng)歷了一個由原來的行人制度發(fā)展到中期的御史專項巡視，而且在后期巡茶御史職能不斷強化的這一過程。明時，凡涉及國家大政之事，朝廷往往會制度化地專敕御史“代天子巡狩”[7]1768，如鹽務有巡鹽、漕運有巡漕、關防有巡關等。茶馬貿易上監(jiān)察御史巡視的制度化，充分說明了朝廷對茶馬貿易的重視，也從側面反映了茶馬貿易在明代發(fā)展的繁榮局面。

3 明代巡茶御史職能概要

御史的選派、取回與再次派出, 是明政府綜合考慮少數(shù)民族部落的民族情緒和茶馬貿易的實際情況而主動調整管理策略的靈活性體現(xiàn), 表明了明政府對茶馬貿易的重視與關注[12]。明代巡茶御史的主要職能是督查茶馬貿易、兼及馬政，同時也肩負其他職能，下面將從多方面詳述巡茶御史的職能。

3.1 查禁私茶，維護茶紀

開啟茶馬貿易，意在充實戰(zhàn)馬、制馭番人，出于逐利目的而屢禁不絕的私茶通番，分流了正常的茶馬交易，嚴重干擾著朝廷的宏觀大略，派出御史巡茶，正是著眼于禁遏私茶的考量。如《明孝宗實錄》卷七十載，弘治五年(1492年)十二月壬子，“調監(jiān)察御史竇祥為四川萬縣知縣。先是，陜西漢中府茶課歲解六、七萬斤，多不過十一、二萬斤。祥奉命巡茶，責府、縣、令多報藏販私茶者，各問擬徒、杖等罪，令折茶納贖”[13]。再如《明憲宗實錄》卷六七載，成化五年(1469年)五月庚寅，“甘肅右參將、都督僉事白全初往甘肅時奏帶食茶往用，其從行者因各赍私茶以求售中途，為人盤詰。巡茶御史奏發(fā)其事，命俱宥之，沒其茶入官”[14]。當然，在禁遏私茶的同時，也進行整肅茶紀工作。文獻中有關巡茶御史履行這一方面職能的記載也非常多，如《大明會典》卷三七載：“嘉靖十四年題準，四川夔州、東鄉(xiāng)、保寧、利江一帶附近，陜西通茶地方，不論軍衛(wèi)有司，凡事干茶法者，悉聽陜西巡茶御史管理?！庇秩缑魅岁愔v在其所著的《馬政志》卷一中載：“正德十四年，巡茶御史李獻檄行漢中府，不許開送地畝樣茶，以杜科擾、侵漁之弊?！盵15]查禁私茶、維護茶紀是巡茶御史的主要職責之一。

3.2 茶引掛號

明初，茶馬貿易中的易馬之茶俱為官茶。由于官茶運輸周轉費時，經(jīng)常造成茶葉儲積于茶倉無人解運而茶馬司卻時常缺茶易馬的現(xiàn)象，給茶馬交易帶來極大的不便。為了改變這一現(xiàn)狀，自弘治三年(1490年)起，開始實行商人介入茶務運輸、政府進行抽分的制度。《大明會典》卷三七載：“弘治三年，令陜西巡撫并布政司出榜召商報斤、給引，赴巡茶御史處掛號，于產(chǎn)茶地方收買茶斤，運赴原定茶馬司。以十分為率，六分聽其貨賣，四分驗收入官?！奔瓷倘丝梢詰{借茶引于產(chǎn)地收購茶葉，然后將茶運至茶馬司由政府進行抽分，抽分后剩余之茶可以自己支配售賣(當然這部分茶只能用于內地銷售，不能用于茶馬貿易)。這種方式有效地降低了官茶運輸周轉問題對茶馬交易所帶來的影響。而在這一制度中，商人獲取茶引的編號登記工作主要是由巡茶御史來擔任，這主要是出于對茶商監(jiān)督方面的考量。

后來，出于打擊私茶的需要，巡茶御史逐漸將招商給引的一系列流程納入其職責之中，《大明會典》卷三七載：“萬歷十三年題準陜西腹里地方、西安等三府。因無官茶，私販橫行，議行巡茶御史招商、印給引目。每引定為一百斤，收買園戶余茶，運發(fā)漢中府，驗明發(fā)賣。每百斤量抽三十斤入官。大約在西安不過六萬斤，鳳翔、漢中多各不過二萬斤。引內明坐地方，隨路截角，如無印記及越境者，以私茶論?！?/p>

3.3 審計茶務

除了嚴禁私茶外，巡茶御史的另外一項重要工作便是審計茶務，以杜絕茶馬官員的貪墨、侵漁。如《大明會典》卷三七載：“弘治九年，令經(jīng)該茶馬司官吏，遇有考滿事故，申巡茶御史委官盤點見數(shù)、方離職役。若有侵欺及雖不侵欺、收置無法、致有損折原數(shù)者，依律究治追陪。”即茶馬司官員離職之前，需由巡茶御史清審茶馬物資存件(即件數(shù))，一旦發(fā)現(xiàn)有侵凌欺瞞行為，巡茶御史可依律進行懲處。

3.4 招番易馬、均平茶課

招番易馬、均平茶課主要是茶馬司和茶課司之職責，有時巡茶御史也會親自經(jīng)理其事。如《大明會典》卷三七載：“成化十五年，令陜西巡茶御史招蕃易馬，不拘年例，愿來者聽?！庇秩纭睹魑渥趯嶄洝肪硭奈澹氯?1508年)十二月戊辰，戶部奏言：“今巡茶御史翟唐一年之間所收茶至七十八萬二千余斤，所易馬至九千余匹，較之常規(guī)，利實倍之，功績頗著，宜加旌獎?！边@是巡茶御史經(jīng)營茶馬貿易的記載。再如《大明會典》卷三七載：“嘉靖十二年奏準陜西金州、西鄉(xiāng)、石泉、漢陰、紫陽五州縣茶戶，巡茶御史每十年一次清審，量為增減，均平茶課。”這是巡茶御史清審茶戶、均平茶課方面的記載。可見，朝廷派遣巡茶御史雖然主要是監(jiān)察茶馬貿易，但有時也會對其派遣具體的茶馬事宜。

3.5 兼理馬政

由于茶馬之事相須，自正德二年(1507年)始，巡茶御史代管馬政便成為了常態(tài)。明代文獻中對巡茶御史代管馬政的記載也非常多見。如《明武宗實錄》卷一六九載：“(正德十三年十二月戊子)，停征陜西苑馬寺逋負馬一萬四千六十四匹。自正德二年以來，監(jiān)、苑馬匹并駒多病死，牧養(yǎng)軍亦多逃，故巡茶御史樊繼祖請免征補。兵部覆議，從之。”從這條信息中可以很明顯地了解到當時的馬匹征補工作為巡茶御史所代管。又如《大明會典》卷一五三載：“(嘉靖)三十一年題準陜西苑馬寺，令巡茶御史督理各監(jiān)苑倒失馬匹、虧欠馬駒，將寺卿丞、并監(jiān)苑各官查參。陜西巡茶一年一次?！边@是巡茶御史代理馬匹督驗方面的記載。再如《明武宗實錄》卷四五載，正德三年(1508年)十二月庚辰，“陜西巡茶御史翟唐奏報，陜西苑馬寺，長樂、靈武二監(jiān)并開城等七苑孳牧馬數(shù)計一萬三千八百二十六匹。兵部議馬之虧耗甚易，請移文接管御史嚴督監(jiān)苑官吏用心飼秣”?！睹鲬椬趯嶄洝肪硪蝗?載，成化十年(1474年)閏六月己丑，“令巡茶御史買馬給軍騎操，候秋成日，照價征銀還官，從戶部請也”，這是巡茶御史豢養(yǎng)、購買馬匹方面的記載。也正因為巡茶御史兼管馬政，明中葉以后的文獻也往往用“茶馬御史”指代巡茶御史，這在《明神宗實錄》《明熹宗實錄》等文獻中頻繁出現(xiàn)。如《明熹宗實錄》卷十三載，天啟元年(1621年)八月庚午，“陜西巡按茶馬御史彭際遇以援丁乏騎，議于洮西、西莊四茶司增中茶馬二千四百匹，苑馬寺七監(jiān)內摘抽兒馬六百匹，共足三千亻表給見募援兵?！瓐罂伞盵16]。《明神宗實錄》卷二六二載，萬歷二十一年(1593年)七月辛未，“巡視陜西茶馬御史徐彥登奏，仆、苑之官守日輕，馬價之侵漁日甚，遠番之慕義當安，孳牧之廄苑當復四事。……從之”[17]。

3.6 建言茶政

在明代，“御史為朝廷耳目，而給事中典章奏，得爭是非于廷陛間，皆號稱‘言路’”[7]4803。顯然，巡茶御史為茶馬事務陳情建言也是其職責所在。文獻中有關巡茶御史建言茶馬事的例子亦為不少。如《明世宗實錄》載，嘉靖十五年(1536年)六月乙未，“巡茶御史劉良卿言：‘陜西設立三茶馬司收茶易馬，雖以供邊軍征戰(zhàn)之用，實以系番夷歸向之心?？贾衫?，私茶出境與關隘失察者并凌遲論死，一何重也！……臣謹條上六事：(1)量積邊境之茶以防私通……(2)通行內郡之茶以息私販……(6)審處牧馬以便操牧。……庶邊防可以漸飭。’詔下所司，令一一舉行，不得虛應故事”[18]。又如《明神宗實錄》卷一六一載：“萬歷十三年五月辛未朔，詔開西安、鳳翔、漢中三郡茶禁。時巡茶御史董子行以請戶部議之曰：‘國家設茶課以資馬政，如地與番鄰者不得不過防之。若三郡之民，固腹里也。而使之不知茶味，可乎？且近年市馬之茶取辦于湖南，而川陜所產(chǎn)謂之余茶，又可使積于不用乎？此私販日多，劫殺之禍自此起。御史言是。請自今量招官商，給與文引，自備價收買，每引百斤抽三十斤入官，余聽賣之。報可?！睆倪@些記載中可知，巡茶御史由于親臨地方巡視茶馬事務，比較了解實情弊政，建言一般比較中肯，朝廷往往也多從其言。

4 結 語

以上便是明代巡茶御史的主要工作職能，查禁私茶、整肅茶紀是朝廷設立巡茶御史的初衷和根本目的，引掛號、審計茶務等職責乃是巡茶御史為了更好地履行監(jiān)察這一職能而在業(yè)務上的拓展，它們與建言茶政一道，本身即是御史監(jiān)察地方、時政建言這一本職工作在茶馬貿易領域的深化和具體體現(xiàn)。同時，朝廷又根據(jù)茶馬貿易的實際情況，適當?shù)卦黾恿搜膊栌返哪承┞毮?如兼理馬政等)，這便很好地把御史本身的職能特點與茶馬貿易的實際情況有機結合，故而能夠有效地護持茶馬貿易的正常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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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董雪梅.明代“以茶馭番”策略研究—以洮岷地區(qū)為例[D].蘭州：西北師范大學研究生院，2014：11-70

[3]羅衛(wèi)東.秦蜀茶馬古道考述[J].天水師范學院學報，2012，32(3)：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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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明孝宗實錄[M].臺北：中研院史語所校印本，1962：1319

[14]明憲宗實錄[M].臺北：中研院史語所校印本，1962：1342

[15]四庫全書存目叢書編纂委員會．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276冊[M]．濟南：齊魯書社，1996：423

[16]明熹宗實錄[M].臺北：中研院史語所校印本，1962：639-640

[17]明神宗實錄[M].臺北：中研院史語所校印本，1962：4861-4862

[18]明世宗實錄[M].臺北：中研院史語所校印本，1962：3966-3970

(責任編輯：周博)

10.3969/j.issn.1673-2006.2016.12.019

2016-08-29

單冬冬(1984-)，安徽宿州人，碩士，助教，主要研究方向：歷史典籍與傳統(tǒng)文化。

K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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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006(2016)12-006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