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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夜月青白

      2016-04-23 12:36宋雙紫
      飛魔幻B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東瀛

      宋雙紫

      【楔子】

      葉懷溱找到我,是在月青離開的四年后。

      他確如傳聞一般俊朗無雙,一襲玄青色的袍子,腰間掛著精致的玉佩,舉手投足間盡是君主風范,他將一袋金珠扔在我懷里,便伸出手來,道:“她的畫呢?”

      彼時我正在研墨,硯中是深色的血,不小心濺了兩滴在雪白的宣紙上,暈開淺紅的圈,他忽然變了臉色,但是還是重復著:“她的畫在哪兒?”

      我擱下筆,正色道:“洲主不是說,此生再不與她相見嗎?如今又是什么意思?”

      葉懷溱愣愣地看著我,我這時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里一片混濁,太多情緒想要翻涌而出,然而他努力克制著,總算沒有落下淚來。

      我的耳邊一瞬間響起女子悲傷的聲音:“他的心里有瀛洲子民,有綺蕪,甚至是這毫不相干的一草一木,卻獨獨沒有我?!?/p>

      世人總是看不清的,她一直以為他不愛她。

      我嘆了口氣,自袖中拿出一幅畫,連同那一袋子金珠一起還給他:“月青讓我告訴你,這畫,你看過之后,便毀了吧?!?/p>

      葉懷溱顫抖著接過去,緩緩打開,整張畫紙上,只有一輪瀛洲月,用血色的墨繪成,圓圓滿滿。

      葉懷溱看著那畫,愴然落淚。

      她這一生,和她愛的人看過兩次月亮,每一次她都希望,能和他圓滿至白頭,然而終其一生,月無圓,人無滿。

      【一】

      葉懷溱打開窗,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著雪,冷風夾著雪粒向他襲來,他在這刺骨的寒冷中忽然感到一陣厭煩,腰間忽然纏上一雙如玉的手臂,女子在他耳邊呵氣如蘭:“洲主何不再睡一會兒?”

      葉懷溱拉開她的手,扔給她一件大氅和一袋金葉子,面無表情地道:“滾?!?/p>

      女子迅速狼狽地離開,烏發(fā)被風吹起,像是一記耳光猛地落在他臉上。葉懷溱定下心神,自懷里掏出一顆通明珠,想要看一看此時此刻的月青在做什么。施過法后,明珠上顯出月青瘦弱的身軀,正縮在一個角落里,身上只著一件單衣,嘴唇被凍得發(fā)紫。雪花從領(lǐng)口鉆入,她也沒力氣哆嗦,只是偶爾呻吟兩聲,像是小獸的嗚咽。

      葉懷溱忽然轉(zhuǎn)身大步走出去,如他所料,月青蜷縮在廊角,面色慘白。他急忙上前抱起她向屋里走,月青睜開眼,輕輕地掙扎了兩下,似乎是抗拒他的懷抱,想必是看見了剛才自他房中跑出的女子。

      將她捂在被子里后,葉懷溱抱著她想,他們怎么會成了今天這副樣子?

      傳言瀛洲有燭人,血黏稠,若制成蠟燭燃之,可解奇毒,甚至起死回生延年益壽。

      而月青,恰是燭人。

      遇見葉懷溱是在難民窟里,這一年瀛洲大旱,無數(shù)災民涌入瀛洲城,而月青,只是為了躲避專門捕捉燭人的公孫家族,她的母親在一個月前已死于公孫氏之手,她無奈混入災民群中,僥幸躲過了幾次圍捕。

      葉懷溱彼時擔任秉司使,葉家世代為瀛洲洲主效命,到他這一代,洲主已忌憚他功高蓋主,于是只給了他一個看似風光實則并無大權(quán)的官位。災民入城后,洲主怕民眾引起混亂,派他來安撫災民。

      月青第一次見他,他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一身黑袍,面色如玉,劍眉星目,他自侍從手中將正在哭泣的幼童抱上馬,輕言細語地哄著,眉目溫柔。

      月青怔怔地看著,卻被身后的人推搡至最前面,葉懷溱一行人自她面前走過,馬蹄落下的一瞬間,馬上的男子轉(zhuǎn)過頭來,側(cè)臉俊朗堅毅。只這一眼,便注定她今生的沉淪。

      葉懷溱當時并未留意過她,直至一個月后,他去浮沂山拜訪父親生前的舊友——公孫家族的當權(quán)者公孫裴,才在那兒見到了不幸被抓住的月青。

      酒過三巡,公孫裴早已眼神迷蒙,他一拍手,有人便押著一個女孩進來,使勁將她推在地上跪下。

      公孫裴對他笑道,帶著一絲炫耀之意:“大人請看,這是我公孫家前日捉到的燭人?!?/p>

      葉懷溱端著酒盞,眼底一片清明,跪在下方的女孩此刻正抬起頭看他,一雙濕漉漉的眼里閃過一瞬間的驚訝,卻又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恐懼。

      她的手腕上胡亂纏著白布,浸著斑斑點點的血跡,想來是受了不少苦。

      她怯弱地看著他,眼神里流露出哀求,葉懷溱向來不喜歡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只是這一次,不知道是酒太醉人還是什么別的緣由,他竟然向公孫裴開口道:“晚輩有一個不情之請,”他定下神,“我能否將這燭人帶回瀛洲?”

      女孩跪在他的腳邊,不知為何落下一滴淚來,砸在他的鞋面上。

      葉懷溱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然而這一生,他都注定要晚一步知道真相,一步遲,步步遲。

      【二】

      葉懷溱在第二日將月青帶走,起初她對他充滿敵意與戒備,不敢靠近他,他問她的姓名,她也只是低頭,露出一截白皙光潔的脖頸,并不回答。

      她尚未從母親慘死的陰霾中走出,整夜整夜地做噩夢,有一夜葉懷溱晚歸時,恰好聽見她的屋里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聲,他叫來下人詢問,才知她又做了噩夢。

      葉懷溱闖入她的屋內(nèi),月青正將頭捂在被子里哭泣,蜷著身子,縮在角落里。

      他上前抱起她,用平生鮮有的溫柔語調(diào)安慰她,修長的手指替她抹去淚水,嘴里低聲念道:“乖,別哭?!?/p>

      直到天色微亮,她才平穩(wěn)地睡下,細細的手指搭在他的腰上,又緊緊地攥住他的衣衫,似乎他便是那根水中的稻草,只有抓住他,她才能活下去。

      第二日葉懷溱出門時,一雙手自后面扯了扯他的斗篷,女孩蒼白的臉上還掛著昨夜的淚珠,一雙貓兒似的眼卻盈滿了笑意,她小聲道:“月青,”抿了抿唇,她又抬高了頭,“我叫月青?!?/p>

      此后月青終于不再怕他,在他府中待了幾個月,女孩調(diào)皮的性子已經(jīng)出來了。她會在他熟睡時,溜進他的臥房,放上一根奇臭難忍的敗醬草,也會在他的墨硯中摻水,使他寫出來的字字跡極淡。每一次葉懷溱都又氣又無可奈何,他總是狠不下心懲罰她。

      他也會帶著她出征,是在荒漠里,他們一前一后騎著駱駝,大聲談笑,她的臉在烈陽下呈現(xiàn)出艷麗的紅,如同開滿沙漠的那一整片刺棘花一樣。

      他帶她去嶧城看靈獸,她一眼看中一只通體雪白的鳳凰,搖著他的手請求他去求來一只,他只好無奈地拍拍她的頭。

      那是他們最為親近的一段時光。

      葉懷溱在月青十三歲的誕辰被洲主封為大司馬,他終于得以手握大權(quán),為了這一天,他自愿請命去南沙剿滅匪幫,歷時三個月,終于滿身傷痕地回來。他凱旋的那一日,無數(shù)百姓站在城門兩側(cè)為他歡呼,月青卻騎著一匹白馬,迎面而來,在他馬側(cè)停下,聲音清脆:“你說過要陪我過生辰的,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葉懷溱揉了揉她的發(fā),與她一同離去。

      這天夜里他們一起在城西廟中祈福,月青向廟祝要來一只錦囊,將心愿綢帶放進去,葉懷溱側(cè)頭看她,卻只見她將錦囊扔入焚香爐中,瞬間火光閃耀,錦囊化為灰燼。

      葉懷溱有些訝異,她卻說:“這個不算心愿啦!因為我知道它一定會實現(xiàn)的。”

      后來月青告訴我,她那一年的心愿是歲歲常相見。她單純地以為這是必然,卻未曾料到,會有之后那么多年的不相見。

      然而那一夜的她是極歡喜的,她拉著他坐上湖中掛滿花燈的小船,頭頂墨色的蒼穹只有幾顆亮眼的星辰,一彎弦月掛著,灑下的光清冷。

      月青靜靜地看著月光下身旁的人柔和的面龐,不知想到了什么,翹起了嘴角。

      葉懷溱加官后變得更加忙碌,這一年他跟隨洲主出兵東瀛,最終和東瀛蠻族斗得兩敗俱傷,不僅葉懷溱身中劇毒,連洲主也命懸一線。

      東瀛人擅長制毒養(yǎng)蠱,行事狠辣不給人留退路,葉懷溱他們所中的是東瀛奇毒九夢散,這毒奇特之處就在于,中毒者要經(jīng)歷九天九夜才會死去,這九夜他們會不停地做夢,夢到自己想得到的,又會親歷失去,直至被反復折磨而亡。

      葉懷溱被抬回來的頭一天便陷入昏睡,月青衣不解帶地守了他四夜,每一夜他的臉上都會反復呈現(xiàn)歡喜與悲傷,月青卻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夢,他一直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就如同以前遭受夢魘的她一般。

      直至洲主堡中貼出懸賞告示,重金求一燭人,月青這才想起,她原來是可以救他的。

      她趴在他耳邊輕聲說:“我一定會救你的?!?/p>

      不只是因為她欠他一命,更是因為,她喜歡他呀。她想,如果這樣心甘情愿地對一個人,那應該就是喜歡吧。

      他給予了她溫暖,她回報以愛意。

      【三】

      后來我從她口中得知,她用自己的血制成紅燭,燃了三夜,終于讓葉懷溱睜開了眼。

      她的手腕上仍留著那時的傷疤,丑陋地蜿蜒著,這卻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我也問過她是否后悔,她遲疑了很久,才回道:“如果那時我知道結(jié)局,我不會救他。世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我只想求他一個永久,卻只得到他的算計?!?/p>

      葉懷溱醒后叫來月青,他早已料到這一切,然而他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感動之色,連一點笑意也沒有給她,只是淡然道:“月青,你進堡吧?!?/p>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要她進堡去救洲主。不是商量,他早就做了決定,只是告知她而已。

      月青忍住腕間的疼痛,呆愣了片刻,眼淚和沙啞的聲音一起落下:“為什么?難道你不知道,我……”

      “你不必說,”他抬手打斷她,別過臉不讓她看見自己的神情,“之前你救我一命,我也救過你,這是最后一件事,你替我辦成,此后你我兩清?!?/p>

      他微微閉上眼,不去看她的淚流滿面,繼續(xù)說著:“至于其他的,我想你應該知道,那不可能,我?guī)慊貋恚皇菫榱诉@一天。”

      他不可能喜歡她,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月青只覺得渾身的力氣像被抽光,喉內(nèi)一陣腥甜涌上,下一刻便吐出一攤血。

      原來從來都是她一廂情愿,她一直都身處一個溫柔的陷阱里,愛而不得。

      葉懷溱垂下眉眼,良久,聽見她輕聲道:“我答應你?!?/p>

      月青趔趄著走出去,于是也沒有看到,葉懷溱在她走后,眼底濃濃的哀傷。

      月青當日便被送到洲主身邊,侍醫(yī)立刻取血燃燭,洲主在當夜便醒轉(zhuǎn)過來。

      葉懷溱獻燭人救主有功,但已無官可加,洲主便讓他自己選擇賞賜,葉懷溱卻只求了一個人。

      他求的是洲主的明珠——綺蕪。

      并不是喜歡,他另有目的,但是至少,他表現(xiàn)出的是一副鐘情的模樣。

      月青是在一個月之后才知道這件事的,那時洲主已答應了他的請求,他和綺蕪的婚禮已在籌備,而那時的月青,正作為活藥被關(guān)在牢中。

      有一日她趁看守不注意逃了出來,躲在樹蔭下,她看見葉懷溱和綺蕪正攜手同游,綺蕪生得極為貌美,一雙美眸在看著他時,會浮起星星點點的光。

      月青愴然,卻忽然想起,她看著他時,也是那樣的眼神。

      那日她最終還是被抓了回去,免不了一頓毒打,月青在深夜里擦掉臉上的血跡,終于明白,葉懷溱是真的,一直都在騙她。

      【四】

      葉懷溱在年末與綺蕪完婚,那一夜花燈滿城,焰火足足放了整夜,月青從囚室的窗口往外看,五色的光映出臉上的一片淚痕。

      她可以想象出葉懷溱此刻的欣喜,他一直期盼的,終于是唾手可得了。而她每日承受著非人的痛苦,他永遠不知道,或許也不想知道。

      次年夏,葉懷溱請纓再次前往東瀛殲滅叛黨,這一年洲主患上重病,每日依靠月青的血燭才能存活,葉懷溱那日前來向洲主辭別時,正巧遇見月青被押往藥房取血。

      他遲疑了很久,還是欲言又止,月青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手心多了一個紙團,她將它藏在袖中藏了一路,回牢后打開,上面是葉懷溱熟悉的筆跡:七日內(nèi)有變,速離。

      月青早知道有這一天,葉懷溱的野心遠不止一個大司馬這么簡單,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屈于現(xiàn)狀的人,他步步設(shè)計,為的就是能夠成為這瀛洲大陸最尊貴的人。

      她只是一顆棋子而已,留著她,也是為了以后吧。

      “可是我當時竟還有著一絲念想,覺得他還是喜歡我的,以為他讓我離開,是不想讓我受傷害。”很多年后的月青說到此處,凄然一笑,“終歸是我的幻覺罷了。”

      七日后,葉懷溱帶著東瀛大軍直逼瀛洲堡。

      他與東瀛人一直密謀了許久,甚至不惜使出中毒這一苦肉計,也只是為了等這天。他不甘心葉氏一族一直臣服于別人足下,他要做的,是更強者。

      那是瀛洲大陸最為混亂動蕩的一日,血流成河,尸橫遍野,葉懷溱帶著兵器走近洲主的病榻,在洲主尚驚愕的眼神中,一劍使他斃命。

      他擦掉手上的鮮血,抬眼看見室內(nèi)燃著的紅燭,只余一點火光,流下的燭淚化作點點螢火,幻化成月青的模樣。

      一身戾氣的男人,竟露出一個溫柔至極的笑來。

      月青在三日前便被他的人救出,如今被安置在他的府中,葉懷溱派人將她連夜接進瀛洲堡,只是她卻不似她了。

      月青看他的眼神又回到很多年前的畏懼,他招她上前,她卻轉(zhuǎn)身欲逃。

      葉懷溱大步上前抓住她的手,卻聽見她尖叫了一聲,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將他推倒在地,迅速跑了出去。

      那之后的月青,變得有些瘋癲。她時常一個人坐著又哭又笑,葉懷溱沒有辦法,四處求解。

      東瀛來的蠱師告訴她,她這是中了一種奇蠱,這種蠱是以血為祭,使人不斷陷在回憶和現(xiàn)實里,這是一種連東瀛人也無法解除的蠱,除非死去,否則終身都將是這樣。

      葉懷溱后來才知道,月青在瀛洲堡的那段時日,每一次取完血,洲主都會派人給她喂下一碗藥,那藥中摻有藥人血和蠱蟲研磨而成的粉末。每一碗藥下肚,都令她痛不欲生,五臟六腑仿佛被人揪住,她終于開始在這樣的痛苦中,陷入無邊的回憶里。

      回憶里他是愛她的,然而她每一次清醒過來,他卻是愛著另一個人的。

      葉懷溱沒有料到,洲主是多么會算計的人,早就料到他和月青的關(guān)系遠不止利用那樣簡單,就算被他奪去了天下,他的余生,還是被攪得永不安寧。

      他將永遠生活在愧疚中。

      【五】

      葉懷溱開始四處尋找去除蠱術(shù)的辦法。

      瀛洲大陸不缺能人,他總以為只要一直找下去,總會有蠱師可以救她。

      他不忍心看著她那樣痛苦。

      月青體內(nèi)的蠱已深,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是生活在以前。從前她總是在他的房門等候他回來,于是葉懷溱時常能看到她提著一盞燈籠立在他門外,他走近時,燈籠里的鮫珠散出柔和的光,她的臉上也浮現(xiàn)出一個極為柔和的笑來。

      那使他產(chǎn)生了幻覺,想要上前去牽她的手。

      然而他一推開門,屋里是熟睡著的綺蕪,這時的她已懷上他的孩子,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

      他當初娶綺蕪,確實是為了當上洲主,但他已經(jīng)殺了綺蕪的爹,絕不能再拋下她。

      綺蕪得知月青的事后并沒有惱怒嫉妒,她只是笑著說:“她只是一顆棋子而已,夫君是不會對她有其他的感情的。最多,也只是愧疚罷了?!?/p>

      葉懷溱點點頭,他于是也麻痹自己說,那些為月青而生的苦澀心疼,都只是愧疚罷了。他應該愛的,是眼前懷著他骨肉的女子。

      至于月青,只能止于歉疚。

      綺蕪在次年冬月產(chǎn)下他的第一個孩子——葉涪,葉涪比預料的要早出生半個月,甫一出生,在他懷里不到一刻鐘,便因為體弱而死去了,綺蕪在剛分娩后就號啕著下床,跪著求他救救涪兒。

      他不知道該如何做,孩子冰冷的手臂軟軟地搭在他的胸口,他覺得有一瞬間,他是沒有心跳的。

      因為綺蕪伏在他腳邊,凄聲道:“月青可以……她可以的……”

      綺蕪記得的,月青是燭人,燭人的血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葉懷溱被綺蕪的話震住,他無從選擇,只有再一次去傷害她。

      他用琉璃棺護住葉涪的肉身,再去找了月青。

      他見到她的那一刻,便知道她是清醒的,她穿著十三歲生辰時的衣服,梳著一樣的發(fā)髻,甚至連微笑都一模一樣。

      月青的手里拿著一截紅燭,在他來之前,她便已料到他的意圖,她眼里有淚花閃爍,卻笑著說:“葉懷溱,我答應你的要求,但是你要陪我做一件事。”

      她唇色發(fā)白,葉懷溱在這一刻竟看不清她的神色,他的心里有太多的愧疚,卻點了點頭道:“你說?!?/p>

      月青抬眼看她,琥珀色的眸子里滿是悲涼:“陪我再看一次月亮吧。”

      她仍記得十三歲的那個晚上,月光太美,她一生都在追逐著。

      【六】

      “其實你可以不答應他的。”我問過月青這樣一句話。

      那個傻姑娘是怎么回答的?她說:“我沒有辦法,我對他,從來不懂拒絕,他給我的,不管是喜是悲,我都只能接受。我們燭人一族,愛一個人,認定一件事,從來都是不知回頭的?!?/p>

      那是她最后一次和葉懷溱在一起看月亮。

      瀛洲那一夜下著雨,根本沒有月亮,月青還是在雨中枯等了半夜,直至渾身濕透,一顆心也淋熄了。

      然而她一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葉懷溱站在她身后,用術(shù)法制造出幻境,一輪和十三歲時一模一樣的月亮在半空中升起。她的心里也浮起一縷縷的欣喜與希望,她對上葉懷溱的眼,像是初時一樣微微笑起來。

      月光清冷,他們并肩坐著,有那么一瞬間,月青以為她還是個一心只有他的女孩。

      月青抓住他的手,立刻感到他僵直了身子,她甚至可以聽見自己極速的心跳聲,她眉眼彎彎道:“我聽說這世上有人可以繪出回憶,如果是你,你想要畫什么?”

      葉懷溱沒有說話,于是月青也沒有再開口。

      她多么希望天永遠不會亮,那么他們便可以一直這樣,安靜地坐到白頭。

      然后天亮,夢醒。

      葉涪最終還是被救活了。

      葉懷溱也平定了各地的叛亂,這一年瀛洲之東的嶧城城主前來拜訪,送給他兩只靈獸,一只雪凰和一條銀蛟,他自己收下了銀蛟,卻派人悄悄將雪凰送給了月青。

      他記得以前帶她去嶧城時,她總是心心念念求著他去看一眼那籠子里雪白的鳳凰,她喜歡得緊,如今他終于能讓她得到了。

      那時候月青已完全沒有清醒的時刻了,她看見雪凰時歡喜不能自持,葉懷溱遠遠地看著,卻是再也看不下去。他欠她太多,卻不知該怎么還,好像無論怎么做,都是對她的傷害。

      他沒有告訴她的是,那一年他中了九夢散,每一夜他都夢見月青,夢見初見時她伏在他腳下泫然若泣的模樣,她的眼睛像是最厲害的蠱術(shù),攝去他的心神,然后他又夢見,她不停地用刀劃破手腕,將血滴進碗中,四周全是她以血制成的紅燭在燃燒著,他親眼看見她死在他面前,身下蜿蜒著一大片鮮紅色的血。

      所以他醒來后才會那樣害怕,害怕她最終會像夢境里一樣,不停地為他取血,最后死去。于是他將她送到洲主身邊,以為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洲主想要活命,自然會保住她。

      結(jié)果呢?她還是傷于他的野心。

      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渾蛋。

      【七】

      打破他們之間這種詭異的和平的事,是綺蕪的重病。

      綺蕪生下涪兒后不久就沾染了寒氣,這一年瀛洲冬日格外寒冷,綺蕪帶著涪兒去城西廟中為當時在外親征的葉懷溱祈福,在回來的途中感染風寒,寒氣入體,纏綿病榻。

      葉懷溱請來堡中所有侍醫(yī)為她診治,卻得到一個一致的答案,無藥可救。除了——燭人血燭。

      涪兒伏在綺蕪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使勁推搡著葉懷溱,一張小臉上全是眼淚:“爹你去救救娘啊……涪兒不要……不要娘死?!?/p>

      他被這樣的哭聲擾得無法鎮(zhèn)定下來,他無法再狠下心去傷害月青,同樣也無法做到棄綺蕪于不顧。他整夜于月青的屋外徘徊,卻沒有勇氣去推開那一扇門。

      終于有一夜,那扇門被打開了。

      月青像一只云雀一樣迅速撲進他的懷里,葉懷溱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得退了一步,卻隱隱放了心,這證明她不是清醒的。

      月青從他懷里抬起頭來,嫣然一笑,葉懷溱于是猶豫著開了口:“阿青,你可以……給我一些你的血嗎?”

      月青愣了愣,眼底迅速閃過一絲悲痛,然后又迅速被天真掩蓋,她揚起一抹笑說:“好?。 比~懷溱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卻被她不動聲色地避開。

      第二日葉懷溱拿著她的血制成的紅燭奔去綺蕪的臥房時,才最后得知,綺蕪在昨夜便已離世,臨死前懇求不要立刻告訴他。

      涪兒哭過之后已經(jīng)讓人帶了下去,他捏著那截蠟燭走了進去,屋里是令人窒息的安靜,綺蕪安靜地躺在床上,沒有一點呼吸。

      葉懷溱點燃血燭,燃了幾個時辰,綺蕪依舊沒有醒來。

      葉懷溱說不清他胸膛里的感覺是什么,到底是憤怒還是可悲,他只記得他闖進月青的屋子里,怒氣騰騰地質(zhì)問她,為何要騙他。

      她給他血燭時,一定是清醒的。

      那血燭,沒有救活綺蕪,他一直以為無論如何,月青始終是他的那個善良的女子,卻怎么也沒有料到,她會騙他。

      今時今日,互相的欺騙,最終將他們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

      他氣的,真的是月青的欺騙嗎?

      月青諷刺地一笑,然后極漠然地說:“你也騙過我,所以我們只算兩清。”恩情既然兩清了,仇恨和欺騙也該兩清。

      她始終想維持最后的冷靜,心里有些秘密,永遠不能開口。

      葉懷溱終于被她這淡然的語氣激怒,幻化出一把劍,在月青震驚的目光中,架上她的脖頸,雪白的皮膚上瞬間出現(xiàn)一道血痕。月青徹底死心,他什么都沒有問便判定了她的罪,還要下手殺她。

      葉懷溱聽見她說:“你殺了我好了?!?/p>

      他顫抖著,卻最終沒有下得去手,他將劍擲在地上,對她說:“我再也不想看見你?!?/p>

      月青落下淚來,這一刻她終于相信,他不愛她,他甚至是恨自己的。

      綺蕪死后,葉懷溱在一段時間的悲傷后,便開始大肆搜羅九州麗人,他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fā)的洲主,而是一個荒誕無度的男人。

      月青再沒有出現(xiàn)在他面前過,卻是他一直在窺伺她的生活,看著她逐漸沒有了清醒的時刻,看見她在深夜里哭泣。他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他欺騙自己說,這只是在監(jiān)禁她而已,他是在享受她的愧疚。

      直至那一日月青睡在他房外,身上落滿雪,看見了一個女子自他房中跑出去。葉懷溱自通明珠里看見,將她抱進來。她醒來后,頭一句話便是:“葉懷溱,你放我走吧。”

      那一刻他的驚慌,甚至蓋過綺蕪死亡時所感受到的。

      他沒有答應,卻知曉這一次是真的完了,他終于還是要失去她。

      月青當晚騎著雪凰逃離了瀛洲堡,此后他遍尋整個瀛洲,整整四年,沒有一點音訊。在整理她的舊物時,他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上面是她的筆跡,她寫著,不要來找她,如果心存愧疚的話,就去找一位瀛洲的奇人,她留給他一幅畫。

      葉懷溱這時候終于懂得,他一直以為對她只有愧疚和憐憫,甚至后來還有恨,卻沒有想到,這其中還有愛。這愛意或許起初很少,他以為沒有關(guān)系,卻不知道,這愛意太多,他甚至無法再負擔。

      葉懷溱于是找到了我。

      【八】

      我回憶起第一次見月青的情景,時隔多年仍覺得心疼。

      她著素裳,寬大的衣裳裹著瘦弱的身體,臉色也是雪一樣的白,她求我為她畫一張畫,給她圓一個夢。

      我只畫世人的回憶,所以我問她,她記憶最深的是什么。

      月青剛放完血,聽到我這話愣了很久,才回答道:“只是一輪月亮罷了?!?/p>

      然后,一縷黑血自她微微翹起的嘴角蜿蜒而下。

      多年光陰彈指而過,她泯滅了一切的恩仇,最后于深夜里驚醒,皆是因為夢見那些月夜。十三歲和后來的那一次,每一次她都渴望著與他有一個圓滿的結(jié)局,每一次都落空。

      她沒有告訴葉懷溱的是,燭人的血可以救人,但是每取一次血,都會遭到反噬,壽命都會減少,這是她們燭人一族的秘密,她隱藏了半生。再加上受了那么多年的蠱毒,她心知已沒有幾日可活,她的血也早沒了特殊之處,救不活綺蕪。

      他從前不知道,以后,也不會知道了。

      她沒有取走畫,只是告訴我,如果以后有一個男人來找我要她的畫,便給他,還讓我告訴他,她已經(jīng)不愛他了,讓他不要來找她。

      而當我對四年后的葉懷溱說出這些話時,他卻赤紅著眼質(zhì)問我,這是不是真的。我沒有回答他,看著那畫自他手中滑落,落在地上,濺起一地輕塵。

      葉懷溱此生或許從未像此刻這樣狼狽過,他已經(jīng)悲傷到不能站立,縮著背脊,一聲劇烈的咳嗽自他口中發(fā)出,然后他穩(wěn)住站直,卻是笑著說,這樣也好。

      他指尖一點火光,再然后,那張畫便熊熊燃燒起來,不多時便成了一團灰燼。葉懷溱眼里再沒有一絲光芒,語氣悲哀:“只要她還活著就好,如果她再來,請不要告訴她我來過?!比缓笏D了頓,合上眼,“我欠她太多了,她不愛我,我早該料到?!?/p>

      我看著他踉蹌著離去,風卷起那些灰燼,落在我的肩上,我伸手摘下,心頭浮上悲哀。

      我再沒有辦法幫他傳給月青那一句話了,從此這浩渺天地,再不會有一個叫月青的傻姑娘了。

      她的一生,永遠在求一個圓滿,卻永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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