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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手將

      2016-04-23 12:33
      飛魔幻B 2016年4期
      關(guān)鍵詞:皇子

      風(fēng)獵獵,荒漠連綿。

      沐靈夕已經(jīng)不記得這是自己第幾次站在這個地方俯瞰這片荒原,而今時今日,面對眼前荒涼蒼茫的景色,她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天,她也曾經(jīng)在此,不安地等待著一個消息。

      確切地說,是一個人的來訪。

      那一日,也正是鷹飛之季……

      (一)

      “啟稟將軍,寧澤君一行已到行轅!”

      “知道了,你先回去復(fù)命,我稍后就回?!倍昝嘉Ⅴ?,沐靈夕揮退了軍士。

      想不到成玦來得這樣快。

      她必須承認(rèn),對于這位七皇子,她仍是心有芥蒂的——糾葛能追溯到幼年之時,那時錦濯皇后仙逝,文懷帝心里悲痛終日郁郁,便下旨要一眾皇親日常帶著家中的孩子入千重闕走動。

      第一次隨父入宮她就見到了成玦,照晴池畔,她聽見那小小的孩童舉著木劍說什么“來日八荒四極,都要拜伏于此天子劍下”,我忍不住大笑出聲,跳出去便說:“也不怕人笑掉了大牙,這世上哪有破了相的天子?!?/p>

      也是她嘴賤——成玦生來左邊額角便有紅斑形如半朵桃花,這等異相若生在女子身上或添艷質(zhì),但對他這樣的皇族而言,卻是不祥。

      當(dāng)然成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當(dāng)時受了她的奚落,即刻便冷笑一聲回?fù)舻溃骸疤煜乱膊辉犅勚挥幸恢皇值拇髮?。?/p>

      這可是戳到了她的痛處了,誰不知道章擷郡王的小女兒最喜歡舞槍弄棒,生平之志是要做個號令千軍的將軍,偏生娘胎里出來就少了左手,為此章擷郡王特求美玉為愛女琢手以代,故而兆京的市井閑話里都給她安個美稱說是“玉手郡主”。

      只是再好聽,也似嘲諷。

      更別說成玦這么明火執(zhí)仗地嚷嚷出來。

      于是當(dāng)時她就撲了過去,兩人扭打在一起,驚動一班皇子和其他皇親國戚的孩子來看,她自幼習(xí)武,縱使只出一只手成玦也不能敵,被她按在地上狠揍了一頓,惹得眾頑童好一陣哄笑。

      后來當(dāng)然也為這事受了罰,之后又許久不曾見成玦。

      再會面時少年的目光怨毒得令她心驚,她倒也不怕,正大光明地說隨時等他來挑戰(zhàn),但成玦沒應(yīng)話,默默地走開了。

      再后來……不提也罷。

      而再度開始對他留意,始于兩年前文懷帝病起之時。

      說起來也是令人不安,因錦濯皇后并無所出,是以文懷帝子嗣雖多,一直以來儲君之位卻是空懸。

      隨著皇子們年紀(jì)漸長,這一情形不可避免地引發(fā)了各種明爭暗斗,而文懷帝一病,立儲的勢力干脆就分成了幾派,不光有文懷帝的兒子,甚至還有他最年幼的弟弟晉王。

      成玦正是晉王一黨。

      雖然她不明白成玦以皇子的身份為何要與自己的叔父結(jié)盟,但人各有志這也沒什么可多說的,她自己還不是投在了三皇子令宸的門下……

      總之就這么著,文懷帝一病,兆京就亂成了一鍋粥,各方勢力你來我往斗得不亦樂乎。然而從去年開始,面對晉王一黨三皇子顯得有點(diǎn)兒力不從心——先是她被調(diào)到了西境戍邊,隨后又是三皇子的岳父左相稱病辭官。雖然門生勢力還在,但總是個打擊。

      近日,更聽說三皇子惹得文懷帝不快,被罰在府中禁了足。

      真可說節(jié)節(jié)敗退。

      而就在這個時候,文懷帝又派了成玦來“勞軍”。

      只怕勞軍是假,監(jiān)軍是真,也不知他們在帝君的耳邊吹了什么風(fēng)……

      一路快馬疾行返回行轅,想是她思索得太過認(rèn)真,過轅門時竟忘了勒韁,忽然有人從邊上跑出來,一把拽住韁繩,馬匹嘶鳴前蹄高揚(yáng),差點(diǎn)沒把她掀下馬背。

      好不容易坐穩(wěn)了,她驚魂未定地看向那膽大包天的人。

      當(dāng)然,除了成玦還有誰?

      “靈夕,多時未見了?!碑?dāng)今的七皇子抬頭笑著看向她,額角的紅印正似初春的半朵殘花——

      艷而不祥。

      (二)

      她本以為,眼前要應(yīng)付的問題只有一個成玦就夠了。

      卻不想進(jìn)了行轅便聞西疆利都可汗來書,道是兩個月后即將舉行秋獵,久聞玉手將長于騎射,特邀她共襄此盛會。

      說真的這邀請實(shí)在有點(diǎn)不倫不類,但轉(zhuǎn)念想想今時不比往日,自從十五年前老可汗戰(zhàn)死,西疆便與大夏停戰(zhàn)修好,這么多年下來利都可汗對于大夏而言更像一個盟友而非敵人。

      她看了看一旁好整以暇的成玦,忍不住問他的意見,卻不想他滿不在乎地說:“此事并非你所能決斷的,又何必勞神?”

      他言之鑿鑿地說可汗此時定已致書兆京,不日就會有旨意下來。她將信將疑的,當(dāng)夜便修書,一道上奏,一道密送三皇子處,請求示下。

      結(jié)果還真是被成玦料中了,就在她估摸著奏折還在兵部流轉(zhuǎn)時,文懷帝的旨意就已經(jīng)到了行轅,三皇子的回復(fù)則慢了幾天,但兩邊的內(nèi)容都一樣——應(yīng)承此事,且不可怠慢。

      帝君看重與西疆的關(guān)系,三皇子亦在意于此。

      于是她的當(dāng)務(wù)之急立刻變成了如何在秋狩時好好表現(xiàn),然而……

      “這可不妙了,我記得你的箭藝好像是最差的?!痹诼犅勚家夂螅色i這么嚷嚷道。

      大驚小怪,她惱恨地想。

      偏偏他說的還就是事實(shí)。

      箭藝不精當(dāng)然有緣故——生來缺了左手,幼時玉手以代,年長些后為了習(xí)武便向一位奇人求做了以機(jī)栝制成的假手,提槍握拳是沒有問題,但射箭這種很需要些巧勁兒的活計(jì)卻是做不來的。

      這是她的隱痛,偏成玦不識相地說出來,簡直是要?dú)馑浪恕?/p>

      而更氣人的是他還大言不慚地說要指導(dǎo)她的箭藝,氣得她差點(diǎn)又要揍人。

      但這個念頭在見識過他的箭藝后便打消了——不說神乎其技,但百步穿楊的本事成玦還真是有的,當(dāng)然她也不是沒有疑惑,這樣好的箭法,怎么每年宗室秋獵他都是一無所獲?

      對此成玦諱莫如深,但她轉(zhuǎn)念一想也就明白了,無非是想在狼群一般的宗室之中自保罷了,越無能就越安全。

      他就是這樣,只要偏安就好,從沒有搏一搏的野心和膽量,即便是成為晉王一黨后,也從未見他有過什么動作。

      所以這次的作為似乎有些奇怪,她心里疑惑,但并不妨礙她向他求教。行轅向北七里之外有一片胡楊林,成玦說那里的風(fēng)亂而不勁,是習(xí)箭的上佳之地。

      于是一連數(shù)日他們都在林中練習(xí),初時她進(jìn)步甚快,但幾日之后便不見進(jìn)益,這天傍晚就著夕陽余光在行轅射了幾箭,都離靶心偏了幾寸,她一氣之下策馬出營,在荒漠上一路狂奔。

      等回過神來已是身在胡楊林里了。

      她牽著馬到林西終年不涸的泉邊飲水,暮色四合,天幕上星子現(xiàn)出,她立在水邊看水中群星的倒影,忽然只覺天大地大,自己又為什么要溺身在這朝堂的紛爭中?年幼時向往著手握雄兵威風(fēng)凜凜的風(fēng)光,如今倒是得到了,卻有什么意思。

      若非還有個保家衛(wèi)國的大義,真想一走了之……

      忽然身后傳來腳步聲,她回身就是一箭,卻聽“啪”的一聲,她的箭被迎面而來的一支箭打落了。

      來者踏著落葉向她走來,熟悉的頻率令她垂下了執(zhí)弓的手。

      是成玦,他走到她面前后發(fā)出了一聲嘆息:“箭藝非是一日之功,縱然是你,也是急不來的?!?/p>

      這話說的,仿佛對她的天分有多高的贊許一樣。

      “可是本將沒有很多時間了?!彼龎褐豢煺f道。

      成玦輕聲一笑,忽然拉過她的右手,將一件東西放進(jìn)她手心里,冰涼光滑,是一個鐵扳指。

      “你平日不重箭藝,指節(jié)之間便未生繭,所以放弦時手上便生痛使得準(zhǔn)頭不佳,有了這東西可就好多了?!彼恼Z氣里帶著笑意,“寒鐵做的,稀罕得很,別弄丟了?!?/p>

      她低低地嗯了一聲,低下頭去。

      但就算不看他,她也知道這會兒成玦的眼睛大抵就和這眼荒漠中的泉一樣——

      也是滿滿的,盛了星光。

      (三)

      其實(shí)這么多年里,他們倆也不是一直都在交惡。

      確實(shí)一開始有一段時間見了面就跟烏眼雞似的,但許是不打不相識,漸漸地熟稔起來,她教他武藝拳法,他便為她講解兵書策論。

      是以至今她還覺得,成玦是個很聰明的人。

      變故發(fā)生在他們倆頭一回參加宗室的秋獵時,還記得一開始成玦興致很高,拿來了圍場的地圖與她討論如何設(shè)伏如何包抄,兩相配合好將獵物一網(wǎng)成擒。

      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面容,清晰得如同昨日。

      可到了秋獵那日她卻看到他站在皇長子的身后,言笑晏晏的,言談舉止間頗有些討好的意味。她私下去找他,卻被他告知圍獵中不用想著與他配合了。

      “我已和兄長說好了,與他一起聯(lián)手圍獵?!?/p>

      成玦的語氣淡淡的,但對于像她這樣的宗室子弟,如何不明白這形同于拒之千里。

      當(dāng)下拂袖而去,后來雖然想明白成玦樂意依附兄長也不關(guān)她的事,但終究冷淡下來,更不明白他為什么非要和無能的皇長子交好。

      后來的時光里,她便看著他在一干兄弟中間周旋,漸漸地心冷下去,再不相詢,直到他在這次儲位之爭中站到了晉王一方。

      也罷,隨他去了……

      這天晚上她憶著往事,輾轉(zhuǎn)難眠,睜著眼直到天明。

      晨曦鋪滿了西境廣袤的荒野。

      她起身出帳,套上扳指,張弓搭箭,射出了今日的第一支箭——

      正中紅心。

      半個月后,利都可汗帶著人馬來了邊境,她聞此消息即刻動身前往,出發(fā)前成玦要求讓自己的親隨跟著她,又遞上一支鳴鏑:“此物所指,他們莫敢不從?!?/p>

      她一言不發(fā)地看了他片刻,終是把東西收入囊中。

      抵達(dá)可汗的營帳已是兩日之后,利都可汗見了她甚是歡喜,當(dāng)晚設(shè)宴相迎,羔羊美酒,胡姬歌舞,她飲著冰鎮(zhèn)過的葡萄酒,卻想這樣的場面倒不如讓成玦來,就他那八面玲瓏的嘴皮子,還不把這班胡姬都弄得五迷三道的,連可汗都能被迷住也未可知。

      她為自己的這種想象笑了出來。

      次晨,曉日出東方,人馬集結(jié)在大胡楊林中,每三年一次在此地的圍獵是西疆的傳統(tǒng),今番有她做客更是禮儀隆重,可汗絮絮叨叨地說了大半刻,終于一聲令下,眾人齊聲呼喊,尖嘯著如同群狼出山?jīng)_入林中。

      而她雖然也蠢蠢欲動,但既然是來做客的,主人不發(fā)話,她也不好擅自離開。

      奈何這次利都可汗犯了腿疾不便騎馬,她也只好在帳外陪坐著。

      直到那只白鹿出現(xiàn)。

      大胡楊林依憑瓦蘭河而生,綿延近百里,水草豐茂野獸眾多,光是鹿群就有十多個,但這頭白鹿卻是獨(dú)一無二,身軀高大通體雪白,連那對角都是白色的。她甚至聽過人們傳說它是瓦蘭河河神的寵物,只會現(xiàn)身在神明厚愛的人面前。

      此刻它就在離營帳一箭之外的林中悠然地漫步,仿佛知道遠(yuǎn)處這群人的箭矢不能射中它,所以無須憂慮。

      利都可汗的目光中滿是渴求:“誰能活擒此靈物?本汗重重有賞!”

      “末將愿往一試,”她站起身來,“求靈物以證兩國之交好。”

      但她并不要可汗的賞賜,她只想要那對白色的鹿角——成玦有一架琴,是他早逝的母妃心愛之物,可惜多年前損壞了,若要修復(fù)需用五十年以上的鹿角燒制的灰胎,可世上鹿齡多不過三四十年,是以琴就一直這么壞著。

      而白鹿的傳說在此地已歷數(shù)十載,她想不妨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若是這樣再修不好,她就勸成玦干脆把那琴燒了。

      心上念頭百轉(zhuǎn),她挎弓上馬,慢慢地向白鹿接近。

      白鹿是靈物,她才靠近到百尺之內(nèi),它便受驚向林中跑去,她自然策馬急追,一路上連發(fā)數(shù)箭,都是眼看著要射中了,卻在最后關(guān)頭被白鹿避開。

      這樣幾番下來她也起了氣性,快馬加鞭,將從人都甩在了身后,一副不得鹿不罷休的架勢。

      孤身入林,她眼中只有那抹白影,眼看自己與白鹿之間的距離漸漸縮短,她再度張弓搭箭——

      一聲嘶鳴,天旋地轉(zhuǎn)。

      她的眼前有短暫的黑暗,待神志恢復(fù),她先是聽見馬匹不斷地哀鳴,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身陷在一處沙坑之中。

      流沙……看似草木旺盛的綠洲中也會隱藏這樣的沙地,俗稱沙眼子,一旦陷入,除非有外力救援,否則只有沒頂之災(zāi)。

      只不過片刻工夫,她的那匹灰斑馬便被黃沙吞沒,四周頓時一片死寂。

      就在這死寂中,她聽到了遠(yuǎn)處的人聲,是她的從人前來尋找。于是揚(yáng)手張弓,另一只手探入沙中摸索著箭袋,最終抽出那支鳴鏑搭上弓弦。

      鳴鏑入空,長鳴破林。

      看到人影出現(xiàn)在面前時她先是松了口氣,隨后卻大吃一驚。

      那是成玦……

      她才想問他為何到此,便覺腦后一痛,黑暗頓時襲來。

      (四)

      醒來時,看到的是鐵鐐、石壁,還有成玦的臉。

      “你!”她向他撲去,可鐵鐐限制了她的行動,她的雙臂均被鎖住,左臂上的假手則不知所終。她恨恨地瞪著他:“為何不殺我?”

      這是很荒謬的——她猜測他,或者說是晉王一黨與利都可汗有了某種協(xié)議,而她的存在會阻礙他們完成協(xié)議,所以才有了這次的圍獵。

      那只白鹿,可汗的渴求,這一切都是可以被安排的,成玦擅長操控人心,不然也不能在那幫兄弟中游刃有余那么多年。

      即便她不落入沙眼子,也會有另外一個陷阱等著她吧?

      但是……

      “為何不殺我?”她又吼了一次。

      “可汗的確想殺你?!背色i臉上還是那種好整以暇的微笑,“但本君以為,留著你的性命或許還有用處?!?/p>

      “你想做什么?”

      “現(xiàn)在還未想到,但是赫赫有名的玉手將,總會有人看重你的性命,不是嗎?”他的笑容擴(kuò)大了,“靈夕,可還記得多年前我就說過,一個人越是尊貴要緊,他就越有機(jī)會活著?!?/p>

      他確實(shí)說過:“誰記得你說過什么屁話!”她怒喝道,成玦也不生氣,“你不記得也不要緊,我記得那些與你相關(guān)的事就好……我記得,你看似武勇堅(jiān)韌,但其實(shí)只要別人對你好一些,你便再無防備了?!?/p>

      他仍是笑著,卻在這一刻,比她所經(jīng)歷的任何險境都要可怕。

      那些險境,刀光劍影,都只能令她受傷流血。

      但眼前的這個人,他只用言語,便能令她感到心漸漸死去的那種恐怖。

      因?yàn)樗f得一點(diǎn)也沒錯。

      自幼,母親厭棄她天生殘疾,父親則是嚴(yán)厲非常,她還記得父親捧來那只玉手時對自己說過的話——我的女兒,縱使天殘地缺,也要勝過常人。

      天知道她要受多少苦,才有今日的功業(yè)。

      從未有人發(fā)現(xiàn),抑或是發(fā)現(xiàn)了也不在意。

      她有多希望能有那么一個人對她溫柔以待,從無人知。

      可成玦發(fā)現(xiàn)了……并在今日,將此作為對付她的撒手锏,一擊而中。

      “你出去?!彼卣f出這三個字,然后面壁而坐,直到成玦的腳步聲遠(yuǎn)去至無聲為止,她一動都沒有動。

      之后成玦就沒有再來了,反倒是利都可汗來過幾次,在牢門外走來走去,滿意地看著她身陷囹圄。

      可汗有點(diǎn)忘形,他說晉王答應(yīng)過一旦自己登基,便會將暮夜城歸入西疆治下。

      那座美麗的城池,西境上最璀璨的明珠,她在心底不知咒了晉王與成玦幾千次。

      而看著利都可汗得意的臉,她心底還是有些希望——無論他們對外說她失蹤還是死亡,她手下的將士都不會善罷甘休。

      她等著消息,然而十日后,等來的仍是利都可汗。

      “你的行轅中已經(jīng)掛起了招靈幡,他們不會來救你了,死了這條心吧?!笨珊勾肢E的臉上有種詭異的笑容,“而且本汗決定,親自前往致哀?!?/p>

      她猛地跳了起來:“你想做什么?!”

      其實(shí)不問她也明白這西疆人的言下之意——軍中失了主將,正是大亂之時,若此時可汗率兵攻取行轅,想來是事半功倍。

      那么成玦呢?他是怎么想的?利都可汗想要提前支取晉王的“報(bào)酬”甚至更多,他會怎么做?

      可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就走了,夜間她拼命想要掙脫鐵索,卻只是弄得自己傷痕累累。

      成玦,成玦……劇痛中她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罪魁禍?zhǔn)椎拿帧?/p>

      晨曦初至。

      她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兩個人來到牢門前,他們穿著漆黑的斗篷,風(fēng)帽遮住了臉,在西疆這是行刑者的裝扮。

      “可汗有令,以你祭旗?!逼渲幸蝗苏f道。

      她心下一凜,祭旗便意味著西疆大軍即將出征,這時方才說話的那人已經(jīng)開了牢門上前來抓她,她劇烈地掙扎起來,然后——

      目瞪口呆地看著另一個黑衣人在此人背后高舉利刃,毫不遲疑地落下。

      鮮血濺在身上,那人應(yīng)聲倒地,隨即行兇者打開了鐵鐐。

      她一把扯下他的風(fēng)帽。

      成玦。

      “你!”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卻見成玦剝下那死人的黑衣套在她身上,“跟我走!”

      她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低著頭與他一同行進(jìn)在大牢長長的甬道中,衣袍上的血還散發(fā)著腥味,她心跳如擂鼓,不知是因?yàn)榭謶?,抑或是和成玦同行。

      忽然身后傳來呼喊。

      “不好!”成玦只來得及喊這么一聲,下一刻便有獄卒舉刀向他們砍來。

      她赤手空拳打斷了那人的腿,奪下他的刀,與成玦一路往外殺去。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的武藝原來這樣好。

      不,她不知道的事實(shí)在是太多了。

      甬道狹長,還不斷有獄卒從暗處沖出來,她與成玦雖然沒受什么致命傷,但也是傷痕累累。

      所幸出口就在眼前。

      “出去!”最后一步,成玦砍倒一個獄卒后奮力將她向外一推,隨后只聽一聲巨響,她雙耳被震得嗡嗡作響,起身只見出口塌了一堆碎石。

      “成玦!”她驚恐地尖叫起來,卻聽一旁傳來一個聲音,“還沒死呢。”

      大夏的七皇子灰頭土臉地看著她。

      此時更多的呼喊聲從四面?zhèn)鱽恚粫r難以分辨地形,只能跟著成玦上馬,向前方的出口直沖。

      這里似乎是一處專門的牢獄,出了圍墻后便是茫?;哪?,身后馬蹄聲碎,顯然是追兵將至,而就在這時成玦忽然驚呼:“不好!”

      她向前看去,只見天地相接之處,一道黃色的細(xì)線。

      但她知道不消半個時辰,這道黃線就會化成遮天蔽日的飛沙走石。

      沙暴將至。

      (五)

      狂風(fēng)呼嘯,即便撐起斗篷擋著,細(xì)細(xì)的風(fēng)沙還是無孔不入,磨得人臉上生痛。

      但他們的運(yùn)氣已經(jīng)是好到極點(diǎn)了,找到這樣一塊巨石的背風(fēng)處躲避,沙暴還為他們擊退了西疆的追兵……

      “成玦?”她又喊了一聲,靠在肩頭的人低聲一應(yīng)。

      心下稍安。

      他還活著。

      雖然看起來沒什么事,但用雷火彈炸塌獄門時,數(shù)片碎石嵌進(jìn)他背上,他隱而不發(fā),直到她看到他背上滲出血來才說出實(shí)情。

      但她也知道,他們并沒有很多時間……即便成玦已經(jīng)做了安排。

      他當(dāng)然不會將西境拱手送人,但與利都可汗勾結(jié)確實(shí)是晉王的意思,要?dú)⑺彩菚x王的明令,他不能明著對抗,只能將計(jì)就計(jì),索性親自向可汗獻(xiàn)計(jì)擒住她,再引動可汗東征之心,實(shí)則他在軍中已有布置,只待一戰(zhàn)成功,自然有辦法再將她弄回來。到那時西疆先動刀兵,晉王與其的聯(lián)盟自然不攻而破。

      擺布人心,可不就是他最擅長的事?

      然而利都可汗反復(fù)無常,卻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又怎能讓你死?!彼切χ@么說的,仿佛這是一件理所當(dāng)然的事。

      這個笨蛋……

      她有很多話想說,可那些話都是只適合在耳邊低語的言辭,所以她現(xiàn)在不能說,不然風(fēng)聲會蓋過她的話語。

      這一刻,只要是還在成玦身邊,就很好。

      黃昏時分,沙暴終于平歇下去,如血的夕陽在天際變得殘缺不全。

      跑丟了一匹馬,他們兩人不得不共乘,背對著夕陽慢慢走,不知不覺天光全滅,星河漫上天幕,然后是明月東升,四極俱靜。

      成玦傷重?zé)o力,只好她坐在前頭控馬,荒漠道路難行,她只剩了右手有些不習(xí)慣,幾次韁繩險些脫手,最終成玦發(fā)現(xiàn)了她的窘境,示意她打開掛在一邊的行囊。

      里面竟是她的機(jī)栝手。

      “你倒想得周到?!彼p哂,探身撈起那巧物時忽然心覺有異,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之后越發(fā)確信,定住馬匹,她輕巧地挑開幾處機(jī)栝,露出了內(nèi)里隱藏的部分。

      空的……

      不應(yīng)該是這樣,她在收到這件禮物時親眼看過其中的秘密——七個白色的蠟丸,封著靈州霹靂堂威力巨大的雷火彈。

      她猜,它們被成玦用來炸掉獄門了。

      那么剩下的問題就是:“你為何會知道?”

      她平靜地問,沒頭沒腦的,旁人聽了一定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但成玦輕笑了一聲,整個人靠在她背上,低低地說:“說起來,公輸山莊前的臺階還真是多,當(dāng)年我三步一叩,足足走了三個時辰……”

      她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用再說了,她都已明白,當(dāng)年父親遣人往公輸山莊求制這只機(jī)栝手,但山莊秉著不與朝廷結(jié)交的祖訓(xùn)拒絕了,本道是就此無望,不想三個月后山莊卻派了人來為她量身而制,道是久聞郡主英名,先前是山莊迂腐,失敬了云云。

      那時她還年少,雖然對公輸山莊的前倨后恭有所疑惑,但很快便因?yàn)樽约簩⒂幸恢粰C(jī)巧幾近天然的左手而欣喜到忘卻了。

      卻原來……

      是成玦嗎?他做了什么?他要怎么做,才能讓名滿天下的公輸山莊為她破例?

      “你又何必如此?!彼p聲道,身后成玦低低地笑了起來,“什么叫何必如此……靈夕,你原就值得這世上一切最好的?!?/p>

      在你于御前連敗數(shù)十高手之前,在你成為天下聞名的玉手將之前,我便覺得你那么好了,值得一切。

      他在她耳邊這樣說,講他這許多年來的思慕,講她的堅(jiān)韌不棄在他眼中有怎樣的光彩,講他為何要投向與她對立的一方——

      “這奪儲之爭,唯有叔父與三哥能夠爭到最后一步?!彼穆曇敉鹑鐕@息,“你在三哥麾下,而我在晉王這里,那么無論他們誰贏了,我都能保住你,你也會保住我,對嗎?”

      當(dāng)然是對的。

      她沒有出聲,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成玦的笑聲便傳了過來。

      之后他又說了很多,最后他說:“靈夕,你停下來,看看我……”

      她立刻就停了,回過頭去,卻見成玦的眼中——

      又是漫天星光。

      次日,朝陽初升。

      冰冷的沙石漸漸溫暖起來,她縱馬款款而行,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東方旌旗獵獵,于是挽雕弓,緊筋弦,箭往長空,鳴聲如鶴。

      那支鳴鏑帶著尖銳的哨音向東而去,引來如同沙暴一般的大夏虎狼之軍。

      后世史官在編纂她的生平時特別提到了這一戰(zhàn):其時軍中佯以舉喪,誘西疆兵馬入彀,一舉殲逾萬眾,敵首利都箭傷左胸而遁。

      那一戰(zhàn),鮮血將荒漠上的沙石都染紅了。

      赤地百里,血染瓦蘭。

      甚至到了今時今日,二十載光陰和大漠的風(fēng)沙埋葬了所有的死者,磨碎了所有遺落的刀兵,她卻仍舊能聞見那干熱的風(fēng)中,永遠(yuǎn)無法消散的血腥。

      我沐靈夕回來了……

      她在心中低語,身后傳來腳步聲——

      “帝君,人已帶到?!?/p>

      (六)

      她轉(zhuǎn)過身,天子玄袍的廣袖被西境的風(fēng)高高揚(yáng)起。

      眼前,跪落塵埃的是已近暮年的西疆人,曾經(jīng)的王者,利都。

      “沐靈夕!”利都須發(fā)花白,吼聲中卻仍有一個王者應(yīng)有的霸氣,他看著她,目眥欲裂,“為什么!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過我!你這該死的女人!”

      她抽出了天子劍,利都怔了片刻,隨即更加肆無忌憚地破口大罵。

      他想必很不甘心吧,昔年一敗元?dú)獯髠?,對著大夏俯首帖耳了這么多年,臨到老來卻還要承受她的怒氣,甚至讓位給長子后還是不得幸免。

      免貢三年……她只用這樣的條件就讓他的親生兒子出賣了他——畢竟對于一位西疆的可汗來說,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太上皇。

      而她,也是一定要他死的。

      “為什么不肯放過你?”她笑了起來,“很簡單,因?yàn)槟氵€活著?!?/p>

      而成玦卻死了。

      就死在這片荒漠中。

      “如你所言,朕是個‘該死的女人,”她提著劍,步步逼近,“而這世上所有的女子,在她們的心上人死于非命時,都只會想一件事,那就是復(fù)仇!”

      話音甫落,劍已遞出。

      長劍透胸,她拔出劍后利都立刻就倒了下去,暗紅色的液體從他身下漫出,她又嗅到了那種生鐵般的腥味。

      便又想起戰(zhàn)場,不,更早一些的光景——那天晚上,成玦的血沾在了沙石上。

      一路行來,他的血已經(jīng)快要流干了。

      靈夕,將我留在此地就好……他這樣說,否則一匹馬負(fù)擔(dān)不了他們兩人的重量,她無法及時趕回行轅。而軍中無將必然生亂,屆時再遭西疆進(jìn)攻,后果更是難料。

      然而那一刻,她是真想留在他身邊。

      倘若沒有了他,蓋世的功業(yè),不朽的威名,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成玦說他還有一個心愿未了,他說他不想輸給她,她已經(jīng)如愿以償成為世人稱頌的玉手將,他卻沒能實(shí)現(xiàn)自己年幼時的夢想。

      我成不了帝君,靈夕。

      彌留之際,他終于說出了那年秋獵時的真相,無意中在御園撞見父皇與內(nèi)丞密談,說起那一眾的皇子,當(dāng)內(nèi)丞提到他的時候,父皇說——

      朕有愧于他的母親,所以朕允許他活著,但是大夏的皇統(tǒng)絕不可亂。

      他從未聽過父皇如此聲色俱厲,雖然只寥寥數(shù)語,卻已足夠斷絕他所有的期待。

      成玦,他并非文懷帝的血脈。

      所以再出色再乖巧都沒有用,大夏的皇統(tǒng)才是首位……

      那時成玦氣若游絲地說著,然后他笑著看向她,說:“若論皇統(tǒng),靈夕你不也是有資格的嗎?”

      是的,如果所有的皇子都死去的話,文懷帝將在宗室子弟中不論男女擇能者立儲。

      而這個問題,便是成玦留在這世上的最后一句話了,而后他眼里的星光便湮滅下去只剩了一片黑暗。但再想想他也真是聰明至極,只用這樣一句話,便將她的余生,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于是那一場大戰(zhàn)后,她借著回京受封賞的機(jī)會,想盡辦法留在了兆京,護(hù)衛(wèi)于文懷帝身側(cè),冷眼旁觀一眾皇子的廝殺,步步為營小心謹(jǐn)慎,終于得到了文懷帝的信任、疼愛,甚至是贊許。

      倏忽二十載,幾番起落,幾重刀光劍影,幾多鮮血與枯骨。

      她終于戰(zhàn)勝所有對手成了大夏的天子,能夠?yàn)樾纳系哪莻€人復(fù)仇,能夠?qū)崿F(xiàn)他的愿望……

      卻再也無法從茫?;哪?,再找到他的埋身之地。

      天意……

      空中傳來尖銳的哀鳴,是鷹翔于長空,孤影煢煢呼喚同伴。

      她挽雕弓如滿月——荒原上有個傳說,在這里射出的箭能引領(lǐng)亡者的歸途。鳴鏑離弦,哨音在荒原上久久回蕩。

      額角又開始作痛,她摸了摸那片刺青,桃花一般的形態(tài)。這是登基那日她對著菱花親手刺上去的,這么做當(dāng)然不合禮儀,但是她是帝君了,誰又能對她說不?

      于是,這世上終于有了破相的天子。

      卻再也沒有一只手的大將。

      正如星宿在天,參商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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