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慧晶 魯欣
黃昏的落日余暉灑向了整個村莊。村頭的古槐樹下,幾個石板樁子被坐得锃亮。村里有頭發(fā)銀白的老太、納鞋底的鄉(xiāng)姑、圍著狗到處跑的穿紅格子棉襖的孩子。扎白頭巾的莊稼人,推著“二八”自行車從田里回來,車上放著鋤頭,背上背著笸籮。人們聚在一起在老槐樹下嘮嗑,抽會兒旱煙回家。
村東頭的王大嬸子搭了個新豬圈,村西頭的媳婦子和二大傻子在街口搭話,村北頭的寇大媽昨天西去了,村南頭的鄉(xiāng)大院落了只鳳凰。
張大媽家的街門房在古槐樹下的十字口,門口有個破了的大石獅子,透過石臺階和破石雕的屏風(fēng)能看出昔日是個大戶人家??湛债?dāng)當(dāng)?shù)拇笤豪锕吩谕敉舻亟校┕返蔫F鏈子啪啪地響個不停。張大媽有點(diǎn)耳聾,但精神不錯。張大媽家的李老漢常年在外蒙做點(diǎn)皮貨生意,只有年根兒才能回家。臨近年三十,李老漢回來了。
李老漢帶著兩個小子出去整一年了,媳婦子跟著照料,一年下來,零零碎碎帶了些工錢,媳婦子帶了只羊腿子,李老漢花錢拉了兩車炭,貼了對聯(lián)。一家歡喜過了春。
開春了,又到了去外蒙的時候了,李老漢這幾天心神不寧,天天坐在街門房外的古槐樹下抽旱煙,街坊鄰居都在那樹下嘮家常,家狗、野狗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有人說李老漢有頭腦這一年發(fā)了財(cái),有人說外面的世界好吧,到處是新鮮。李老漢總是迎合,嘴里不離那支旱煙。
李老漢心里犯嘀咕,有口難開。
拖著兒子、媳婦在外面呆了一年,留下老婆子,張大媽這一年守著家不容易。外面的環(huán)境,交通便利了,倒販皮貨的生意不怎么景氣。年根兒回來,修修街院,添添家當(dāng)也就沒幾個錢能攢下。而這一年在外頭,吃不是吃、住不是住的只有李老漢知道。這幾天太陽落山得很晚,日子過得很慢,李老漢的煙葉子下了不少。
傍晚,李老漢拖著煙袋子回家,坐在炕頭的方炕桌上,燒了壺酒,添了盤花生米。老漢把張大媽和兒子、媳婦叫到炕頭,李老漢說話了:“一年了,他媽一個人在家辛苦了,爹帶著你們出去,俺知道都受了不少苦,俺尋思幾天了,今年咱不去外蒙了,他媽離不開咱們,咱家的十畝農(nóng)耕地也荒了幾年了,咱有外面那吃苦勁,一家搭個棚子種菜吧?!?/p>
這一晚,李老漢睡了個踏實(shí)覺,他知道自己對了,張大媽跟他一輩子了,他欠缺得太多,娃們的事兒也趕緊給辦了,家里的地也該收拾收拾了,這一家也該團(tuán)圓了。
天剛蒙蒙亮,李老漢就把娃們叫起來了,村口的十畝自有地已是荒草滿滿,可是李老漢看著它,心里不知道有多么高興。他知道家鄉(xiāng)也會有生機(jī),家鄉(xiāng)才是他的根啊。
(1.山西省文化廳創(chuàng)作室;2.山西經(jīng)濟(jì)管理干部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