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慧娟
本文通過探討《巴比特》中的主角在其所在社群中的抗爭與回歸過程,展現(xiàn)巴比特對所在階層的鄙視與無奈,從而體現(xiàn)“社群”對個人的控制,深刻抨擊一戰(zhàn)后美國社會蓬勃一時的唯利是圖、虛偽拜金的中產階級主流價值準則。對如何發(fā)揮積極的社群控制進行思考。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于1918年休戰(zhàn),1919年簽訂了《凡爾賽和約》。美國參加協(xié)約國作戰(zhàn)時,戰(zhàn)爭已近尾聲,同其他帝國主義相比,美國受到的人力物力方面的損失極小,因此恢復較快,20年代經濟即顯著上升。辛克萊·劉易斯面對那時物欲橫流的美國社會,以其犀利尖刻的筆尖揭露了美國的商業(yè)主義和市儈作風?!栋捅忍亍窞閮?yōu)秀長篇小說中集大成的作品,辛克萊·劉易斯的也因該作品榮獲1930年諾貝爾文學獎。
一、中產階級“社群”的主流價值準則
人是社群動物,離開一定的社會群體,人將從心底感到孤獨,為了避免此種孤獨,“人類本性地建立和維持各種社群”。因此,“社群”可以泛指所有群體,小到一個核心家庭,大到一個國家。而最穩(wěn)定的社群解構為同屬一個地區(qū)的社會階層。這樣的“社群”,有同樣的生活環(huán)境,確保了穩(wěn)定的外部環(huán)境基礎;而同一生活環(huán)境中,根據(jù)不同的經濟狀況和社交環(huán)境的區(qū)別劃分出不同的階層,這樣的劃分確保了同一社群的物質基礎和精神基礎的穩(wěn)定。
美國的中產階級約占美國社會的一半,他們生活富足,可以通過自己的收入滿足自己對于物質尤其是一些奢侈品和消耗品的需求,同時具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可以出入涉及文化、經濟等名目繁多的私人聚會場所。通過頻繁的社交實現(xiàn)經濟與社會地位的雙贏。對于同屬一個社交圈的人,他們“同仇敵愾”。由此,更加確保了社群的統(tǒng)一性,強化了社群的凝聚力。他們可以為社群中的個體提供信息、提供支持、提供金錢,從而幫助社群中的個體實現(xiàn)個人所求;同時,也可以排斥不符合社群的“叛徒”,使其湮沒在社群中。而對個體所采取何種態(tài)度取決于該個體是否贊同該社群的主流價值準則。
一戰(zhàn)后美國中產階級的主流價值準則表面浮華,內里腐化。因搭乘經濟發(fā)展的高速列車,大肆攫取金錢而罔顧道德,用經濟上的成功掩蓋人性的丑惡和道德的潰敗。
二、“社群”的叛徒
面對高喊“美國夢”的那些投機倒把的商人,劉易斯為此時的美國社會而深深擔憂。作家作為醫(yī)治社會弊病的醫(yī)生,以其深刻的筆觸開出了一劑苦澀的藥方。基于美國社會此種物欲橫流、道德淪喪的社會現(xiàn)狀,劉易斯為我們刻畫了一個典型的中產階級形象——巴比特,他是當時那一社會背景下的標準好市民——憎惡波西米亞文化,忠于共和黨,同時反對自由主義、社會主義及激進主義;工作勤勉,潛心賺錢,使全家人的生活過得更加美好,使兒子特德可以買得起期盼已久的轎車;私德無暇,對孩子慈愛無比,對自己的糟糠之妻愛重有加。他在自己的社群中如魚得水,被社群中的其他個體推舉為促進會俱樂部副主席,收獲了無盡的社會榮譽;通過與人的交往獲得私密的房產信息,將自己的房產中介公司經營得如火如荼。
巴比特卻并未“樂而忘憂”,相反,他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他渴望“自由和英雄主義”。而現(xiàn)實是,“無拘無束的游蕩,可以說說粗話而不必顧忌,可以穿穿帶有男子氣概的絨布襯衣”的夢想只能通過一條毯子來實現(xiàn)。由此可見,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并不是金錢與名望的滿足感與自豪感,而是對自由的渴望。
保羅·萊斯靈,巴比特的校友兼室友,一個熱愛音樂卻被迫從事油毛氈制造和批發(fā)工作,內心苦悶,因此不斷地抱怨生活,不斷對巴比特大倒苦水。保羅從某種程度上便是巴比特負面人格的全面展示。巴比特對外形象是事業(yè)有成的標準市民,所有的抱怨和不滿都被他統(tǒng)統(tǒng)壓抑在內心里,而保羅卻肆無忌憚地發(fā)泄而出。保羅說:“天啊,喬治,我們這些忙忙碌碌的人,自以為一帆風順,事實上并沒有樂趣,這對我并不是新鮮事。你的神情像是認為我會告發(fā)你犯了煽動罪似的!你了解我自己的日子過得怎么樣?!北A_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他們這些所謂“有錢人”的生活——看似一帆風順,卻無聊至極,每天戴著一副偽善的面具游弋在各色人之間,說話做事甚至穿衣吃飯都變得機械而僵硬,毫無自由可言。而且,在看不見的地方更是骯臟難言。生活的壓迫、妻子的出軌以及對自由的渴望刺激著保羅。最終,保羅舉起屠刀殺害了妻子,也斬斷了自己與這個社群的聯(lián)系,同時也為巴比特與這個社群間的聯(lián)系劃下深刻的傷痕。巴比特看到保羅的遭遇不免有一種兔死狐悲的哀傷,所以他變了。他開始慢慢背叛這個社群,背叛這個階層,背叛這個階級的主流價值準則。他徹底向自己內心的渴望屈服,他表達了自己對妻子的厭惡,他開始與指甲修剪師調情,與富商遺孀偷情;他放棄了標準市民的準則,他開始與波西米亞人飲酒淫樂;更加惡劣的是,他開始脫離“金錢至上”的信條,不再與社群里的人聯(lián)系,單方面終結了與社群的聯(lián)絡。
巴比特就像一個叛徒,徹底與他所在的社群結束了聯(lián)絡。他徹底否定了社群的主流價值準則,也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生活。他要過自己內心所渴望的生活,那是一種墮落但自然酣暢的生活,不需要每時每刻道貌岸然,不需要按照設定的程序去生活,更不需要壓抑內心真實的渴望。
三、“社群”的“回頭浪子”
巴比特是叛徒,他單方面切斷了與社群的聯(lián)系。然而,這樣的斷絕卻并沒有使他脫離這個社群對他的控制。自他開始與社群斷絕聯(lián)系,他生活中的那些輝煌也隨之開始落幕。他的生意一落千丈,他被自己曾經的同盟孤立。經濟上的困窘與他人的漠視甚至鄙視讓巴比特開始懷疑自己的背叛。他對那些虛偽是那樣的厭惡,對偽善是那樣的厭倦,但此時的孤獨同樣讓他難以忍受。兩權相害取其輕,他還是抵擋不住被社群拋棄的恐懼,還是回歸了社群的懷抱。深刻地體驗到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的無奈。妻子的病重恰如其分地為他找到了回歸的借口。他就像一個鬧脾氣的浪子,在外飄蕩一段時間后,還是不得不回到來時的地方。
巴比特可以順利回歸,是因為他骨子里改變不了對社群準則的認同。即使對這一準則有再多怨言,他依舊無法徹底否定這一準則。這便是社群對個人控制的法寶——個體對社群準則的認同,一種熔鑄于骨血的認同,只有這種認同才可以實現(xiàn)社群對個體風箏般的控制??此茻o形,卻無法逃脫,無論飛多遠,無論飛多高,都必須回到這個集體中。
回歸后的巴比特重新開始自己虛偽、機械的生活,可笑的是,他居然加入了“好公民同盟”。他的加入意味著他對社群的妥協(xié),意味著社群對他的重新接納。他不再被同盟者漠視,他的生意也將起死回生,他將繼續(xù)虛偽得扮演忠誠丈夫和慈愛父親的角色。
四、結語
一戰(zhàn)后的美國,經濟的高速發(fā)展像興奮劑一樣刺激著人們的神經。金錢至上的美國夢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人們。而經濟的繁榮卻不代表可以抹殺其他層面的蕭條。道德淪喪,精神空虛,機械化生活,紙醉金迷,物欲橫流,這一切都在嘲諷著社會的不健全。而社會若要向著和諧健康的方向發(fā)展,必須有一個和諧健康的價值準則,一個為大眾所認可的和諧健康準則。通過對巴比特的分析,可以看出一個為大眾所認可的價值準則對社群個體有著極大的控制力。以古鑒今,在經濟發(fā)展的同時更加不能忽視精神文明、社會文明、政治文明、生態(tài)文明建設。加強國民對核心價值觀的認同,發(fā)揮社群強有力的控制作用。
(武漢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
基金項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yè)務費專項資金資助:20世紀上半葉美國文學作品中的“社群”主題研究(2015-zy-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