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力平

一到臘月，年味兒便越來越濃。早年間有“臘月二十四，家家寫大字”之說，這所寫的大字便是“?！弊?。貼“?！弊帜私?jīng)年舊俗，每逢過年過節(jié)，家家戶戶都要寫個(gè)大紅的“福”字，或在門框貼上“五福臨門”的橫批，俗稱“迎春接?！薄Ｄ敲?，“?！弊侄加心男┖x？過年過節(jié)貼“?！弊衷从诤螘r(shí)？“?！弊譃槭裁催€有“正福”“倒?！焙托€(gè)兒的“?！弊种郑繛槭裁春芏嗟胤讲荒苜N“倒?！保?/p>

貼“?！弊衷从诤螘r(shí)

有關(guān)貼“?！弊肿钤绲挠浭觯撬未X塘（今杭州）人吳自牧在《夢粱錄》中的記述：“士庶家不論大小家，俱灑掃門閭，去塵穢，凈庭戶，換門神，掛鐘馗，釘桃符，貼春牌，祭祀祖宗”。所謂“貼春牌”，就是把“福”字寫在紅紙上，貼在大門前。由此可知，貼“福”字的風(fēng)俗，至少從南宋已經(jīng)開始。而今對“福”字的解釋是“幸?！保^去則指福氣、福運(yùn)。

關(guān)于貼“福”字的來歷，還有一個(gè)古老的傳說。相傳，西周時(shí)期的齊國開國君主姜子牙（即姜太公）在封神時(shí)，他的老婆姬氏（另說馬氏）也來討封。姜子牙很不高興，怎能先封自家之人，且這姬氏生來嫌貧愛富，便生氣地把她封為“窮神”，并告訴她不得到有“?！弊秩思胰?。封窮神這一天正是舊歲除夕，百姓們得知此事后，紛紛在自家的門窗寫上“?！弊?，以示驅(qū)趕“窮神”。從此，貼“?！弊直愠蔀槊耖g過年時(shí)的一種習(xí)俗，延續(xù)至今。此后又有了將“福”字倒過來貼，借“倒了”的諧音表示“福氣到了”。

“?！弊钟心男┖x

“?！弊质俏覈霈F(xiàn)很早的文字之一，為會意字，其甲骨文字形是“兩手捧酒獻(xiàn)于祭臺上”，在金文中也保留了酒壇的形狀以及將酒壇用于祭祀的意思。因?yàn)楣湃擞镁葡笳魃罡辉?，福字最初是裝酒器具在神前的形狀?！案！弊郑瑥淖中紊险f：左邊為“礻”，意為“神祇”（泛指神靈），而右邊由“一”“口”和“田”組成，“一”字按《說文》解釋為“一，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萬物”；“口”字《說文》解釋為“口，人所以言食也。”“田”即指耕地、打獵。在這個(gè)“?！弊稚?，寄托了古人祈求得到田地，以滿足溫飽需求和得到神靈保佑的愿望。其實(shí)“?！弊衷诠偶羞€有多種解釋，《韓非子·解老》中說：“全壽富貴之謂福。”《說文解字》解釋：“福，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無所不順者謂之備?！边€有的將“福”解釋為“福者富也”“福者裕也”“福者善也”“福者祥也”……

其實(shí)，“?！弊诌€有五種具體的含義，即“五福”。經(jīng)典史籍《尚書·洪范》上所記載的“五?！笔牵骸耙辉粔?、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修好德、五曰考終命”?！皦邸睘槊回舱鄱腋劬d長；“富”為錢財(cái)富足而且地位尊貴；“康寧”為身體健康而且心靈安寧；“好德”為生性仁善且寬厚寧靜；“善終”為臨命終時(shí)，沒有遭到橫禍，身體沒有病痛，心里沒有掛礙和煩惱，安詳而且自在地離開人間。俗語中的“五福臨門”中的“五?！奔丛从诖恕＿^去過年有“迎春接?！敝?，所接之“?！奔礊椤拔甯！?，即春節(jié)的前幾天（一般在臘月二十三以前），在大門上貼上“?！弊?，或?qū)ⅰ案！弊志杓?xì)做成各種吉祥圖案，如壽星、壽桃、鯉魚跳龍門、五谷豐登、龍鳳呈祥等貼在門上，以此表達(dá)人們“迎?！薄凹{福”“祈?！薄案Ｈ爰议T”“五福臨門”之意。

貼“福”有哪些講究

而今大多數(shù)人將“?！弊值怪N在門上，取“福到了”之意，其實(shí)是一種誤解。過去，“?！弊值馁N法有很多講究。首先是“福”字有“正?！薄暗垢！焙托€(gè)兒的“福”字之分，不同的“福”字，所貼的地方也不盡相同。

正福是斗方，一家只能貼一個(gè)，須坐東面西，象征“福如東海”；大門上所貼的“?！弊直仨毷恰罢！?，有“迎福”“納?！薄俺鲩T見?！薄案Ｈ爰议T”和“五福臨門”之意。因?yàn)榇箝T是莊重和恭敬的地方，所貼“?！弊謶?yīng)端正大方，不能貼歪了。如果把“福”倒貼在大門外，被視為不吉利。將“?！迸沽耍案！痹趺茨堋白摺边M(jìn)家門呢？

“倒福”也是斗方，要坐北朝南貼在門廳的正前方，這叫“福入廳堂”，一家也只能貼一個(gè)，如果多貼了，叫做“重蹈覆轍”，不吉利；小個(gè)兒的“?！弊忠话愕官N在家中的角落里，有“福氣無處不到”的意思。如廚房、庫房、茅房、牲口棚、磨坊和存放雜物的地方，也可貼在窗戶、柱子、柜子、箱子、水缸等處。

“福”字還有“兩不貼”之說：一是祖輩（三輩之內(nèi)，即父親、祖父、曾祖）名字（含名、字、號）中有“?！弊值牟荒苜N，意為避諱，以示對祖輩、長輩的尊敬，多貼“祿”字。因?yàn)椤暗摗弊值谋玖x是福氣、福運(yùn)，同時(shí)古音“谷”與“祿”同韻同義，有錢財(cái)、錢糧之意。貼上“祿”字意為希望得到福氣和財(cái)運(yùn)；二是當(dāng)年家中有長輩過世的，不能貼“?！弊郑追Q“不見紅”，意為守孝一年，表示對逝者的尊敬。

此外，貼“?！弊謺r(shí)間應(yīng)也有講究，應(yīng)在除夕的下午，太陽尚未落山之前，且順序應(yīng)該是從外向里貼，先貼抬頭“福”，再貼門“福”，以此類推，最后一個(gè)才能貼“倒?！保馕吨荒甑母舛家獜耐饷媪鬟M(jìn)來。

不能倒貼的“?！弊?/p>

按照舊俗，有一個(gè)“?！弊纸^不能倒著貼，這就是清代康熙皇帝御題的“福”字。

這個(gè)“?！弊峙c眾不同，最直觀的是字體瘦長，與其他體型富態(tài)的“?！弊皱漠??！案！弊钟野氩渴峭豸酥短m亭序》中“壽”字的寫法，所以“?！弊职岛皦邸弊帧Ｃ耖g稱之為“福中有壽，福壽雙全”。更有深意的是，康熙皇帝的一個(gè)“?！弊种邪恕岸嘧?、多才、多田、多壽、多?！睌?shù)個(gè)漢字，是古往今來、獨(dú)一無二的“五?！焙弦恢案！?。由于其中的“田”部尚未封口，因此又是鴻福無邊之福，民間稱之為“五福之本、萬福之源”。一直以來，這個(gè)“福”字為民間所青睞，特別是每至新春之際，多將其貼在家中最為顯眼的地方。

康熙皇帝因何題寫這個(gè)“?！弊?？相傳，康熙皇帝的祖母孝莊太后六十大壽將至?xí)r，突染沉疴，太醫(yī)束手無策。無奈之時(shí)，康熙皇帝查知上古“承帝事”中有“請福續(xù)壽”之說，意思是真命天子是萬福萬壽之人，可以向天父“請福續(xù)壽”，遂決定為祖母請福，在沐浴齋戒三日之后，一氣呵成寫下一個(gè)碩大的“福”字，為祖母祈福、續(xù)壽，并加蓋了“康熙御筆之寶”印璽，取意“鴻運(yùn)當(dāng)頭、福星高照，鎮(zhèn)天下所有妖邪”。

說來也巧，孝莊太后自得到了這“福”字，百病全消，15年后，以75歲高齡得以善終。民間俱稱這是康熙“請福續(xù)壽”帶來的福緣，所以盛傳此“?！睘椤疤熨n鴻?！保绕涫羌抑杏欣先苏?，過年時(shí)多貼此“福”字。

對子攤上寫“福”字

早年間，一過“臘八”，老北京街頭就陸續(xù)出現(xiàn)一些專門出售春聯(lián)和“?！弊值摹皩ψ訑們骸?，寫好的對子多掛在攤前攤后，任人挑選，也可以隨買主的要求現(xiàn)場書寫。特別是臘月二十四前后，選購春聯(lián)的人很多，因?yàn)榕D月二十三被視為“小年”，一過二十三就視為過年了。不但年貨要備得差不多了，屋里屋外要打掃干凈，春聯(lián)、“?！弊?、燈籠也要張貼懸掛好了。

對子攤兒多設(shè)在街口、胡同口或街巷中的小廟前。一般是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旁邊拉上一根繩子，用以懸掛寫好的對子。

街頭擺對子攤兒的大致為三種人。一種是落魄的文人，寫得一手好字，但家里日子過得拮據(jù)，萬般無奈，只好到街頭舞文弄墨，靠賣對子掙幾個(gè)錢過年。第二種是私塾先生，閑時(shí)寫上幾十副春聯(lián)，一到臘月二十幾，讓學(xué)生拿到街上擺地?cái)們骸５谌N是“書法愛好者”，平時(shí)沒機(jī)會顯示自己的文采，于是快過年時(shí)在街頭設(shè)攤，邊寫邊出售，不為掙錢，只是讓街坊鄰居見識一下自己的水平，所以多數(shù)對聯(lián)是白送的。從文筆和書寫水平上看，落魄的文人所出售的春聯(lián)最具文采，文化底蘊(yùn)濃厚，上品位。

對子攤兒的攤主不但寫對子，還寫“福”字。因過去過春節(jié)除了貼春聯(lián)外，還要貼“?！弊?。由于民間極為重視這個(gè)“?！弊?，所以攤主在題寫時(shí)也頗費(fèi)心思，往往拿出看家的本領(lǐng)，將“福”字寫得或大氣、莊重，或?yàn)⒚摗h逸，多為楷書或行書。而顧客來此買“?！弊郑荒苷f“買”，而要說“請”，俗稱“請五?！?，即為“請福入門”“請福到家”之意。攤主不僅題寫“福”字，有時(shí)還要告訴主顧如何貼“?！弊?，有哪些規(guī)矩，別犯了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