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維奇 夏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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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匯的演進與近代中國金融生態(tài)的變遷*
夏維奇夏青
[摘要]電報引入中國后,漸為金融領域所取用,衍生出電匯這種新型經濟行為,傳統的匯兌方式與格局由此出現大的變動。電匯在近代中國的演進,從其經營的主體和規(guī)模兩方面觀瞻,大抵經歷發(fā)端、發(fā)展與深入發(fā)展三個階段。而電匯的漸次發(fā)展與日益繁興,不僅方便了國人的社會生活,而且提高了工商企業(yè)的結算效率,并增強了貨幣的流動性,使得國內以及國內與國際間的金融市場更加緊密地聯系起來。這一切以一個案領域標識近代中國金融生態(tài)的變遷以及向著現代金融的轉型。
[關鍵詞]電匯金融生態(tài)社會變遷近代中國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guī)劃基金項目“社會轉型與民國時期的電報建設研究”(13YJA770035)、國家社科基金年度項目“電報與中國現代國家成長研究(1860—1949)”(15BZS095)的階段性成果。
人類的經濟活動如工商貿易等,需信息的快速傳遞:“以商家生財之道,惟憑居積貿遷。而為遷為積,又視在遠市價之高低為斷。茍能得聲氣之先,有利可圖,不難一網打盡?!笨梢姡奥暁狻奔葱畔⒛恕吧碳疑敗钡闹匾A。而“能得聲氣之先”,則需一定條件。具有快速傳遞信息功能的電報,便是絕佳的條件之一。職是之故,電報這種新型通信工具自引入中國以后,迅為商家所認知與取用。1882年11月25日,亦即中國第一條電報大干線——天津至上海線建成未滿周年之際,時人便指出:“自電線傳音,呼吸之間,不隔千里。各行棧家爭先斗捷,皆通在遠之情,莫擅獨得之秘。”[1]
隨著商品經濟的不斷發(fā)展,商家對電報的倚重日深。創(chuàng)建于民國初年的福新面粉公司,在全國多地設立麥莊?!案鞯佧溓f收麥的價格、數量和什么時候開始收購,都聽命于上??偣钧渼詹康闹甘荆ㄒ话阌秒妶螅?,而總公司麥務部對各地麥莊的指示,又根據當時上海粉市和面粉交易所的交易情況,如果粉麥交換率有利,即用電報指示收購;如果粉麥交換率不利,或者為了抑低麥價,即用電報指示止購?!盵2]可見,電報已是福新面粉公司指揮調度的不可或缺之工具。正因電報對于商家如此之重要,斯時稍大企業(yè)多設有電報掛號。此已成為傳統企業(yè)向現代轉型的主要參數之一。國際貿易亦然。近代中國的出口商品中以生絲最為重要,民初“輸出額有超過一億兩之狀況”?!叭粍t此生絲在貿易上必要之機關何在?即電信是已”?!吧w生絲如絹織物等,流行之變化極多,市價之動搖亦大,當貿易品遠出于歐美諸國時,若無電信之利用,決不能得交易上圓滿之發(fā)達”。[3]
觀上可知,電報引入中國后,日漸成為經濟領域必備之工具。金融業(yè)更是顯例。未通電報前,票號在“每日市面銀錢平穩(wěn)時,由通常信分報聯號各莊”,如逢行情暴漲暴落,“用加緊專信報告,有直接關系之各分莊”;“設立電報后,則由電報報告之”。[4]另一方面,“倘遇一莊因市面變故而影響周轉,一封電文,各莊馬上匯集巨款,應用不窮”。[5]可見,電報為票號這類金融機構通告緊急行情、迅速調劑資金,以穩(wěn)定市場,提供了極大方便。不僅如此,電報一經取用,甚且悄悄改變票號等金融機構既有的營運操作方式,衍生出諸種新型經濟行為,電匯即其中之一。作為金融機構所推出的匯兌業(yè)務之一種,電匯在近代中國,初由票號開發(fā),嗣后亦為錢莊、銀行、郵政等機構辦理,對斯時及其后經濟與社會的發(fā)展產生重大而深遠影響,乃及當今。學界對電報與近代經濟發(fā)展之關系的研究已獲較豐碩的成果,①較具代表性的成果有戴鞍鋼的系列論文《口岸城市與周邊地區(qū)近代交通郵電業(yè)的架構》(《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1期)、《近代上海與長江三角洲的郵電通訊》(《江漢論壇》2007年第3期)、《電報電話與近代上海及江南》(《歷史教學問題》2013年第4期)以及徐元基《論晚清通訊業(yè)的近代化》(《上海社會科學院學術季刊》1987年第4期)等。然于近代中國的電匯問題尚無專文論析。鑒此,并因其影響既巨且深,筆者擬對之作一初步考察,側重其演進歷程的梳理與功能影響的闡釋,以期推進該課題的研究。
電匯在近代中國的演進歷程,從其經營的主體與規(guī)模兩方面觀瞻,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其中,1880年代中期至1906年為發(fā)端階段,1907年至1932年為發(fā)展階段,1933年后為深入發(fā)展階段。
電匯由票號始創(chuàng)于1880年代中期。嗣后,賬局、錢莊、銀號等機構亦開辦該項業(yè)務。然在1907年票號的電匯業(yè)務由盛轉衰前,這類機構的電匯量小,故票號是此間電匯最主要的經營主體。另一方面,這段時期電匯雖具一定規(guī)模,然總量有限。鑒上,1880年代中期至1906年可謂電匯的發(fā)端階段。
近代以降,票號的匯兌業(yè)務發(fā)達。所謂匯兌,是指匯款人委托相關機構(主要為金融機構)將其款項支付給收款人的一種結算方式,初為資力雄厚的商號所推行,后成為票號的主要業(yè)務。[6]早期匯兌有票匯與信匯兩種方式。其中,票匯是票號收到匯款人款項后,開出匯票,匯款人將之交收款人。后者持票到匯入地的分號或連號兌取款項。[7]信匯是票號收到匯款人的款項后,函告匯入地的分號或連號;匯款人寫信告知收款人,后者再持信向該分號或連號兌取款項。[8]
電報引入中國,成為匯兌方式發(fā)生變革的重要誘因。自19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起,電報漸在中國推展開來。[9]至1890年代初,已形成規(guī)模初具的電報網,此為匯兌方式的創(chuàng)新奠定重要技術基礎。另一方面,19世紀四五十年代,西人已開始在中國內地從事貿易及工商等經濟活動,嗣后逐步擴大。六七十年代,中國民族資本主義工商業(yè)漸次發(fā)展起來。而工商、貿易等經濟活動多需資金的快速調撥,以加速其周轉。況且,政府機構在其所主導的各類經濟行為(如解協餉、河工、賑濟等)中,亦常需款項的及時劃撥。于是,改變傳統的匯兌方式,利用電報這種新型通信技術辦理匯兌業(yè)務的需求漸增。此為匯兌方式的創(chuàng)新奠定重要市場基礎。正是在上述情勢下,票號率先開辦起電匯業(yè)務來。兩廣總督張之洞曾奏:“又奉會辦海軍、北洋大臣李鴻章電催,提解轉行司局送予光緒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由商號百川通等八家電匯藩庫平紋銀十二萬兩,限十二月二十七日赴海軍衙門交納。因氣炮一款本系洋銀,現以紋銀匯兌,每百兩應補紋水銀九兩,共補紋水銀一萬零八百兩。又每百兩給匯費銀三兩五錢,共匯費銀四千二百兩。統計在氣炮款內支出洋銀十三萬五千兩,業(yè)經如數提發(fā)各商號電匯赴京。旋準李鴻章電轉準海軍衙門十二月二十八日電覆〔復〕,二十七日如數收訖在案?!盵10]由張奏可知:其一,在光緒十一年十二月(1886年1月)前,至少百川通等8家票號已開辦電匯業(yè)務;其二,此時李鴻章等清朝大員對于票號的電匯業(yè)務已較熟曉,則表明此項業(yè)務的開辦當更早。
至1890年代初,“各省電匯銀兩已屬通行”。[11]然此間并非所有票號皆熱衷該項業(yè)務,一些票號甚至是資力雄厚之大號,仍存勉強乃至抵制情緒。從表層看,是票號有安全之慮。票號對于票匯,本有周嚴的保密制度。如蔚泰厚號“匯票紙,以綠線紅格,由平遙縣一處印,各分號均用總號之紙,如壞了一張,必須寄到總號備數。其匯票紙夾印‘蔚泰厚’三字。各處書票只須出于一人之手,并將筆跡報告總號通告各分號,以備查考。又于匯票后面暗書月日及銀數,此種暗號外人不知,但恐日久泄漏,故數年必改?!痹偃鐓f同慶號“會(同匯)票是在湖南訂印的,拿上看,不過是個折紙,也沒有花紋格式,可是紙里暗印的有‘協同慶’三個字,把會票拿起一耀就看出來了。印暗字,為的是以防造假。其實,造假也是不容易的。會票全憑寫的字體,寫會票的人,各號都知道,一看字就認識。字寫得真好,和刻的一樣,別人學也寫不下那個樣。除了靠字體而外,還蓋有圖章。圖章刻得很細法?!盵12]可見,票匯的保密工作異常精嚴。而長期執(zhí)行這種嚴格保密措施的票號,雖知電報亦可設密碼,但對其功效多存疑慮。在票號看來,電報以電碼傳遞信息,需假手他人,故存在泄露之風險。蔚豐厚票號北京分號經理孔老臺在辦理電匯業(yè)務之初,致函總號時稱:“如果電兌即可興旺,自當以電兌為是;特恐電兌雖有暗碼,總要假手于人,行之既久,難免有意外之慮”,請求停辦。繼任者李宏齡“亦深以停止為妥”。稍后李又稱:“電會必系緊急用項,而刻下電局偏將此類電報列入第三等,且字多舛錯,往返查問,必索多費。雖各家皆有暗碼,然至數次查問之后,必不免有泄露之處。既有泄露,即難免有意外之誤,此不可不豫防者?!笨梢?,管理者對泄密風險多表現出高度的關切。另從深層看,票號有損利之憂。電匯多為應急,通常是電到即取,一般不過兩三天,這使得票號的得空期大為縮短,一些票號遂憂利潤減損,此更為關鍵。前揭蔚豐厚票號北京分號經理李宏齡又指出:普通匯兌(票匯與信匯),“會水每千兩已收三十兩,交銀總在四五個月以后;此四五月中又可獲利數十金,計每千會水已在百金之譜。即使電水增加,亦斷不能過此數;且交銀太速,反少得四五個月利息,甚不上算?!币蛏?,蔚豐厚號在電匯試行一年后提出停用:“我號準其電兌銀兩,已試辦一年,救他人之急需,我號所得兌費亦屬寥寥。少得兌費屬小,關乎利害甚大,與其追悔于后,莫若及早回頭,各莊以(1891年)二月底即行停止?!痹撝噶畹玫綀?zhí)行。[13]
可見,電匯在推行之初并非一帆風順,透顯一種新行為出現后為社會所普遍認同與接受需有一過程,此恰提示出社會及觀念變遷的緩進乃至反復之勢。然是時,該業(yè)務既為多家票號所取用,倘個別票號棄之不辦,則易造成老顧客的流失,從而影響生意。緣此,當蔚豐厚號通知“各莊以二月底即行停止”電匯之時,其北京分號經理李宏齡一改曾經的反對態(tài)度而表異議。李從當下形勢方面察之,認為電匯已成為留住老顧客而利經營之重要手段:“惟近來察看情形,與前年(1889年)又不相同。各省電會銀兩已屬通行,若咱號一家不用電會,勢必耽誤主道。譬如,我號舊日之主道,或有電會款項,勢必至別號電會,別號可由生而熟;為日既久,我號反因之由熟而生,即有不用電會款項,亦恐由別號匯兌。是生意未必因電兌格外生色,卻恐因停止電會減色,此亦不可不慮?!崩钣衷诹硇胖兄厣辏骸翱滔赂魇‰姇y兩已屬通行,勢不能不隨眾辦理,以廣招徠;但日久事長,難免意外之慮。各碼頭字號太多,各家皆電會,獨咱號不用電會,勢必耽擱買賣?!盵14]
可見,一些票號先前所憂的利損問題僅觀于當下,未慮及久遠。而安全問題本不為關鍵,票號可自編密碼,①如元豐玖票號重慶分號即自編電報密碼,曾致函上海分號透露:“重自設有電報局以來,我號各莊,遇有緊急要事,均行打電咨照,彼此各莊,往來答復,取其速便。重想電信報事,雖是速便,又能濟急,妙不可言;而事不能瞞人,與事有些妨礙。倘因要件,若欲用此電音,必須其中另設妙策,似覺妥善。今重議定,俟后重倘因要事與我上號打電,重定于按電報編碼,即比他用0001,我號加一小碼用0002,他用碼下之字,我用碼上之字,所有地名字號,仍用伊原碼,庶免要事外知,特此奉聞之。是俟后我上號如要與重打電報,亦即照此辦法推用,務望照辦是禱。”黃鑒暉編:《山西票號史料》,太原:山西經濟出版社,2002年,第691頁。且電匯中“日期、平包、數目,均能以一二字代替,頗為簡捷”。[15]看來,票號先前的種種慮憂,從根本上言,當是思想局限所致。一旦認知跟進,這類業(yè)務便推展開來。②現存資料尚無票號電匯業(yè)務的具體統計。不過大致可斷,至1906年票號的該項業(yè)務一直呈上升之勢。此于票號最主要業(yè)務——公款匯兌中可略見一斑。票號公款匯兌額初為10余萬兩,至1895年已達750余萬兩,成為公私款項的匯兌中心,嗣后仍呈上升之勢。票號的電匯業(yè)務,亦大抵如此。黃鑒暉編:《山西票號史料》,太原:山西經濟出版社,2002年,第250-251頁。
事實上,電匯業(yè)務的開展為各票號帶來巨額經濟利益。早在1891年,來華西人即注意到:“電報的開辦和擴充,溝通全國,對于山西票號商所起的作用及所得的利益,恐怕是首屈一指的了?!雹佟逗jP十年報告(1882—1891)》,第953-954頁。轉引自郵電史編輯室:《中國近代郵電史》,北京:人民郵電出版社,1984年,第69頁。20世紀初,江西巡撫李興銳更明確指出:“中國西商(山西票號)多于各省設立匯兌莊,無慮千百萬巨款,層紙書函,數言電報,即可立為兌付。每一字號歲盈不下數十萬,而未嘗費一金之本?!盵16]這一切反過來又透顯出山西票號的電匯業(yè)務之盛。另據統計,山西票號在清季最盛時期設總號、分號于國內外133地,總數達657家。[17]而清季電匯的通匯區(qū)域達118個城市,大致形成一網絡,覆蓋東北、華北、華東、華南、華中、西南、西北各區(qū)。[18]盡管史料中尚未見具體統計,但在鼎盛時期,票號的電匯業(yè)務當已具一定規(guī)模,由上可揆之。②[澳]喬治·莫理循(George E.Morrison)曾寫道:1894年,“云南的電報大部分都用中文拍發(fā),經營銀行的人和官員尤其如此。你可以經中國銀行電匯款項,一次可匯幾千兩銀子。用電報的主要是銀行和政府機構。北京的總理衙門用密碼把信息傳遞給在云南的云貴總督。也正是通過密碼,上海的一家中國銀行把信息傳遞給遠在內地的各個代理處?!保硌骸兑粋€澳大利亞人在中國》,竇坤譯,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115頁)這里的銀行當是票號。更為關鍵的是,票號所開啟的電匯行為,本身即具重大意義,標識傳統的匯兌方式與格局開始發(fā)生變化,并為嗣后其他金融機構經營該項業(yè)務積累了經驗。
1907—1932年,票號的電匯業(yè)務由盛轉衰。錢莊與銀行代之而起,成為此間電匯業(yè)務最主要的經營主體;再加上社會對電匯需求量的大幅提升,使得該項業(yè)務增長顯著,故可謂電匯之發(fā)展期。
自1907年起,受銀行尤其是官辦銀行的擠壓,票號的匯兌業(yè)務特別是公款匯兌業(yè)務下降顯著,從而嚴重削弱其電匯業(yè)務。以1906—1908年間票號的公款匯兌業(yè)務變化為例,1906年,票號的公款匯兌總額為22576499兩。至1907年已降為13574660兩,減少了四成。而1908年已不及1906年的一半了。[19]宣統以降,票號受橡皮風潮尤其是辛壬變亂的影響,倒閉甚多,公款匯兌業(yè)務下降更著。入民國后,票號仍一蹶不振,乃至日趨衰敗,如至1913年存20家,1919年為10家,1921年5家,1932年僅余2家。[20]票號在昔日電匯經營主體中所占據的最主要之地位,漸漸逝去。
錢莊繼票號式微后,日漸成為電匯的重要經營主體。清末以還,錢莊發(fā)展迅速。至1928年,“錢莊在中國各省,無省無之”。[21]此類金融機構經營的匯兌業(yè)務在清末已有顯著擴增。以天津為例,該市對上海有關棉紗款項的匯兌在光緒末年,每年約在1000萬兩。除一部分為外國銀行經辦外,錢莊所占的份額已高出票號10%。[22]天津這類沿海大城市的情況雖不能代表全部,但錢莊的匯兌業(yè)務在不斷擴增,當是事實。至民國初年,“錢莊在國內匯兌上,已握有極大勢力,業(yè)務十分發(fā)達”。蓋錢莊與商人接近,“凡普通商人及小商埠商人,多與之往來”,故熟悉商人信用;再者錢莊聯絡廣泛,易于莊際匯兌;三因錢莊的匯水稍低,易于招攬生意。[23]這一切使得錢莊的匯兌業(yè)務日益發(fā)達。而錢莊的匯兌業(yè)務中即含電匯,時人指稱:“錢莊匯兌,亦分信匯、票匯、電匯三種?!盵24]另稱:“上述各種業(yè)務(存、放款)之外,尚有各地匯款亦錢莊重要之一,惜其所調動之款項究有幾何,無從推測耳。此種匯款,大抵為見票后三天至三十天期付款之匯票,亦有信匯及電匯?!盵25]
需要指出,此間并非所有錢莊皆辦理電匯業(yè)務。如廣西南寧等地錢莊在辦理匯兌時,“30年代前多采用信匯方法”。[26]然就總體言,電匯當是多數錢莊匯兌業(yè)務的重要組成部分。故此間錢莊的興盛,尤其是錢莊匯兌業(yè)務的興盛,使得電匯業(yè)務有較大拓展,此構成民國前期20年電匯發(fā)展之基。而一些地區(qū)的電報局在電碼計算上,對錢莊等金融機構的電匯電報實行優(yōu)惠政策。如1924年,某廈門人來福州開錢莊。其在匯兌時發(fā)現,“電報匯兌用英文密碼,英文三個字作一碼,九個字作三碼,不論交付或收用,只用三碼即可。當時的電報局,英文九個字只作一個字計費。此外,以八、九兩字分別代表港、滬。報行情用五個字,電報局只算一個字,計費極省?!盵27]此進一步促進了電匯業(yè)務的發(fā)展。
銀行一經設立,便成為票號電匯業(yè)務的強力競爭者,在票號衰敗后更成為電匯最重要的經營主體。清末即已設官商銀行20家。[28]這些銀行尤其是官辦銀行對票號所開展的各類業(yè)務特別是公款匯兌業(yè)務形成強力競爭。以1905年創(chuàng)辦的戶部銀行為例,“各省遍設分行,是為官辦銀行之嚆矢。由是中央與地方公款之存放暨協餉稅款之匯兌,悉由該行經手,而山西票號之營業(yè),遂日趨沒落”。[29]民國建立后,北京政府與南京國民政府新辦了一系列銀行。截止1932年,已設各類銀行260家,[30]年增12家左右。這些銀行皆辦理匯兌業(yè)務,或在各銀行規(guī)章中有明確規(guī)定,或在實際運營中得以體現。如《興華匯業(yè)銀行則例》(1912年11月26日)、《殖邊銀行則例》(1914年3月6日)、《交通銀行則例》(1914年4月7日)、《中國銀行章程》(1918年1月25日)、《新華儲蓄銀行章程》(1919年4月4日)、《中國實業(yè)銀行章程》(1919年10月15日)、《農商銀行章程》(1920年7月2日)、《中央銀行條例》(1927年10月22日)、《中國銀行條例》(1928年10月26日)等。[31]1929年3月3日中國農工銀行設立,亦辦理匯兌業(yè)務。[32]
銀行匯兌種類甚多,就順匯言,有票匯、信匯、電匯、旅客信用證等?!岸妳R的方法,有顧客與銀行同時發(fā)電者,亦有托銀行單獨發(fā)電者。如單有銀行發(fā)電,則乙地銀行接電后,例須向收款人送匯款通知書,收款人可根據匯款通知書取款。顧客與銀行同發(fā)電,則須兩電對照,始能付款。銀行電匯,概用密碼,行內除一二緊要職員外,他人不得而知,蓋防行員串通他人作弊也?!盵33]可見,民國前期的20年間,銀行辦理的電匯業(yè)務已相當成熟。①國際匯兌方面,銀行的電匯更普遍。參見洪葭管、張繼風:《近代上海金融市場》,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195-196頁。
觀上可知,1907—1932年,票號日漸衰敗,繼之而日益隆盛的是錢莊與銀行等。這類金融機構除少數外,多開通電匯業(yè)務,使得電匯的經營主體呈現擴充之勢,從而推動了該項業(yè)務的發(fā)展。
1933年后,一些前此尚未開辦電匯業(yè)務的錢莊,亦相繼經營該項業(yè)務。另一方面,銀行獲得長足發(fā)展,此類金融機構的電匯業(yè)務繁盛。更為關鍵的是,郵政亦于此間開辦電匯業(yè)務,成為一新生力軍。可見,20世紀三四十年代,電匯業(yè)務的經營主體獲進一步擴增,從而使得電匯量有較大提升,故當是電匯的深入發(fā)展時期。
1933年后,錢莊仍是電匯的重要經營主體。20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錢莊倒閉甚多。但據統計,截止1933年,皖、浙、閩、冀、湘、鄂、贛、蘇、粵、晉、魯、川以及東三省等仍有錢莊1200余家,“此猶指較大者言”,其中尤以粵、浙、蘇等東南沿海經濟發(fā)達省份為眾。另需指出,偏遠省區(qū)如察哈爾、綏遠、蒙古等亦有分布。[34]茲將1933—1934年各省錢莊分布情況列表(單位:家),見表1。據該表知,在1933年前后,錢莊的分布達20省,仍相當普遍;數量超1260家,尚比較龐大。此是該時期電匯拓展不容忽視之基礎。更為關鍵的是,如前所揭,一些錢莊直至1930年代方開辦電匯業(yè)務。如廣西南寧錢莊辦理匯兌,“30年代以后才逐漸使用電匯,需時兩三天即可”。[35]這種情況同樣提示,1930年代以后方為電匯的深入發(fā)展期。
表1
20世紀三四十年代,銀行成為電匯最重要的經營主體。30年代初至抗戰(zhàn)爆發(fā)前,銀行業(yè)獲得長足發(fā)展。國家銀行除中國、中央、交通三大行外,1933年又成立四省農業(yè)銀行(1935年改組為中國農民銀行),皆辦理匯兌業(yè)務。[36]更為關鍵的是,此間中國多省區(qū)創(chuàng)設一批地方銀行。據統計,1934—1935年間,國民政府批準新設的地方銀行達36家,[37]①另據統計,此間呈報停業(yè)清理的地方銀行有15家(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第一編·財政經濟〔五〕,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603-604頁),故該兩年地方銀行凈增21家。年增18家。僅統計這類新設的地方銀行,即有如此增速,從而從一個層面透顯出進入1933年后銀行業(yè)的快速發(fā)展之勢。②一些銀行在此間增資,如上海綢業(yè)銀行、浙江興業(yè)銀行、甌海實業(yè)銀行等。
抗戰(zhàn)前期,銀行業(yè)的發(fā)展因戰(zhàn)爭受到了一些影響,但仍未間斷,而只是稍稍放緩。據統計,自1937年7月至1942年8月,新設商業(yè)儲蓄及農工銀行計77家(不含1941年以后所設的各市、縣銀行),[38]年增15家。抗戰(zhàn)后期至南京國民政府統治崩解,銀行獲進一步發(fā)展,主要表現在縣銀行的建立上。1940年1月20日國民政府公布《縣銀行法》,規(guī)定縣銀行可經營匯兌業(yè)務。[39]同年12月6日財政部公布《縣銀行章程準則》,[40]各縣銀行由此紛紛成立。四川至1942年8月設立縣銀行57家。[41]廣西至1944年已設縣銀行17家,另有50家在籌。抗戰(zhàn)勝利后,廣西僅1946年即成立邕寧等28家縣銀行;1947年又增岑溪等25家;1948年再增平治等22家。[42]可見,戰(zhàn)后三年,僅廣西即設立75家縣銀行,已及該省絕大部分縣城。銀行業(yè)的發(fā)展由此可見一斑。
而“銀行接洽緊要行務,或顧客委托急速匯款,厥惟電報是賴”。四大國家銀行因“電報使用日繁”,乃至“自行安裝電臺”。[43]1935年12月交通銀行的一份調查報告顯示:“國內匯款前經規(guī)定平匯,現經三行會商,酌收手續(xù)費,規(guī)定本省境內收費五角,隔省無論遠近,概收一元,電匯另加電費,同業(yè)軋帳暫行免費……青三行電告:三行軋帳在萬元以上,由電匯抵付。又,約業(yè)煙臺民生每日對軋余額,由濟南電匯抵付。”[44]可見,電匯是銀行的重要業(yè)務之一;而銀行間數額較大的軋賬結算,亦多用電匯。
1933年后,郵政亦開辦電匯業(yè)務,此不僅反映出經濟與社會的發(fā)展對該項業(yè)務需求的擴增,反過來也進一步推動該項業(yè)務的快速發(fā)展。中國郵政創(chuàng)辦于1896年,隨即辦理匯兌業(yè)務。但在1930年代前,一直未開辦電匯業(yè)務。1929年12月,郵政開辦航空匯票。[45]此較普通匯票已大提速,然較電匯仍甚遲緩,“而況吾國航空不甚發(fā)達,所經之地亦鮮乎?”有鑒于此,交通部提出創(chuàng)辦郵政儲金匯業(yè)總局,并擬創(chuàng)設電報匯票,獲國民政府支持。1930年3月15日郵政儲金匯業(yè)總局在上海正式成立。翌年6月29日,國民政府頒行《郵政國內匯兌法》,規(guī)定“郵政匯兌得分為普通匯兌、電報匯兌及小款匯兌三種”。[46]11月10日,郵政儲金匯業(yè)總局制訂《電報匯票辦法》,③電報匯票之名由來已久?!秶H郵政公約》第七條“電匯”,共五項內容,主要有:凡各國間彼此以國營電報傳達者或彼此運用私辦電報傳達匯兌事務者,則各該國之郵政得將匯票以電報匯寄此項匯票,名為電報匯票。倘各郵政對于由無線電報傳達匯兌事務,互相聲明同意者,則匯票亦得由無線電報匯寄。除另訂辦法外,電報匯票與其他私人電報辦法相同,可按照現行《國際電報公約》所附《施行細則》所載之一切手續(xù)辦理,但此項手續(xù)以對于電報匯票適用者為限。郭子雄、薛典曾編:《中國參加之國際公約匯編》,上海:商務印書館,1937年,第494頁。擬于1933年2月施行,“初指定各區(qū)較大郵局辦理開發(fā)事務,至兌付事務,全國各匯兌局均辦理之”。[47]
從深層次看,郵政創(chuàng)辦電報匯票,旨在與銀行爭攬生意,以補其普通匯兌之損。據統計,自民元至1926年的10年余間,郵政普通匯兌發(fā)展突飛猛進,總額由596萬元激增至16400萬元。然1927—1928年,受北閥戰(zhàn)爭影響,郵政普通匯兌業(yè)務不僅停止上升步伐,且下降迅速。而電匯是一項較具發(fā)展前景的業(yè)務,此時銀行的該項業(yè)務正蒸蒸日上。郵政欲扭轉因普通匯兌業(yè)務迅速下滑而形成的不利局面,不能不在電匯業(yè)務方面有所突破。正是在此情勢下,且“為便利公眾迅速匯款起見”,郵政創(chuàng)辦電報匯票。[48]
1933年2月1日,各郵政管理局相繼推出該項業(yè)務。上海郵政管理局還將辦理程序等相關事宜以“須知”形式登載《申報》,以便民眾知曉。主要內容包括電報匯票的類型(直接與間接)、資費、兌取方式等。[49]這在一定程度上對郵政電匯業(yè)務乃至整個金融界的電匯業(yè)務,起到廣告宣傳的作用,從而有利于該業(yè)務的推展。
為與銀行競爭,郵政儲金匯業(yè)局還積極采取措施,擴充電匯業(yè)務:一是減化手續(xù)。郵政在兌款手續(xù)方面本較繁瑣,故除學生或工人外,商人到郵局電匯者甚少。然商人卻是電匯的最重要群體,為此,郵政減化兌款手續(xù),以增強對該群體的吸引力。[50]二是降低匯費。郵政電匯創(chuàng)辦之初,報費收取辦法是:基本電報字數(直接電報匯票5字,間接7字),加受款人姓名住址及匯款人姓名各項字數(如需發(fā)回帖多計1字),總計不逾20者,收費5角;逾20者,每字加收5分。另,附言每字1角,quate及unquate(以資識別)2字2角。[51]通常情況下,電匯少有逾20字者,故收費多為5角,低于銀行在電匯時所收的報費。然郵局所收匯費較銀行高,故就總體言,“郵匯匯費雖較銀行為昂,但倘匯款不多,尚能與銀行競爭”,一旦匯款稍多,便失去競爭力。[52]“以二十字取電費五角,郵政電匯業(yè)務本可發(fā)達,徒以以往郵局普通匯費率較銀行為高,故較大之款項,若交郵局電匯,收費(電費與匯費總數)恐仍較銀行為高”。因是,郵政儲金匯業(yè)總局規(guī)定自1935年12月5日起,凡有銀行處郵局調低匯費。[53]經此改訂,郵政電匯的競爭力大為增強。時人指出:“今者,銀行所在地之郵政匯費業(yè)已減低,則郵政電匯業(yè)務必可與銀行競爭,其前途之有光明,可斷言也?!盵54]
郵政的電匯業(yè)務自開發(fā)后,尤其是在上述系列措施出臺后,“大有發(fā)展”。[55]如1932會計年度(1932.7—1933.6,其他類推)郵政電報匯票開發(fā)額為44000元,1935會計年度已增至12815700元,年增長率為562.87%,增幅顯著。[56]另從1935會計年度郵政匯兌總體開發(fā)情來看,該會計年度郵政電匯開發(fā)額占當年郵政匯款總額6.17%,兌付額占6.16%,分別較1934會計年度提高約1.5個百分點。[57]此同樣透顯出郵政的電匯業(yè)務日趨擴大之勢,且逐漸成為郵政匯兌的重要形式。
電報引入中國后,漸為金融領域所取用,由而引起該領域營運操作方式的變化,衍生出電匯這類新型經濟行為。此類行為在清季即已出現,票號是其主要執(zhí)行者。進入宣統年后尤其是入民國以后,票號日趨式微,但錢莊與銀行等金融機構日益勃興,成為電匯拓展的強力推動者。自1930年代初起,一些先前尚未開辦電匯業(yè)務的錢莊開始辦理該項業(yè)務,為電匯的進一步拓展奠定不容忽視之基礎。另一方面,銀行獲巨大發(fā)展,成為電匯經營的主力軍。尤為關鍵的是,這期間郵政亦開辦電匯業(yè)務,成為一新的生力軍。此不僅透視出社會對該項業(yè)務需求的擴增,且反過來也極大地推動了該項業(yè)務的進一步拓展。上述一切使得傳統的匯兌方式與匯兌格局出現大的變動,票匯、信匯與電匯三足鼎立的局面由此逐步形成。而電匯的經營主體在近代中國由票號、錢莊等傳統金融機構向銀行、郵政儲金等現代金融機構的漸次演進,從一個層面透顯出近代中國金融業(yè)的變遷。①需補充指出,長期以來一些商號間還直接辦理電匯業(yè)務。蓋一些商號所在地的匯兌機構,或匯區(qū)窄,“只有上海、漢口、重慶、成都等幾個地方”;或匯額低,“數目上百,不上千”,故不能滿足這些地區(qū)商號的需求;更為重要的是,“銀行和郵局做匯兌取手續(xù)費或補貼匯水”,“是有規(guī)定的”。而“商人與商人之間的匯兌,是相互之間進行協商,比較有彈性”,故更易被取用。貴陽即如是,該地商號與一些長江口岸城市的商號之間便有這種業(yè)務往來。而“匯兌種類,最早通行票匯,后來可用電匯(電報匯款)和電話匯兌,其匯兌方式是先交后收,變?yōu)閷ζ诮豢罨蛳仁蘸蠼?,可以賒期付息,活動得多,所以商號愿與商號打交道,必要時才找銀行”(本書編寫組編:《貴州錢幣資料》,貴陽:中國錢幣學會貴州省分會,1984年,第63頁)。貴陽的情況,為傳統的資力雄厚之商號兼營地區(qū)間金融流通業(yè)務的習慣之延續(xù),當不是個案(如北京太平貿易公司即經辦國內外匯兌業(yè)務〔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政府公報·廣告二》1923年6/7月,7月8日第2629號,第201冊,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88年,第560頁〕)。職是之故,商號間的直接電匯在近代電匯業(yè)務發(fā)展中的地位,不應被忽視。
電匯的出現方便了國人的社會生活。1912年12月16日,梁啟超致函其女梁思順:“本月收入須月杪乃到手,明日只得設法向人挪借,若得當電匯以救急耳。”[58]此提示出的是,梁在“救急”之時,即思“電匯”其款。而可“明日”挪借則又表明電匯的存在,已讓梁氏不必擔心“有款能否救急”?而僅擔心“是否有款救急”?所憂問題的性質發(fā)生了明顯的變化。梁氏又在另信中稱:“頃電匯四千,想先此書達?!盵59]1913年4月29日,梁又函告梁思順:“頃電三千五百元,想已收。”[60]1920年2月中旬,林語堂因妻患病而迫切需錢,胡適立電匯300元。19日林簽收,解燃眉之急。[61]這些資料提示,電匯已成為梁啟超、胡適這類社會精英人士接濟親友急難的重要工具。1929年9月17日,郁達夫接安徽大學電,“聘為文學教授,月薪三百四十元”。稍思后電允,翌日“午后接安慶來電并電匯薪水一月三百四十元”。[62]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乘中國航空公司“濟南號”飛機失事。翌日該公司“電匯濟南兩千元,辦理善后”。[63]1937年抗戰(zhàn)爆發(fā)前,郁達夫受國民政府委托,勸在日的郭沫若速回國。郁一面電請南京,“多匯旅費去日,俾得早日動身”;一面函郭:“大約此函到后,南京之電匯,總也可到,即請馬上動身,先來上海?!盵64]這些資料表明,電匯已成為官商機構的濟急工具??箲?zhàn)爆發(fā)后,全國賑濟委員會與中國銀行合作,由中國銀行紐約分行擬訂《舉辦僑胞電匯受人登記辦法》,獲政府核準試辦,后推廣至澳大利亞、新西蘭、歐洲等地,以便海外僑胞匯款國內。[65]這些資料又映顯,電匯已成為僑胞濟鄉(xiāng)民之急、扶故土之危的重要工具。事實上,僑胞將其所得電匯國內,成為著名的僑匯方式之一,對其家鄉(xiāng)乃至中國的建設尤其是救困工作,大顯助益。上述電匯濟急情況的廣泛出現與深入發(fā)展,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國人的濟急方式乃至濟急思維。1930年12月19日,徐志摩函告梁實秋,《詩刊》即將付梓,聞一多受約創(chuàng)作《奇跡》一詩?!暗镀孥E》何以尚未到來?明天再不到,我急得想發(fā)電去叫你們‘電匯’的了!”[66]用“電匯”一詞索求稿件,透視出在徐志摩這類社會精英人士的心目中,電匯成了濟急的代名詞。
電匯的出現更方便了工商企業(yè)的資金調拔與異地結算。以廣西錢莊為例,其辦理匯兌在20世紀“30年代前多采用信匯方法,時間緩慢。如南寧匯上海往往需時一月,省內也得10天或半月。30年代以后才逐漸使用電匯,需時兩三天即可”。[67]可見,電匯款項較信匯大為提速。此對工商企業(yè)的資金運轉乃至整個工商貿易活動,產生顯著影響。民國年間,民族資本主義經濟發(fā)展連續(xù)出現“白銀時代”、“黃金時期”以及“黃金十年”,既擴大了對電匯的需求,反過來也從電匯的擴張中獲取了較多助益。尤為關鍵的是,電匯的辦理機構與辦理網點的日益拓展,增強了貨幣的流動性。此更有助于貨幣的異地供需之調劑,進而強化斯時全國性金融市場的內在聯系,并使國內金融市場與國際金融市場聯系得更加緊密。這一切有利于近代金融管理模式的形成與管理體制的建立。
然,近代中國雖建立起電報網,但此網的分布嚴重不平衡,且十分稀疏。即便至南京國民政府統治末期,仍有眾多縣城尚未開通電報,遑論鄉(xiāng)鎮(zhèn)與農村。①1947年,電信局所(含管理局、直轄局、電信局、營業(yè)處及代辦處、國際電臺及政務電臺、郵電局以及未核定等級局)總計1625所,分布于全國主要市縣。殷夢霞、李強編:《民國統計資料四種》第14冊,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9年,第449頁。這便使得斯時的廣大地區(qū)無法成為電匯的通匯區(qū)。再,電匯費用較高,即便是社會精英人士亦不愿泛用,遑論普通民眾。1933年2月17日,施蟄存致函戴望舒:“我上次有信給你,希望你能多趕一點稿,讓錢可以不必再急電匯,匯費實在太大了。”[68]同年4月又函:“電匯了一千五百法郎給你。想已妥收。此費是托中國銀行Miss Dora Chen出面匯的,因可以省些電報費。”[69]上述情狀必然對近代中國電匯業(yè)務的拓展形成“瓶頸”。看來,唯有著力延伸與加強電報網的覆蓋范圍和覆蓋密度,并盡量降低打報資費,方是消除電匯進一步發(fā)展的“瓶頸”制約之根本所在。這是需要補充與強調指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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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向艷
作者簡介夏維奇,揚州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教授(江蘇揚州,225002)、安慶師范學院人文與社會學院教授;夏青,中國海洋大學管理學院(山東青島,266100)。
〔中圖分類號〕K256;F83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7326(2016)03-012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