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詩文探究李白建功立業(yè)的思想淵源

摘 要：李白是盛唐時代精神的代表，也是當(dāng)時文人才子的表率，作品一直以來受到君主及黎民的廣泛喜愛。他的一生胸懷經(jīng)世濟民、建功立業(yè)的壯志，即使在失落中也長保著一種樂觀而率真的人生態(tài)度。他激情洋溢、瀟灑飄逸的詩文體現(xiàn)出其與眾不同的超凡氣度，究其緣由主要源于他骨子里的自信與忠君愛民的思想情感。

關(guān)鍵詞：李白 建功 思想淵源

盛唐時期經(jīng)濟繁榮，文化先進(jìn)，人們在詩文中常常充斥著強烈的自信與入世思想。李白青壯年時正值唐朝這一鼎盛時期，因此他的許多詩文也毫不例外地直接或間接地寄予了其強烈的建功立業(yè)思想。李白一生中除了創(chuàng)作出大量優(yōu)秀的詩文，更是做出了一系列超乎于文人身份的英雄之舉，如敢于孤身北上幽州探查安祿山反叛虛實、花甲之年仍請纓出征臨淮上陣殺敵，等等。李白這種積極建功立業(yè)的思想的形成除了是受世風(fēng)影響之外，是否還有其它的緣由呢？正所謂“言為心聲”，筆者將李白的相關(guān)詩文匯集在一起進(jìn)行分析，便能夠較清楚地解開這一問題。其緣由主要可從如下幾方面進(jìn)行探究：

一、源于對祖輩的仿效承繼

李白的身世眾說紛紜，據(jù)《新唐書》記載，李白為興圣皇帝（涼武昭王李暠）九世孫，按照這個說法李白與李唐諸王同宗，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同輩族弟。亦有說李白祖輩是李建成或李元吉。

而李白則在他的《贈張相鎬二首》中對自己祖輩的身世做了如下描述：“本家隴西人，先為漢邊將。功略蓋天地，名飛青云上?？鄳?zhàn)竟不侯，富年頗惆悵。世傳崆峒勇，氣激金風(fēng)壯。英烈遺厥孫，百代神猶旺。……石勒窺神州，劉聰劫天子。撫劍夜吟嘯，雄心日千里。誓欲斬鯨鯢，澄清洛陽水。六合灑霖雨，萬物無凋枯?！睗h代大將李廣為隴西成紀(jì)人，其先祖李信是秦朝名將。元光六年，李廣任驍騎將軍，出雁門擊匈奴，匈奴畏服，稱之為“飛將軍”，數(shù)年不敢來犯。漢文帝曾對李廣說：“可惜呀，你沒遇到時機，假如讓你生在高祖時代，封個萬戶侯不在話下！” 故此，李白詩中所述的 “隴西人、漢邊將、竟不侯”的先祖就應(yīng)是漢代大將李廣。詩中李白對先輩建立赫赫戰(zhàn)功、名垂千古的英雄之舉充滿了崇敬與向往之情，并傳達(dá)出作為英雄子孫必定會繼承先祖遺風(fēng)的雄心壯志。不管李白自述的身世是否證據(jù)確鑿，但像祖輩那樣建功立業(yè)的思想?yún)s顯露無遺——“英烈遺厥孫，百代神猶旺”，即英烈李廣子孫遺傳其勇猛，歷經(jīng)百代，其精神仍然興旺，委婉表達(dá)了自己承繼祖輩精神的決心。后文中的“誓欲斬鯨鯢，澄清洛陽水”則直接表達(dá)了自己斬除奸佞，還世間明澈的決心。

二、源于對才學(xué)的自信

李白少時便博覽群書，青年時期又因長期游歷各地而擴充了知識、打開了視野，讓他對自己的能力無比自信，同時也讓他確立了人生的楷模及目標(biāo)。青年時期李白所寫的《上李邕》詩中曾用大鵬自比：“大鵬一日同風(fēng)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fēng)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時人見我恒殊調(diào)，見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猶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輕年少?！边@里的大鵬乘風(fēng)能夠扶搖直上九萬里，就算是風(fēng)停下來，它用那巨大的羽翼也能蕩盡所有的海水，多么豪邁的大氣魄??！大鵬是莊子在他的《逍遙游》中所描述的一種神鳥，體形極大——“不知其幾千里也 ”“其翼若垂天之云”，它的翅膀拍一下水就是三千里；扶搖直上，可達(dá)九萬里高空。大鵬鳥是莊子哲學(xué)中自由的象征，理想的圖騰。在李白詩中，他以“扶搖直上九萬里”的大鵬自比，這只大鵬即使不借助風(fēng)力，只用翅膀拍擊，也能將滄溟之水一簸而干。寥寥數(shù)筆，用夸張的手法極力表現(xiàn)大鳥的神奇不凡，勾劃出一個力簸滄海的大鵬形象——年輕詩人心中的自我形象寫照?？梢娔贻p時的李白胸懷大志，又深受道家哲學(xué)的影響，充滿了浪漫幻想，自信而又自負(fù)。

在《贈崔咨議》中李白又用了“天馬”這一形象自比，以求得名士的賞識：“綠驥本天馬，素非伏櫪駒。長嘶向清風(fēng)，倏忽凌九區(qū)?！痹娭写笠馐菍懀壕G驥是天宮的駿馬，本來就不是伏櫪之駒。它長嘶一聲迎向清風(fēng)，倏忽之間游遍九州。這卓爾不群、自由奔放的天馬形象與李白灑脫不羈的性情不謀而合。他在另一首《天馬歌》中對天馬的形象有更為詳細(xì)的描寫：“天馬來出月支窟，背為虎文龍翼骨。嘶青云，振綠發(fā)，蘭筋權(quán)奇走滅沒。騰昆侖，歷西極，四足無一蹶。雞鳴刷燕晡秣越，神行電邁躡慌惚。天馬呼，飛龍趨，目明長庚臆雙鳧。尾如流星首渴烏，口噴紅光汗溝朱。”李白心中的這一匹寶馬生就“虎文龍翼骨”，可見天賦不凡，必為龍虎之后裔，正應(yīng)了李白自稱“漢將李廣后裔”的說法。

而人世間可比的形象則是司馬相如、魯仲連、侯嬴等這類名士，他在《贈張相鎬二首》中寫道：“十五觀奇書，作賦凌相如?！彼J(rèn)為自己有戰(zhàn)國隱士魯仲連之才、戰(zhàn)國賢士侯嬴之智：“我以一箭書，能取聊城功”“應(yīng)須救趙策，未肯棄侯嬴”，所以能夠做經(jīng)世濟民的大事。正因為他自認(rèn)不凡，所以在賀知章贊他為“謫仙人”時才會坦然接受，并引以為豪：“太子賓客賀公，于長安紫極宮一見余，呼余為謫仙人?！保ā秾茟涃R監(jiān)二首序》）總之，為李白所喜愛并用來自比的形象除了是與眾不同的“大鵬”“天馬”，就是由仙界而來的“謫仙人”，可見其自視甚高。

所以李白即使在無人賞識的寂寞中仍無比樂觀，他認(rèn)為：“寶刀隱玉匣，銹澀空莓苔。遂令世上愚，輕我土與灰。一朝攀龍去，蛙蠅安在哉？”（《酬張卿夜宿南陵見贈》）他將自己比作被銹蝕的寶刀，雖然現(xiàn)在被人輕視但總有一天會飛黃騰達(dá)，體現(xiàn)出一種逆境中不屈的頑強。被玄宗賜金放還后李白在《書懷贈南陵常贊府》中仍將自己與孔丘相比：“君看我才能，何似魯仲尼”。也許正是這種樂觀自信的精神支持著李白經(jīng)受住了多次的人生挫折。

三、源于深深的忠君愛民思想

李白在《駕去溫泉宮后贈楊山人》詩中向友人訴說了自己長期無人賞識的經(jīng)歷：“少年落魄楚漢間，風(fēng)塵蕭瑟多苦顏。自言管葛竟誰許，長吁莫錯還閉關(guān)。一朝君王垂拂拭，剖心輸?shù)ぱ┬匾??！笨梢娝窃诮?jīng)歷了長期落魄的悲哀之后，受到了唐玄宗的賞識，所以他格外珍惜與感激君主對自己的情誼。

而當(dāng)李白真正身處宮廷時他也看清了朝廷的黑暗，他潔身自好，不愿同流合污，便屢遭排擠誹謗：“青蠅易相點，白雪難同調(diào)。本是疏散人，屢貽褊促誚”（《翰林讀書言懷，呈集賢諸學(xué)士》），詩中李白抒發(fā)了自己難以與奸佞茍同的憤悶情緒。現(xiàn)實的殘酷，使他不得不離開京城，卻依然忘不了百姓的疾苦與皇上的恩典，他在離開長安后的詩中寫到：“欲折月中桂，持為寒者薪。路旁已竊笑，天路將何因？垂恩倘丘山，報德有微身?！保ā顿洿匏緫粑睦ゼ尽罚┢渲械摹坝墼轮泄穑譃楹咝健迸c現(xiàn)實主義詩人杜甫的名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辟天下寒士盡歡顏”有著異曲同工的濟世之思，表達(dá)了李白對天下窮困者的悲憫之情。

漫游在外的李白親眼目睹了玄宗后期國事衰微、生靈涂炭的混亂時局，他憂心忡忡：“強食不成味，清晨起長嘆”（《登敬亭山南望懷古贈竇主簿》）。心中充滿對自己難以向君主報恩的自責(zé)：“愧無橫草功，虛負(fù)雨露恩”。（《贈宣城宇文太守兼呈崔侍御》）這是其即使被君主所遺棄，仍然一片忠心的真切體現(xiàn)。

在當(dāng)時紛亂的局勢下，李白選擇投奔永王幕府，其初衷是出于對朝廷的忠誠，他當(dāng)時所寫《水軍宴贈幕府諸侍御》一詩中表露的舍身為國精神令人感動：“齊心戴朝恩，不惜微軀捐”?？梢姶藭r的李白是甘愿舍身為國的，他對永王李璘安邦定國、掃清亂世、回報朝廷充滿期待。李白的《永王東巡歌》雖然主要是對永王的贊美，但“南風(fēng)一掃胡塵靜，西入長安到日邊”一句中的“日”則是喻指了身在長安的君主唐玄宗，表達(dá)出對城中君主的忠誠依戀之情，也表達(dá)出了對永王掃清入侵胡人之后百姓和平生活的向往。

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永王此舉被朝中視為叛逆，而李白由于參與了永王幕府，最終被流放夜郎。此時的他磊落宣言：“謂我不愧君，青鳥明丹心”（《經(jīng)亂離后天恩流夜郎憶舊游書懷贈江夏韋太守良宰》），流放后依舊心系國事：“中夜四五嘆，常為大國憂”，甚至在大難之后還不改初心：“圣主還聽子虛賦，相如卻與論文章?！?夜郎放還后，李白已經(jīng)是花甲之年，可當(dāng)他聽說李太尉要出兵臨淮平亂時，仍立志請纓上戰(zhàn)場：“愿雪會稽恥，將期報恩榮”，只是最后因為身體狀況未能如愿。這種忠君報主之情可用他《贈張相鎬二首》中的詩句來概括：“一生欲報主，百代思榮親”。

綜上所述，李白積極建功立業(yè)的思想一方面是源于盛唐的普遍世風(fēng)，另外也源于李白不凡的身世與復(fù)雜的人生經(jīng)歷，源于他游歷多年對人間疾苦的洞察與親身感受。但李白終究不是一位政治家，他在功業(yè)上一生也沒有達(dá)成自己完美的理想，可他是一位優(yōu)秀的文人，他在文學(xué)史留下了大量令人贊嘆的完美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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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海宏 黑龍江哈爾濱 黑龍江農(nóng)墾職業(yè)學(xué)院 15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