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令我眷戀的歌

鄭怡臻

歲月伊人，半點零星夢。細(xì)碎的光斑在回憶里，有那么一首歌，旋律很熟悉，歌詞很模糊，帶著一絲眷戀的傷感靜靜地沉淀在時光里。

那似是記憶初開之時，我覺得母親的聲音是世上最動聽的。這個溫柔的聲音給了我那么多快樂，教會我說話，為我輕聲歌唱。小時不懂事，半夜哭鬧時，那一首輕柔的歌就會如期而至，伴著夜的星光陪著我，直到我再次安恬入夢。平凡的催眠曲，成了我多年后心中仍化不開的一點砂。

歲月總是近乎無情地摧毀著曾經(jīng)的美好。母親的聲音在時間的磨礪下也不似那般動聽了，那首夜曲，也似乎消失在那些蟲鳴的夜里，成了夜深人寂時的一點祈盼。我雖早已長大，心中卻仍深深眷戀著這首足以溫柔到讓我流淚的歌。

又一年的夏夜，花香像沾濕了翅的小蟲，徘徊在身邊，飛不遠(yuǎn)，讓人心安。母親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安祥地注視著遠(yuǎn)方，伴著蟬兒的鳴叫，不時揚起手中的柳枝子驅(qū)趕蚊蟲。我們并排坐著，感受彼此的呼吸在空氣中交融。我有些乏了，便躺在了母親的腿上。母親愣了一下，手輕輕撫上了我的額頭。小時候也似有過這樣的場景，有那首歌陪伴。我抬起眼正對上母親充滿憐愛的目光。她好像不愿讓我知道她在看我似的，忙有些慌亂地挪開了視線，末了，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這時我央求道：“媽媽，還記得以前睡前的那首歌嗎？我想聽，就現(xiàn)在。”她的目光轉(zhuǎn)了回來，笑了，一絲魚尾紋迅速攀上了眼梢。“多大孩子了，還聽催眠曲。”她一邊笑一邊責(zé)備著我，最后還是清了清嗓子為我唱起了兒時的歌。再長大些，就要離母親遠(yuǎn)了，可能沒機(jī)會再聽她唱了，這一次，我要好好捕捉每一個音符，將它印在腦海里，永遠(yuǎn)珍藏。

月色清明，大地上投下了些許暗影。母親的歌帶著一縷惆悵回響在故鄉(xiāng)的土地上。她的聲線染上了回憶的味道，淡淡的夾著歲月的塵埃，仿佛有陣陣木香，摒棄了世俗，靜滯了流年。歌聲靜靜地飄蕩在濃重的夜色里，天上的星，也一顆接一顆地亮了起來。月亮邊上，恬柔地覆著幾片瑰紅色的霧狀云彩，互相拉扯著，不忍離去，就像這首令我眷戀的催眠曲，無時無刻不拉扯著我的思索，讓我一不小心就溺在了往事的回憶里，讓我想起那些歲月，那些時光。母親垂下眼簾，如水的眸中漾著盈盈月光，卻溢出了絲絲惆悵。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場景，只不過聽歌的人，已不是孩子；唱歌的人，也不再年輕。我們被時光濯去了“最初”，又被描上了“現(xiàn)實”的色彩，帶上了時光的影子，無形中，比啟程時多了些痕跡?？粗赣H那幾縷調(diào)皮翹起的頭發(fā)，發(fā)梢是黑的，發(fā)根卻是白的，臉上雖不似年輕時那般光彩照人，卻也閃爍著飽經(jīng)風(fēng)霜后一種成熟的光芒。我回憶起與她在一起的生活點滴，雖也有沖突，但總是快樂的。一個個在一起的日子像馱著光與影的紙飛機(jī)，一撒手，全載著笑聲飛向遠(yuǎn)方。那些過去的日子，成就了我們的蛻變；那一首歌里，承載的是回憶與珍惜。

這首令我眷戀著的歌啊，牽著母親的心，連著我的心。

歌聲還在故鄉(xiāng)上空回響吧？

至少，我的心中永遠(yuǎn)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