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音

韓怡

令人震撼的聲音，無非是屈原投河時滾滾長江的咆哮，抑或是劉邦一統(tǒng)天下時豪邁舉杯的長笑，或是百萬將士浴血殺敵時的吶喊……而令我向往的聲音，卻是小山坳里一個普通女孩兒沙啞的嗓音。那來自純潔心靈的聲音，打動了我最柔軟的心房。

就在蟬鳴不絕的盛夏，我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一個叫不上名字的村莊，坐落在一個小山坳里，雖說條件還可以，可總比不上城市的繁華。就在我用挑剔的目光在村子里四處走動時，一陣寒風(fēng)吹過，我不禁打了個寒噤，抬頭一看，原來是黑紗悄無聲息地遮住了天幕，而整條路上卻只有一盞燈在垂危地亮著。望著漆黑的道路，恐懼就像厲鬼般在我心頭嚎叫。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扎著兩個小辮子緊抿著嘴的小女孩兒走了過來。我就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忙說：“小妹妹，我和你一起走吧，好不好呀？”我因恐懼而發(fā)白的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小女孩兒遲疑了一下，羞澀地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在這一路上，我發(fā)現(xiàn)小女孩兒的手一直局促不安地攪弄著衣角，把頭深深地埋到衣領(lǐng)里。我以為她是怕生，為了緩解這清冷的氣氛，便打趣道：“這么黑的天，你不怕呀？”說罷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誰知小女孩兒只是搖了搖頭，并不說話，將頭埋得更低了。我心里疑惑頓生，剛想詢問些什么，在看向小女孩兒的后面時，突然愣了一下——那是一只狼狗。村子里養(yǎng)狗看家已經(jīng)是尋常之事，可幼年時被狗咬傷的經(jīng)歷還歷歷在目，對狗的恐懼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上。只見小女孩兒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表情突然猙獰起來，一改剛才的溫順，橫眉怒目，撿起地上的石子就向它扔過去，并呵斥著，眼底的厭惡一一流露出來。而這時我才驚愕地發(fā)現(xiàn)，小女孩兒遲遲不開口的原因，是因為她的嗓音是那么沙啞，就像指甲刮黑板的聲音，刺耳萬分。就在那條狼狗被趕跑的同時，我看到小女孩兒雙眼氤氳，似乎要哭出來似的。

不知不覺隨著小女孩兒走到了她家，進入屋內(nèi)，映入眼簾的是滿墻的獎狀。借著昏暗的燈光我才看清小女孩兒的面容——不太好看卻也五官清秀。多么可愛的孩子啊！可是卻……我心里生出了陣陣惋惜。而小女孩兒卻滿面笑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張證書，吹落上面的浮塵，像母親般溫柔地撫摸著，眼中充滿了自豪。那競是合唱隊一等獎的獎狀！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不能用震撼形容了，而更令我驚訝的卻是上面那斑駁的淚跡！而那個小女孩兒也用不甚好聽的嗓音娓娓道來——農(nóng)村重男輕女，因此她也有個弟弟，可她并沒有欺負弟弟，而是給他更多的愛。一日，她在河對面發(fā)現(xiàn)年紀尚小的弟弟被一只大狼狗追趕，當時顧不得入秋寒水刺骨，蹚著河水就奔了過去。原來是弟弟拿了狗的食碗才被一路窮追。她拿起食碗狠狠地往遠處一丟，頭也不回地抱起弟弟便跑。自那時起，她的嗓子便變成如今的模樣。

我怔住了，卻發(fā)現(xiàn)她早已泣不成聲，淚珠一粒粒滴落，一聲聲敲碎了我的心。

我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氣，安慰她：“嗓子壞了沒有關(guān)系，關(guān)鍵是要有一顆拼搏的心，你的夢想是什么呢？”

“好好讀書，到外面的世界去，讓弟弟過上好日子！”她揚起掛著淚痕的臉龐。

坐在回城的火車上，我回憶著并看向小女孩兒揚著燦爛笑容的照片。你說過想到外面的世界，去吧！我手一揮，照片折成的紙飛機飄入風(fēng)中。去吧，載著夢想起航。我看著她的“笑容”越來越遠，恍惚中聽到清脆悠揚的歌聲回蕩在清風(fēng)之中，久久沒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