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昔少年時,所居書室前,有竹柏雜花,叢生滿庭,眾鳥巢其上。武陽君①惡殺生,兒童婢仆,皆不得捕取鳥雀。數(shù)年間,皆巢于低枝,其②可俯而窺也。又有桐花鳳四五,日翔集其間。此鳥羽毛,至為珍異難見,而能馴擾③,殊不畏人。閭里間見之,以為異事。此無他,不忮④之誠,信于異類也。
(選自蘇軾《東坡雜記》)
注釋:
①武陽君:蘇軾的母親。 ② (kòu):初生的小鳥。 ③馴擾:馴服順從。 ④忮(zhì):兇狠。
【點(diǎn)讀】
當(dāng)日孔子與子路途經(jīng)泰山時,見一婦人對著親人墳?zāi)箍奁?。夫子?xì)探究竟,皆因苛政橫行,難以聊生,婦人一家只得避于山中,以避苛政之害,以致公公、丈夫、兒子相繼被老虎咬死。但即便如此,婦人還是不愿離開此地,只因此地?zé)o苛政?!翱琳陀诨ⅰ闭鸷橙诵?。這是人與人之間的生命對立。對這種生命狀態(tài)的思考,文學(xué)的描寫并不少,比如柳宗元的《捕蛇者說》。但是,蘇軾的這篇文章卻將視角蕩漾開去,引發(fā)我們?nèi)ニ伎既伺c動物的生命關(guān)系。我們可曾想過鳥兒筑巢高枝,它那幼小的子女會遭遇蛇鼠的威害?可鳥兒為何依然筑巢高枝?那是因?yàn)樗攵惚苋祟愔畟ΑH绱苏f來,人對鳥類而言,又何嘗不猛于蛇鼠?可又有幾人思索過這樣的問題?文中“閭里間見之,以為異事”不正說明人類對動物生命的漠視嗎?時至今日,人類虐殺動物的行徑又何曾停止過?在這種情境下,蘇軾母親對鳥類生命的愛護(hù)就顯得極為罕見極為崇高了!生命平等,哪怕卑微如蟻,我們亦當(dāng)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