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潤怡
“刺啦——”剛吃完飯奶奶便忙碌起來,從記事本上撕下一張張紙。她戴上老花鏡,摸出一支圓珠筆,趴在水池邊不知在寫著什么。
我好奇地湊上去一看,偌大一張紙上,工工整整寫著“豬心”兩個大字,再看看旁邊已經(jīng)寫好的紙條——“牛肉”“羊肉”……呵呵,奶奶這唱的是哪出戲???搞這么多標簽,難道她想搞食品博覽會嗎?
我忍不住笑了:“奶奶,您寫這么多紙條干嗎呀?”奶奶抬起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冰箱里東西太多啦,我怕自己分不清楚,就事先寫好紙條貼在袋子上,這樣就不會搞錯啦!”
奶奶打開冰箱左邊的冷凍柜,將一包包凍得硬邦邦的肉取出,在臺面上一字兒排開?!斑@是牛肉,你爸爸最愛吃的……”說著,她拿起寫有“牛肉”的紙條,剪下一條透明膠帶,往袋上一貼,放在一邊?!澳悴怀耘H?,只吃羊肉……這袋是今天剛殺好的雞,你最愛吃紅燒雞,哪天奶奶給你做啊……”奶奶絮絮叨叨地說著,手卻沒有停下來,一包包我看上去都一個樣子的肉,現(xiàn)在都有了自己的“專屬標簽”。
奶奶直起腰,捧著一袋袋鼓鼓囊囊的肉向冰箱走去。她的腳步那么緩慢,又那么穩(wěn)當,好像她手里捧的是整個世界。她身體前傾,那骨節(jié)寬大的手在袋子間撥弄著,將冰箱里的食品一袋袋理齊,一張張醒目的紙條整齊地排列著,撩動了我的回憶……
“當——當——”“哧——”廚房里熱鬧的鍋碗瓢盆進行曲又一次上演,中間夾雜著幾聲咳嗽。放學回家的我直奔廚房,卻被奶奶的模樣嚇了一跳。一個大口罩將奶奶的半張臉捂得嚴嚴實實,她一邊揮舞著鍋鏟,一邊拍著胸,努力將咳嗽阻止在喉嚨口,以至于身體竟顫抖起來。我心疼地上前:“奶奶,您身體不好,就不要炒菜了!”可是她朝我笑笑,繼續(xù)在煤氣灶邊忙碌……
每當家庭聚餐的時候,滿桌的人都在談笑風生,奶奶總是笑瞇瞇地坐在一旁。直到大家差不多吃完了,奶奶碗里的飯卻幾乎沒有動過……
“啪——”冰箱的門合上了,將我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柔和的燈光下,奶奶如霜的銀發(fā)輕輕飄動著?!澳棠?,那您最愛吃什么?”我抬起頭問。
“我?呵呵……”奶奶的笑臉如菊花般綻放,“奶奶都喜歡……沒有特別愛吃的……”
只那簡單的舉動,我便化在了這濃濃的親情里。平日里的親情,沒有激情澎湃,沒有感天動地,滿滿地浸潤在周遭瑣碎中,一日三餐、噓寒問暖、喋喋不休……
是啊,“都喜歡”,奶奶并非沒有愛吃的,這一切都源于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