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Better ，Best
——《我與地壇》課堂實錄

執(zhí)教：熊芳芳

班級：浙江永嘉上塘中學高一學生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Good ，Better ，Best
——《我與地壇》課堂實錄

執(zhí)教：熊芳芳

班級：浙江永嘉上塘中學高一學生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一、誰是史鐵生？

師：如果，我們失去了雙腿，我們眼里的世界，一定會瞬間變成黑白。而我們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人，他卻笑得如此燦爛。在當年北京地壇那個寂寞的廢園里，他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力量和意義。這個人的名字叫什么呢？

生（齊）：史鐵生。

師：史鐵生。他是一個正常人。他有正常人的軟弱。剛開始他雙腿癱瘓之后，他有過三次自殺，都因為電燈短路而失敗。感謝這個失敗，為我們保留了這樣一個美好的人。他也曾經(jīng)在家里亂摔東西，跟母親發(fā)脾氣，向醫(yī)生發(fā)脾氣，對醫(yī)生說：“如果你治不好我的腿，我就拿菜刀劈了你！”但是，后來，他接納了他的命運。所以他可以笑得如此燦爛，可以活得如此從容。我們看一下這個圖片，里面有一個很熟悉的人，對嗎？

生（齊）：莫言。

師：這個圖片呢，是他在2003年的時候從史鐵生的手中接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杰出成就獎獎杯的情景。因為2002年的這個杰出成就獎得主是史鐵生。莫言比史鐵生還要晚一年得這個獎。那么這個人是怎樣走出來的呢？怎樣從當年的絕望當中重新獲得力量走了出來呢？我們從他的作品當中，可以讀出他的心靈軌跡。當年的授獎辭中有這么一段話：

史鐵生

第二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頒獎典禮上，莫言從上屆得主史鐵生手中接過“2003年度杰出成就獎”獎杯

熊芳芳：

女，籍貫湖北荊州。“生命語文” 首倡者及踐行者，多家核心期刊封面人物及專欄作家，全國課堂教學大賽一等獎第一名得主，百度優(yōu)課教育部精選課題 “名師公開課” 特邀講師，首屆全國 “十佳教改新星”、“全國文學教育名師”。著有《生命語文》《語文：生命的、文學的、美學的》《語文不過如此》《高考微作文》等。

史鐵生用殘缺的身體，說出了最為健全而豐滿的思想。他體驗到的是生命的苦難，表達出的卻是存在的明朗和歡樂，他的睿智的言辭，照亮的反而是我們?nèi)找嬗陌档膬?nèi)心。

我們一起讀一遍好不好？

（生齊讀）

二、在地壇里，“我”看見了什么？

師：好，大家在預習的時候，讀這篇文章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這幾句話里面所說的某一點，或者許多點？談一談你的看法，你初讀文章時感覺到的東西，有沒有在這幾句話里遇到？

一男生：我讀到他寫母親的內(nèi)容很感動，他把對母親的愛傳遞給了讀者。

師：他把對母親的愛，那樣一種溫暖的情懷傳遞給了讀者，是吧？

生：是。

師：嗯，很好。還有其他的感受嗎？

一女生：剛開始的時候他是很絕望的，后來去地壇的時候，他認識到死亡是一件必然的事情，于是他開始坦然面對，也讓我們知道生命是寶貴的，應該好好珍惜。

師：說得太好了，他到了那個園子里，發(fā)現(xiàn)生命是寶貴的、美好的，這是園子帶給他的啟發(fā)和力量。為什么一個園子能夠帶給他改變呢？叔本華說過這樣一段話：“當生存中或自己的努力遭遇到難以克服的障礙，或為不治之癥和難以消解的憂愁所煩惱時，大自然就是現(xiàn)成的最后避難所?！币簿褪钦f，大自然可以慰藉我們的心靈。那么為什么史鐵生到園子里去了以后，他的生命態(tài)度就發(fā)生了一個本質(zhì)的變化呢？在園子里，他看見了什么？

師：課文第一部分里面有幾處景物描寫？

生：三處。

師：好，有沒有同學愿意起來為我們朗讀一下？先讀第一處吧。

（一男孩主動舉手）

師：啊，好，毛遂自薦！你來讀。

（男孩接過話筒）

師：等一下啊，我給你伴樂。

（生笑）

（男孩伴樂朗讀）

當生存中或自己的努力遭遇到難以克服的障礙，或為不治之癥和難以消解的憂愁所煩惱時，大自然就是現(xiàn)成的最后避難所?！灞救A

師：好，謝謝，請坐。那么這第一處的景物描寫，他在園子里看到了什么？先從景物和意象本身來說，他看見了哪些事物？

“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在這個宇宙當中其實都渺小如一粒塵埃，但是每一個渺小的生命都在努力，都沒有放棄，所以當這些小生靈在我面前展示它們的生命能量的時候，它尤其能夠帶給作者鼓勵?！?/p>

一女生：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一段段高墻，玉砌雕欄，老柏樹，野草荒藤。

師：還有嗎？

生：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

師：還有沒有？

（一男孩舉手）

師：好，這位男同學補充。謝謝。

男生：還有太陽。

師：很好。他看到了這些事物。然后還有一個總結(jié)句：他看見了……

生（齊）：自己的身影。

師：自己的身影！還有？

生：時間。

師：很好。那么我想請問同學們，他從哪兒看到了時間？

生：從太陽的路途看到了時間。

師：很好，還有嗎？

生：還有，從地壇四百多年來所經(jīng)歷的滄?？吹搅藭r間。

師：你從哪兒看出了滄桑？

生：剝蝕了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坍圮了一段段高墻，散落了玉砌雕欄。

師：很好。這個古園歷盡了滄桑，在四百多年的等待中迎來了我，迎來了一個對生活失去希望的人。所以在這里我更容易看到時間，并且看到自己的身影，看到每一個生命在時間當中都是脆弱的，都會消逝，但是，他又被他看到的事物所鼓勵，比方說老柏樹愈見蒼幽，野草荒藤茂盛得自在坦蕩，所以無論時間如何消逝，生命都還在繼續(xù)。所以這一處的景物描寫，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景物，它用沉靜擁抱了我。

（板書：用沉靜擁抱我）

一個廢園，它用它的滄桑擁抱了我，使我這個對生活失去希望的人，獲得了慰藉。

好。再看第二次的景物描寫。這一次我們請一位女同學來讀！誰？有沒有毛遂自薦的？勇敢地站出來。好，你在笑。（把話筒遞給她）

（女孩伴樂朗讀）

師：謝謝，非常好。在這里，他看見了什么呢？

一女孩：他看到了生命的涌動。

師：太棒了！他看到了生命的涌動！

一男孩：他說園子荒蕪但并不衰敗，他由園子荒蕪想到了自己，他雖然是殘疾，但是他告訴自己，他不可以頹廢。

師：太棒了。他的解讀非常到位。生命的涌動激勵著他，生命即使殘疾了，但是不可以自我放棄，因為生命是如此美好！而且大家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眼中所看到的生命，是什么樣的生命？是不是一種很宏大的、很壯觀的大生命呢？

生（齊）：不是，是小生命。

師：為什么會是小生命？

一男孩：小生命中卻有著一種偉大，即使渺小，但依然很努力地尋覓屬于自己的精彩。

師：很好。如果我們到了公園里面，看到那些大象啊、老虎啊、獅子啊，你可能會覺得它們力量很強大，但是也有些可怕。但是這些小生命呢，又可愛，又能給你一種鼓勵：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在這個宇宙當中其實都渺小如一粒塵埃，但是每一個渺小的生命都在努力，都沒有放棄，所以當這些小生靈在我面前展示它們的生命能量的時候，它尤其能夠帶給作者鼓勵。所以，他在這里看到的，是另一個世界，“是可以逃避一個世界的另一個世界”。

“生是一個不可以辯論的問題，是上帝交給我們的一個事實；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你可以等待它可以享受它但是不要急于求成。那么活呢？怎樣活的問題，怕是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了?！?/p>

好，我們再看第三處景物描寫。這一次，我們齊讀好嗎？從“譬如”開始，讀到這一段結(jié)尾。

（生齊伴樂朗讀）

師：好。如果說第一次描寫的景物是用沉靜擁抱我，那么剛才第二次描寫的景物是用它的美麗來怎么樣??？

生：打動我。

師：很好！打動我，感動我，是吧？好，就用你們的詞：用美麗打動我。

（板書：用美麗打動我）

那么這第三次的景物描寫，又是什么呢，你們覺得？你能從中感覺到什么？你看作者筆下的這些景象：“祭壇石門中的落日，寂靜的光輝平鋪的一刻，地上的每一個坎坷都被映照得燦爛。”無論是多么黑暗的地方，有了太陽的照射，它就變得燦爛。再落寞的時間，一群雨燕出來高歌，天地就有了一種蒼涼，甚至是一種壯闊……你感覺到了什么？

生：我感覺到了生命在落幕的那一瞬間，那種燦爛，還有生命的不息。

師：嗯，不息，也就是一種力量，是吧？

生：是。

師：一種力量和生氣，就像雪地上孩子的腳印一樣，還有古柏的鎮(zhèn)靜是不是也是一種力量啊？

生：對。

師：無論你是憂郁還是欣喜，它永遠如此鎮(zhèn)靜，這就是一種生命的力量。那么我們看到，這一處的景物描寫，是園子里的生命用它的力量在怎么樣??？

生：鼓勵。

生：激勵。

師：很好！用力量激勵我！

（板書：用力量激勵我）

所以，史鐵生在這個園子里面得到了重生。他告訴我們，盡管“這古園的形體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但“有些東西是任誰也不能改變它的”，那就是：生命的力量。生命的力量，誰也不能改變。

三、在地壇里，“我”思考了什么？

師：所以我們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叔本華的那句話，他說“大自然就是現(xiàn)成的最后避難所”，但是，史鐵生超越了他，那個園子曾經(jīng)是他的避難所，但不是他的最后避難所。他曾經(jīng)走進那個園子，獲得了生的力量，但他最終走出了園子，走出了地壇。他說：“我想，那就不必再去地壇尋找安靜，莫如在安靜中尋找地壇。……我已不在地壇，地壇在我?！彼辉傩枰サ貕瘜で筇颖芘c安撫，卻在心中筑起了一座永恒的地壇。此時的他，肉身在不在地壇，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那么，他為什么會在地壇獲得如此巨大的力量呢？除了園子里的那些生命的擁抱、打動與激勵以外，在園子里，他還思考了些什么？他把哪些問題想透了，于是最終走出了地壇，并且不需要再回去？

一女孩：他把生與死的問題想透了。他說：“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jīng)順便保證了它的結(jié)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彼氲搅巳f物盛衰是一種自然，他覺得自己很輕松了。

師：太棒了，這位女同學很有哲學底蘊！史鐵生想透了生與死的問題：生與死只是一種自然的節(jié)律，所以沒有必要急于求成，他甚至說“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我們說到節(jié)日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

生（齊）：開心！

師：開心，對，盼望它，準備迎接它，并且享受它。所以死并不可怕，它只是我們生命當中的一個點，所以莊子會在妻子死了之后鼓盆而歌。但是也不能因為死是一個節(jié)日所以你快點到來吧，讓我們提前過節(jié)吧，行不行??？

生：不行。

師：是啊，不行。就好像我們盼望春節(jié)，想提前過春節(jié)，明天就過，可能嗎？

生：不可能。

師：對，你提前過的那一天，它根本不是春節(jié)，所以你要等到那個日子自然而然地到來。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時間表。所以他看清楚了死是不必急于求成的，誰能不死？你還擔心你死不掉嗎？所以不必著急去死，好好兒活。所以除了思考生與死的問題以外，他還思考了什么呀？

生：活。

師：對，怎樣活的問題。生是一個不可以辯論的問題，是上帝交給我們的一個事實；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你可以等待它可以享受它但是不要急于求成。那么活呢？怎樣活的問題，怕是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了，作者在這里用了一個什么樣的比喻??？

生：就像是伴你終生的魔鬼或戀人。

師：這兩個喻體是不是相差太遠了？“魔鬼”和“戀人”，這兩個如此懸殊的喻體怎么可能用來比喻同一個本體啊？它們有什么相似或相關(guān)之處嗎？

生：魔鬼還是戀人，取決于你怎樣對待你自己的生活，如果你去珍惜它、享受它的話，它就會像戀人一樣對待你，給你幸福；可是如果你一直責備和抱怨，它就會像魔鬼一樣一直糾纏著你。

師：太棒了，你的選擇決定你的感受，史鐵生想清楚了要如何去對待自己的人生。我們知道孔子說過這樣一句話：“未知生，焉知死?！本褪钦f我們連生的問題都沒有弄明白，怎么可能懂得死的問題呢？但是，史鐵生說“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他把死看透了，他首先理解了“死”這個問題，他覺得死是一個節(jié)日在前面等待自己，他不再因為害怕死亡、逃避死亡而辛苦。所以他把死亡看透了以后，就開始接納他的生，享受他的活。而我們很多人，在很多時候，做了死亡的人質(zhì)，我們被死亡挾持，我們害怕死亡，所以我們成了死亡的奴隸；但史鐵生他反過來了，他利用了死亡，他以死亡為底牌。人總會死的，那么很多東西，不管是痛苦的，還是幸福的，都不必過于在意。李開復去年罹患癌癥，他就用一句話來鼓勵自己——“死亡以我為人質(zhì)，我以死亡為底牌?！?/p>

所以很多事情要看你怎么理解，所以這個比利時詩人莫里斯·梅特林克說：“理解生活比改變生活重要得多，因為生活一旦被理解，它就會自愿地改變。”史鐵生是一個理解了生活的人，他這樣理解他的殘疾——

“人所不能者，即是限制，即是殘疾?！薄吧系墼谒腥说挠媲霸O(shè)下永恒的距離，公平地給每一個人以局限，如果不能在超越自我局限的無盡路途上去理解幸福，那么史鐵生的不能跑與劉易斯的不能跑得更快就完全等同，都是沮喪與痛苦的根源?！?/p>

能理解這段話嗎？每一個人都會有他的局限，在我們的欲望與現(xiàn)實之間總會有一個我們跨越不過去的距離，我們的心和我們的世界永遠有距離，這個距離就是我們的局限，而我們每個人都有這樣一個局限，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史鐵生的不能跑是一種痛苦，劉易斯的不能跑得更快也是一種痛苦，一樣的。同時，恰恰是這種限制，能夠造成力量：“天才的力量，就來自他囚居瓶中的命運。（理查德·威爾伯）”所以有些限制反而能夠帶給人更大的力量。

應該說，史鐵生是周國平所說的這段話的最好注腳——

“偶然性是上帝的心血來潮，它可能是靈感噴發(fā)，也可能只是一個惡作劇，可能是神來之筆，也可能只是一個筆誤。因此，在人生中，偶然性便成了一個既誘人又惱人的東西。我們無法預測會有哪一種偶然性落到自己頭上，所能做到的僅是——如果得到的是神來之筆，就不要辜負了它；如果得到的是筆誤，就精心地修改它，使它看起來像是另一種神來之筆，如同有的畫家把偶然落到畫布上的污斑修改成整幅畫的點睛之筆那樣。當然，在實際生活中，修改上帝的筆誤絕非一件如此輕松的事情，有的人為此付出了畢生的努力，而這努力本身便展現(xiàn)為輝煌的人生歷程。”

史鐵生就是那個付出了畢生的努力在修改上帝的筆誤的同時，展開了輝煌的人生歷程的人，我們看他創(chuàng)作了多少作品——《靈魂的事》《活著的事》《病隙碎筆》《我的遙遠的清平灣》《務虛筆記》等等。但是，史鐵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他的第一部作品，他用紙筆撞開的一條路，他的母親沒有看見。

四、母親從來沒有……

師：史鐵生后來回憶起母親的時候，心中充滿了很復雜的情感。那么這是一位怎樣的母親呢？我想請同學們用一句話來說一說這位母親。史鐵生說，我的母親從來沒有……從來沒有怎么樣呢？母親有好多好多從來沒有的事情，請大家用這樣的句式來概括一下。

一男生：母親從來沒有要求陪史鐵生去地壇。

師：很好。她想不想去陪？

男生：想。

師：她為什么不向兒子提出這個要求？

男生：她知道兒子想一個人出去靜一靜，她不敢打擾他。

師：很好。繼續(xù)。

一男生：母親從來沒有對史鐵生說過“你為我想想”。

師：你能夠理解母親這樣的一種情懷嗎？

男生：她只希望兒子能好好的就行了，其他的問題，她可以自己一個人面對。

師：很好，還有嗎？

一女生（按捺不住的激動）：我給他做一點補充。

師：好。你說。

女生：因為那個時候史鐵生癱瘓了，她那時候就只怕史鐵生輕生，她覺得兒子能夠活下去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他為什么要為我考慮？他該走他自己的道路，而不是為了我考慮。我愿意為他盡力，他去地壇的時候我送他，我擔心他的時候他能夠回來，這就已經(jīng)足夠了！

師：說得真好，女同學好像更能深刻理解為人母的情懷，女孩子有天生的母性。還有嗎？

生：母親從來沒有阻止我出去走走。因為她理解我對生命的絕望，所以她希望我能在出去走走的過程中散散心，所以她從來沒有阻止我出去走走。

師：嗯，太棒了，還有嗎？

幼時的史鐵生與母親

一男生：母親從來沒有享受過兒子獲得成功的榮耀。她從來沒有看過兒子寫的書。

師：所以這也成了史鐵生心中永遠的痛，是嗎？

男生：對。

師：很好，請坐。還有嗎？

生：母親她從來都沒有抱怨過。因為作為一個母親，她的兒子癱瘓了，她心里一定是比兒子更痛苦的，但她還是默默承受，想要幫兒子去面對，打開心結(jié)，走出陰影，陪伴他，她都沒有抱怨過。

師：好，說得太好了，我都被她感動了。還有嗎？

生：母親從來沒有問過我她心里想問的事情。因為她害怕問了之后，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師：她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她怕驚擾了兒子，是吧？她很敏感地去呵護兒子的心，生怕去觸動了他。還有嗎？

生：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里是加倍的，我感覺這個母親很堅強，在兒子絕望的時候，母親從來沒有放棄，她一直陪伴著兒子。

師：很好，母親從來沒有放棄。再看看文章的后面，作者說，母親生前從來沒有給我留下過什么呀？

生：母親從來沒有給我留下過什么雋永的哲言，或要我恪守的教誨。

師：對。母親從來沒有留下過哲言或教誨，母親是一個非常樸素、非常平凡的母親，但是她給予我的母愛卻很怎么樣?。?/p>

生：偉大。

師：對。

五、“我”現(xiàn)在才明白……

師：還有，文章末尾說，多年來我頭一次意識到，母親從來沒有丟下我一個人，凡是有過我的車轍的地方，都有過母親的腳印。其實我現(xiàn)在才明白的事，不只是這一點，還有很多。請大家再用一個句子說說，“我”現(xiàn)在才明白了哪些東西？

生：“我”現(xiàn)在才明白，“千萬不要跟母親來這套倔強，羞澀就更不必，我已經(jīng)懂了可我已經(jīng)來不及了?！彼F(xiàn)在感覺到一種子欲孝而親不在的心酸。

師：嗯，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心酸。我現(xiàn)在才明白。很好。還有嗎？

生：我現(xiàn)在才明白母親的悲苦與操勞。在第三段，“許多年以后我才漸漸聽出，母親這話實際上是自我安慰，是暗自的禱告，是給我的提示，是懇求與囑咐?！斘也辉诩依锏哪切┞L的時間，她是怎樣心神不定坐臥難寧，兼著痛苦與驚恐與一個母親最低限度的祈求?！蹦赣H是悲苦而操勞的，并且她也是一個活得最苦的母親，但是她的母愛是偉大的，平凡而又深切的。

師：非常好，繼續(xù)。

生：“我”現(xiàn)在才明白，“我”的痛苦在母親那里是加倍的。母親不僅心疼兒子，還要作最壞的準備，她要擔心兒子自殺，但那時的“我”從來沒有為母親考慮過。

師：說得很好。還有嗎？

生：“我”現(xiàn)在才明白母親以堅韌的意志面對苦難。在第九段：“她艱難的命運，堅韌的意志和毫不張揚的愛，隨光陰流轉(zhuǎn)，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鮮明深刻?！?/p>

“史鐵生是一個幸福而自由的人，他既不做死亡的人質(zhì)，也不做成功的人質(zhì)，甚至不做寫作的人質(zhì)。他在《我與地壇》里提到過，有一段時間他成了寫作的人質(zhì)，但是最終他掙脫了這種綁架，他成為了一個自由的人?！?/p>

師：很好，有人說，女人是柔弱的，但母親是堅強的。還有嗎？繼續(xù)。我現(xiàn)在才明白……

生：“我”現(xiàn)在才明白為什么母親不能再多活兩年，因為上帝看她太苦，怕她受不了，所以才讓她提前離去。

師：現(xiàn)在才想通了這一點，是吧？“我”以前不能接受母親離我而去，看不到“我”用紙筆撞開的一條路，現(xiàn)在“我”才明白，母親實在太苦了，上帝的考慮是對的。還有嗎？

生：“我”現(xiàn)在才明白，“這園中不單是處處都有過我的車轍，有過我的車轍的地方也都有過母親的腳印”?！拔摇爆F(xiàn)在才明白母親對“我”的期待與關(guān)心，“我”的成長離不開母親。

師：很好，我們看到，“我”走過的每一條路上，都有母親的陪伴，但是作者卻說，“我到現(xiàn)在才明白，我用紙筆在報刊上碰撞開的一條路，并不就是母親盼望我找到的那條路”——

作者在第一部分開頭說：“兩條腿殘廢后的最初幾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我”腳下的路斷了（板書：腳下的路 斷了）；后來，“我”用紙筆撞開了一條路，“我”找到了一條紙上的路，這條路，為“我”打開了（板書：紙上的路 開了）。

起初“我”覺得母親如果在世，應該是會為我感到自豪的，他這里談到另外一個青年作家，“我”曾經(jīng)問他學寫作的動機是什么，他說：“為我母親。為了讓她驕傲?！倍敃r史鐵生說，只怕是這愿望過于天真了。第二部分倒數(shù)第三段又說“兒子想使母親驕傲，這心情畢竟是太真實了，以致使‘想出名’這一聲名狼藉的念頭也多少改變了一點形象?！?/p>

這是個復雜的問題，作者為什么說“我用紙筆在報刊上碰撞開的一條路，并不就是母親盼望我找到的那條路”呢？那么母親盼望“我”找到的究竟是一條什么樣的路呢？

生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師：母親當然希望兒子能活下去，是吧？但是母親“又確信一個人不能僅僅是活著”。

生：母親認為“兒子得有一條路走向自己的幸?！?。

師：對，非常好，第二部分的第三段?！皟鹤拥糜幸粭l路走向自己的幸福”，這是一條什么樣的路呢？

生：幸福之路。

師：幸福要用什么去感受??？

生（齊）：心！

師：很好，幸福要用心去感受，所以這是一條心中的路。（板書：心中的路）這條路必須得通了（板書：通了），這條路不通，你再成功也沒用。有很多成功的人跳樓自殺，有很多名牌大學的大學生研究生跳樓自殺，心中的路不通，你再成功也沒用。所以，腳下的路，它意味著生存（板書：生存）；而紙上的路呢，它意味著成功（板書：成功）；心中的路呢？

生：幸福。

師：很好，心中的路才真正通向幸福。（板書：幸福）能夠生存下去，當然是好的；成功呢，是一個比較級；然而，只有幸福才是什么級啊？

生（齊）：最高級！

師：用三個英語單詞來向我描繪一下，生存是什么樣的？

生（齊）：Good

腳下的路，它意味著生存，紙上的路意味著成功，而心中的路才意味著幸福

“當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嗎？”（史鐵生《我與地壇》）

一個活過、愛過、寫過的人，他是不會離開的

師：成功是什么樣的？

生（齊）：Better

師：幸福是什么樣的？

生（齊）：Best

師：對。很好。所以，關(guān)于路的思考，是很多人，很多其他的青年作家，沒有去想，或者沒有想得如此深刻的。所以史鐵生是一個幸福而自由的人，他既不做死亡的人質(zhì)，也不做成功的人質(zhì)，甚至不做寫作的人質(zhì)。他在《我與地壇》里提到過，有一段時間他成了寫作的人質(zhì)，但是最終他掙脫了這種綁架，成為了一個自由的人。他心中的路通了，他就幸福了。而且，他不只是把自己的路走通了，他還幫助別人走上了幸福之路。

六、永恒的生命

何東，認識嗎？鳳凰衛(wèi)視《非常道》節(jié)目的主持人。他是個一向?qū)κ裁炊加X得無所謂的人，覺得沒什么事情應付不了，有什么坎兒過不去啊。但是他父親后來患了癌癥，他就覺得整個世界都亂了，他崩潰了。

他說：“我一個念書的人，六神無主，就去醫(yī)院旁邊的書店翻，看有什么書，能解決我這個問題，每天去，每天去，非常失望。很少有書教人救自己，讓人內(nèi)心能面對自己，沒有?！敝钡脚鲆娛疯F生的一本白皮小書《我21歲那年》。史鐵生是21歲的時候癱瘓的。這個以硬朗著稱的大男人在王府井書店的角落里一邊看，一邊哭。后來他又找到《我與地壇》來讀，讀完之后他說：“它告訴我，除了一個現(xiàn)實的世界，還有一個靈魂的世界?！彼K于能夠釋懷。

其實物質(zhì)的生命總會結(jié)束的，但是靈魂的世界可以永恒。古希臘哲學家伊壁鳩魯為自己寫的墓志銘這樣說：“我過去不存在，我存在過；我現(xiàn)在不存在了，我不介意?！笔遣皇呛艹摪?？

生：是。

師：但是，我覺得史鐵生比他更通透。史鐵生在《我與地壇》的最后結(jié)尾處寫了這樣一段話——

有一天，我也沉靜著走下山區(qū)，扶著我的拐杖。那一天，在某一處山洼里，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著他的玩具。

當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嗎？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恒。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

（史鐵生《我與地壇》）

他在告訴我們什么?。?/p>

——我走了，但是新的生命會誕生，這個生命跟我有關(guān)系嗎？

生：有。

師：有關(guān)系。那不是我，卻又是我。他的生命會在每一個人的生命當中延續(xù)下去，宇宙大生命包含了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所以它“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史鐵生走了，但他活在永恒里。就好像司湯達的墓志銘一樣：“活過，愛過，寫過?！币粋€活過，愛過，寫過的人，他是不會離開的。我們不會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