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玉觀音》中“秀秀”形象再解讀

李芳

摘 要：近幾十年來，學(xué)者對《碾玉觀音》中秀秀形象的理解是站在級”立場上的誤讀。作者實際上是想寫秀秀的強烈的性欲追求、自私自利。崔寧懦弱最終導(dǎo)致的兩人，甚至更多人的悲劇，來達到一種“勸善”的目的。作者是將秀秀作為一個反面人物來寫的。后人將她作為反封建，大膽爭取婚姻自由的女性典范，是對文本的一種誤讀。

關(guān)鍵詞：碾玉觀；音；秀秀；勸善；道德準(zhǔn)則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11-0-01

文學(xué)誤讀是文藝?yán)碚撔g(shù)語，該概念傳到中國后便融入到以”詩無達詁“為核心的思想體系中，即通過讀者創(chuàng)造性的誤讀，以達到樹立自身的目的，這對于特定的社會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政治手段，但對于文學(xué)作品本身和作者來說卻是極其的不尊重。我國近幾十年來對《碾玉觀音》的主題及其秀秀形象的解讀便是一種站在“階級”立場上的誤讀。

現(xiàn)在通行的本子都將它作為一部揭露封建統(tǒng)治者的壓迫，歌頌爭取婚姻自由的作品。例如袁行霈先生的《中國文學(xué)史》仍將其歸結(jié)為“女性對愛情生活的主動追求……作者對他們的肯定，實際上表現(xiàn)出平民百姓對封建禮教的輕蔑?！盵1]但作者的意圖真是如此嗎？我們對它的解讀涉及到了平民和貴族的階級斗爭，但在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之前中國并沒有“階級”的概念。在這種觀念下理解的文學(xué)作品和作品中的人物肯定是有偏頗的。

一、《碾玉觀音》是否是一部講述平民女子反抗封建壓迫的作品

咸安郡王春游時看到了秀秀的刺繡，有心招為府里的繡娘，道：“小娘子如今要嫁人，卻是趨奉官員？”待詔道：“老拙家寒，那討來嫁人，將來也只是獻予官員府第?！钡矫魅斋I來府中。可見秀秀入王府是父親因家境貧寒自愿出賣女兒。秀秀入王府后，郡王對崔寧道：“待秀秀滿日，把來嫁與你?！倍按迣幇葜x了，不則一番?！笨梢娺@一安排他倆很滿意。但面對王府的好日子秀秀并未滿足，趁著王府失火偷盜珠寶，利誘崔寧一起逃到了潭州?！端涡探y(tǒng)》卷19《盜賊律·強盜竊盜》：“隨身并女仆，偷盜本主財物，賊滿五貫，交足陌，處死。”所以秀秀抓回被打死，崔寧遭配役，是他們觸犯了法律而應(yīng)當(dāng)受到的懲罰。最后即便將秀秀打殺了也是以一句“咸安王捺不下烈火性”簡單帶過，無譴責(zé)的意思，更談不上揭示其“兇殘本性”了。

如果是要表現(xiàn)秀秀對封建勢力的反抗，她報復(fù)的對象首先就應(yīng)該是直接導(dǎo)致她死亡的咸安郡王，但她只是借郡王之手報復(fù)了同樣處于社會底層，因?qū)ね跸喈?dāng)忠心而告密的郭排軍。小說安排最后死的是秀秀及其受秀秀連累的璩公璩婆，還有無辜的崔寧。因此可以斷定，作者并非是要通過這部小說來歌頌反封建的精神。

二、《碾玉觀音》是否要歌頌平民女子追求自由的愛情

王府失火，秀秀誘崔寧私奔，我們看到的不是她對愛情的追求而是強烈的性欲使然。導(dǎo)致父母投河死了，秀秀也被抓回打死。單從這一結(jié)局的安排，就可以看出作者的態(tài)度。且小說中描寫是秀秀脅迫崔寧私奔，但面對丈夫的求饒，她卻顛倒黑白，硬是要奪走崔寧的性命，與他做一對鬼夫妻。從中，我們完全看不出他對崔寧的愛，有的只是恐怖和自私。

崔寧對秀秀的愛也不是堅不可摧的，兩人被捉回王府后，面對郡王的威脅，崔寧招供道：“崔寧不得已，只得與他共走。”[2]這就將所有過錯都推到了秀秀的身上，秀秀被活活打死，自己卻“從輕斷治”。后來，崔寧在被發(fā)配的途中遇到秀秀的鬼魂時并沒有生死離別之后再相遇的狂喜，而是怕得要死，道：“告姐姐，饒我性命！”字字透露出作者的嘲諷。

所以，無論是從秀秀還是崔寧的角度都看不出作者對這份愛情的肯定，更稱不上是歌頌大膽追求愛情的精神了。

三、《碾玉觀音》真正地主題

小說中描寫秀秀：“云鬢輕籠蟬翼，蛾眉淡弗春山，未唇綴一顆櫻桃，皓齒排兩行碎玉?！盵3]可見，作者對秀秀并不是一味的否定和丑化。而后來筆鋒一轉(zhuǎn)，寫：“曾向園林深處，引教蝶亂蜂狂?！卑凳境鲂阈愕牟话卜?，主動吸引異性。這在王府失火，秀秀逃跑時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秀秀用盡手段到了崔寧的家，步步緊逼，提出“比似只管等待，何不今夜我和你先做夫妻？”作者將一個性欲極強的女性活靈活現(xiàn)的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小說入話就有十一首寫春的詞?！按骸边@個字一向都與男女性欲、色情有關(guān)。秀秀在王府失火后去到崔寧家，說話人有一句關(guān)鍵的評論：“春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卑凳尽吧笔谴偈箖扇颂油?，雙雙斃命的關(guān)鍵因素。小說中秀秀第一次出場時的描寫：“這個看郡王的人是甚色目人？正是：陳隨車何盡，情系人心早晚休?！敝械囊粋€“休”字也暗示了秀秀的命運。而小說篇末又引后人評論：“咸安王捺不下烈火性，郭排軍經(jīng)不住閑磕牙。璩秀娘舍不得生眷屬，崔待詔撇不脫鬼冤家?！边@通常被視為《碾玉觀音》的主題，而這四句也寫出了評論者對人物的態(tài)度，尤其是后兩句含譴責(zé)，暗示其咎由自取。

綜上所述，作者在《碾玉觀音》這個話本中，描寫了一位處于社會底層的，美麗能干且充滿性欲的青春女子，她其實也是一個悲劇人物，但作者表現(xiàn)的她的悲劇不是基于反封建或爭取愛情自由的立場。而是來自于他對情色的強烈欲望，人性中的自私自利。因而作者對秀秀整體上是否定的。我們評論一部文學(xué)作品時要尊重作者的寫作意圖，不要將現(xiàn)代的觀念硬套在古人和古代的作品之上。

參考文獻：

[1]袁行霈.中國文學(xué)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第264頁.

[2]呂菲，劉媛媛.是反封建爭取愛情自由還是其他——璩秀秀人物形象之再分析.安徽：安徽廣播電視大學(xué)學(xué)報，2010.

[3]仲紅衛(wèi).欲望與恐怖的化身——宋話本《碾玉觀音》璩秀秀形象解讀.西藏民族學(xué)院學(xué)報.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