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野真義

鐘祥瑜 何涵妃

培田人的時間，分為三種體系，一是游客時間，二是節(jié)氣物候，三是禮儀節(jié)俗。周末和節(jié)假日的熱鬧過后，培田人便關門歇業(yè)，操持家務農田，遇上農忙，關門放牛插秧也是可能。現(xiàn)實下的培田，并沒有活在族譜和媒體的紙面上，它可能失卻了過往的歷史高點，但一日三餐的培田鄉(xiāng)野日常，依舊能讓我們看見傳統(tǒng)村落的四季生活之美。

與城市周而復始的一個個7天不同，鄉(xiāng)村的時間節(jié)點與自然物候和宗族生活息息相關。當我們疲憊地迎接周一，雀躍地奔向周末時，鄉(xiāng)村里的生活節(jié)奏更加流動多元。如果沒有游客生意的提醒，鄉(xiāng)民不必去留意周末和非周末，時間的標記，可能是稻田的耕種，可能是山林的野菜、草藥、蔬果，也可能是某個重大的節(jié)俗。四時物產，帶來流動的盛宴，有汗水，有收成。

山林、田園、溪流，還有手藝，只要不懶散，培田人足以過上自給自足的生活。耕種是支持一切鄉(xiāng)村事物的基礎。過去，糧食可以用來置換所有的生活必需品，甚至支付教育和醫(yī)療。山林是自然額外的饋贈，歷史上培田人的財富就是從山林得來，竹制品、紙張、山貨，通過交換，補充田園所得，繼而購田置地，建屋，興教。男女老幼，分工各有側重，也兼具鄉(xiāng)野日常的生存能力，非城市流水線上的工種可以比擬。現(xiàn)今備受推崇的手藝，多是農閑時期的產物。田里沒有活計，就來制作竹編，或者外出造屋，手藝給鄉(xiāng)民帶來額外的收入，卻不是基本的生計倚靠。物資和人情交換，不僅能田園互助，也能蓋起一棟民房。對于當下而言，自給自足是一種無需過分依靠社會產業(yè)鏈的生活方式，過去它滋養(yǎng)了農村千年，造就了“小農”，而如今能夠自主選擇這種生活方式的人，更多是主觀上的自由和任性。

忙碌之余的閑暇，最是能窺見鄉(xiāng)野的精氣。培田一年到頭繁雜的節(jié)俗，昔日有團結家族、鞏固族權的功能，娛神為上，兼顧娛人；今時今日這些節(jié)俗更多被族中長者傳承，連接古今，也讓青年體驗鄉(xiāng)村信仰的樸素和樂趣。敦樸堂、衍慶堂或是荷花池畔飄來的十番樂和西洋樂，能讓人從蛙鳴、螢火蟲和星空之外，感受到鄉(xiāng)村的別有樂趣。閑暇的娛樂，又不僅僅是休閑，更是能帶來額外收入的技藝。鄉(xiāng)野生活主張實用，鄉(xiāng)民順從又反抗著自然與神靈，或忙或閑，隨物候流轉。

拜圖 也叫拜譜，吳氏家族闔族禮儀，需要在族中長輩的指導下，現(xiàn)一般由培田理事會成員組織，當年或近年新晉大學生跪拜族譜，告慰先祖。

元宵 元宵游龍燈，需吳氏家族九大房各出一串板凳長龍游村，每家一條板凳龍。

春耕節(jié) 春耕祭，祭拜五谷仙?，F(xiàn)為政府主導的旅游節(jié)慶，全民參與，游人如織。

入公太 祭祀閩王王審知，由連城、長汀十三個區(qū)域集體開展，十三年一個輪回。2017年，入公太將在培田舉行，每天輪換家庭流水席盛邀賓朋，全年無休，有鄉(xiāng)民為此不堪重負。

媽祖生日 培田因昔日河源溪水運發(fā)達，引入媽祖庇佑鄉(xiāng)民。祭祀這日，媽祖廟連同文武廟一起朝拜，吳氏家族在官廳大擺宴席，每人15元入席費用。

春季時令 清明粄；春筍品種多，有大毛竹筍、水筍、斑竹筍、石筍、苦筍、赤筍；芽菜、苦菜、魚腥草、麥冬曬干煮湯。

煙葉 培田煙葉種植比水稻活躍，因有煙草公司專業(yè)技術人員指導，且國家補貼，價格穩(wěn)定有保障，是多數(shù)仍在耕作的農人比較傾向的選擇。

食新節(jié) 食新節(jié)吃新米。那時，家家戶戶都得祭拜田伯公，有的還要唱大戲，做米粿，殺鴨子。因雞與“饑”同音，食新節(jié)不能殺雞供奉神明。

關帝生日 培田乃經商起家，重誠信、義氣、樂善好施、文武并重，故其供奉的關帝與孔夫子一道，形成文武廟。關帝生日那天，也會共同祭祀村落其他神靈，以示一視同仁，并于族內自籌經費在官廳大擺宴席。

夏季時令 蓮蓬、蓮子、河源溪小魚、綠筍、野芹菜；樹莓、楊梅、蘑菇等山林饋贈，可在當?shù)叵驅е笇虏烧?/p>

地瓜干 地瓜收成后，當?shù)厝硕鄷罆竦毓细桑逄疖浥?，三蒸三曬后的地瓜干，顏色深褐，不似工廠加工后的明黃。

山林藥材 培田人對藥材的采摘時節(jié)把控，令人感動。多在藥材開花后半個月，或等待果實掉落泥土，采摘前抖落種子，保障來年收成。

家族掃墓 培田人掃墓分清明和農歷八月。清明節(jié)是自家小戶掃墓，祭拜先人；八月掃墓則是家族性質，按照房號分為九房，需要祭拜共同的先祖，以及各房號的先人。掃墓可持續(xù)一個月，此時來培田，可一堵鄉(xiāng)間信仰的熱鬧和虔誠。

秋季時令 蘑菇、地瓜干、小米辣醬、野麥冬、百花蜜。

農閑 收獲過后，進入鄉(xiāng)村農閑期。有人選擇出外打工，補貼家用；女人則有豐富的食材準備各種吃食；愛好十番樂、西洋樂的鄉(xiāng)民，在這紅白喜事集中的季節(jié)，可以有不錯的出場費。

芋子包 冬至美味，木薯粉加上芋頭粉和陳皮，內包肉、菜等當季時令，咸口。

臘腸 在精致的院落、墻壁上，常常耀眼地掛著飽滿的臘腸，引人垂涎。

米酒 冬季出產當年最新鮮老酒，比普通水酒更易保存，一般冬至放水，一個月后可飲用。培田人喝酒如一日三餐，男女酒量都不可小覷，初入鄉(xiāng)村，警惕米酒后勁。

姜糖 祖輩流傳，下霜時是做姜糖的最好時機。培田姜糖用紅糖、高濃度米酒、姜粉、茶油制成，文火，持續(xù)攪拌一兩個小時。通常采用本地小黃姜。

冬季時令 冬筍、香菇旺季。雨后天晴的山林，會有大量香菇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