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爛漫

一

80年代末期，在青島通黃縣這條彎曲而漫長的公路上，人們經(jīng)常能見到一位30出頭，收破爛的青年男子，騎著自行車載著些破爛往來行駛。他是這條公路西邊留仙莊的人，名叫王聰，1987年他30歲，仍未婚娶。因他手巧，常用自己收的軟塑料制作山花送人，所以人們都喜歡他，稱他“山花郎”。

夏日，天氣奇熱。

一天中午，王聰騎著自行車滿載而歸。向北行駛至一爬坡處，下車推車步行。剛上得坡來，把車子放在路邊，坐下歇息。只見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女，隨后也從坡下推自行車上來。王聰見少女，瓜子臉蛋，杏子眼，眉毛淡而長，肌膚細(xì)嫩細(xì)嫩的，真是非常漂亮?？墒牵恢獮槭裁?，看她的表情卻是怏怏不樂，一臉淚容。王聰心中納悶。鑒于在這荒郊野外的正午時刻，本身又是個體力正盛的男子漢，恐少女害怕，王聰不愿多問，由她自去。只見那少女向前行不多遠(yuǎn)卻又掉轉(zhuǎn)車頭向后走來，步子邁得沉重而緩慢。王聰心想，這少女大概是有話要問，于是低頭等她到來。等了好長一會兒，那少女并未過來。王聰急忙抬頭，卻見那少女早已把車子支在公路邊，整個身子趴在車座上不動，頭部微微顫抖，像是在抽泣?！斑@女孩子不知為啥事如此傷心，我該怎么幫助她好呢？”王聰顧不得多想，趕忙爬起身快步走過去。到近前，果然見那少女在哭。王聰問：“小妹妹，你怎么了？”

那少女未答，仍趴在車上抽泣。

王聰又問：“小妹妹，你是哪村人，為啥事這么傷心？”那少女稍抬頭，道一句：“沒啥事?！闭f罷，還是抽泣。王聰說：“你看你這小妹妹，行路前走走后退退的，又在這路邊哭，還說沒啥事，沒啥事能這樣？你有啥傷心事只管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上你的忙。”少女哭著說：“您快別說了，誰也幫不上我的忙。”說完，站起身推車要走。不料，就在她一起身的當(dāng)兒，衣服被車子刮了一下，一個玻璃瓶子從衣兜里“咣啷啷啷”滾在地下。王聰定睛看去，卻是一小瓶劇毒敵敵畏。少女彎腰想拾，卻被王聰一把搶在手中，同時一個念頭在腦中出現(xiàn)：一定是這姑娘遇上了難事，想要服毒！王聰臉色突地變了，神情嚴(yán)肅起來，大聲說：“你拿這玩意干什么？是不是不往好處想？！”

少女沒有吭聲，只是流淚。

王聰斥責(zé)道：“你小小年紀(jì)，不尋思好好念書，為多大的事就想要自殺，多沒出息！你死了倒輕松，可你沒想想，你這樣做能對得起你父母么？你父母白養(yǎng)你這么多年了！”

少女淚眼模糊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嘴巴嚅動了一下，欲言又止。淚水仍是牽成線地往下流。王聰說：“到底怎么回事？快說出來！你不說，告訴你，有我在這兒，你走也不成，死也不成！”他的語氣又干脆又嚴(yán)肅。王聰話音剛落，少女“哇”的一下哭出聲來，“咕咚”一聲跪在他面前，向他哭述起來：“叔叔哇，你就別救我啦！你救了我今天，救不了明天哪！我實(shí)在活得沒意思呀！”

原來，這少女本是一位既聰明又伶俐的姑娘?，F(xiàn)在本地一處學(xué)校念高中。在學(xué)校里，她的學(xué)習(xí)成績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墒抢咸鞝攨s偏偏把災(zāi)難降到了她身上。她家里共五口人：爹、媽、奶奶和弟弟，再加上她。奶奶年近八十，母親患有嚴(yán)重的糖尿病，整個家全憑她爹一個人勞動。前幾年母親身體好時，爹媽一起，既種地又做生意，日子倒也好過。可是現(xiàn)在母親生病還不算，父親又走上了歪道。他夢想不出力而賺大錢，竟天天跟人家賭博。結(jié)果是越賭越輸，越輸就越想賭，母親怎么勸他也不聽。家中起初因給母親治病，已欠下了三千元的債，由于父親一輸再輸，一下子又欠了四千元。家里窮得沒法過，連買油鹽的錢都沒有。最開始，人們都借錢給他們，可日久天長，親戚朋友見她父親越賭越兇，便不再借給他們了。眼瞅著她和弟弟念書都得花錢，出去借又沒處借。父親沒法，便決定叫她輟學(xué)，早點(diǎn)給她找個對象，好搞到一筆錢。這簡直如晴天霹靂一樣，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她心里想著未來的前途和事業(yè)。她想考上大學(xué)，將來大學(xué)畢業(yè)后，用自己的智慧創(chuàng)一番輝煌的事業(yè)?？墒呛康牡谷幌虢兴z學(xué)，又想逼她嫁人而換取錢財(cái)，這不明明是叫她死么！

“好吧，你叫我死，我就死給你看！”她腦殼一膨脹，就什么也不考慮了，瞅今天上午家中無人，搜出一瓶敵敵畏，裝在衣兜里，準(zhǔn)備到外祖母家，向外祖母告?zhèn)€別，然后到郊外去死。

二

“叔叔哇，我說的沒有半句假話，你救不了我的，就別攔我了，就當(dāng)沒看見我，行行好，放我死去吧?！?/p>

王聰聽完少女的敘說，想起自己小時候一些類似的遭遇，心里像投進(jìn)一塊沉重的石頭，不禁淚流滿面：“起來吧，小妹妹，我可以幫助你?！彼p手拉起少女說。

“真的？”“嗯，真的?！蓖趼旤c(diǎn)頭答應(yīng)。接著問了少女的住址和姓名，少女說，她是本鎮(zhèn)于家村的，名叫于香妮。少女問起他的住址和姓名，他也告訴了她。

王聰叫著她的名字說：“香妮，你今天到我家去吧，我回家立即取三千塊錢給你，你拿回家去好好念書，別亂花，啊！”

“嗯?！?/p>

“俺村離這不到二十里，你自管跟我來，不用害怕。”

“嗯。”香妮答應(yīng)著，接著說道，“叔叔，你這次救了我，我一輩子拿你當(dāng)親叔叔看待。待我能掙錢了，就按月郵給你?！?/p>

王聰說：“先別提這些?！?/p>

王聰見少女說話時那純樸、老實(shí)的樣子，愈加于心不忍，催香妮趕快上路。于是，路上兩個人一前一后騎自行車前行。這一地帶，各類山花極多，路兩邊山花爛漫，黃的、紅的、白的……五顏六色非常好看，燕雀粉蝶往來戲于其間。那山花在陽光映照下鮮艷奪目，迎著微風(fēng)頻頻點(diǎn)頭微笑，仿佛是在贊賞王聰樂于助人的高貴品格，又好像是為香妮遇到救星而慶幸。

到了留仙莊，還是王聰在前，香妮在后，二人推著車子，拐彎抹角，來到了村東頭。走到一所四間的磚瓦房前下了車。來到門前，王聰一邊用鑰匙開門，一邊說：“到了，這就是我的家?！倍诉M(jìn)到院里，香妮留神觀看，只見院子四周堆滿了廢舊物品，放得亂七八糟。香妮隨便問一聲：“我嬸嬸不在家吧？這些東西放整齊點(diǎn)好了?！蓖趼敍]有吱聲。二人又開門進(jìn)到屋里。香妮仔細(xì)打量，只見鍋灶上鏟勺碗筷橫七豎八地放在那兒。待走到西間，香妮瞅那炕上時，見有床白底藍(lán)花的破舊毛毯，炕頭上放有一個油得不像樣的單人枕頭。再看四周，空蕩蕩的，沒有什么貴重家具，只有一張褪了色的書桌放在西墻邊。西里間，因有壁子隔眼，她不知放的什么。往東看去，從敞開的兩扇舊式房門看見，里面放的全是破爛。有廢舊塑料紙、破涼鞋、廢鐵、破塑料桶等物。香妮很是納悶，尋思：這好端端的一個家，怎么搞得這么狼狽，他準(zhǔn)是沒有老婆！香妮想著，不覺對他有些同情，同時也稍帶三分怯意。

王聰見香妮四下打量，面帶疑慮，便用手指一下炕沿，說：“你坐吧，香妮，這家拾掇得不好，你別笑話。”隨即又瞞她說：“你嬸子是東北人，回娘家去了，過些日子才能回來?！毕隳莅胄虐胍?，本想不麻煩他，但事到這般地步，實(shí)在沒有辦法，她現(xiàn)在太需要錢了。

王聰?shù)嚼镩g去了，一會兒又走出來了。他雙手捏著一疊人民幣，遞到香妮面前：“給你，香妮，這是三千元，你拿回去用吧?！?/p>

香妮全身的熱血沸騰起來，兩眼含著熱淚，激動地說：“叔叔，謝謝您，太謝謝您了?！闭f罷又要下跪。王聰趕忙攔住說：“使不得，使不得。”香妮只好千恩萬謝地又說一番客氣話。王聰說：“別客氣了，快回去吧，回去晚了，你爹媽在家不放心?！毕隳菀娝坎恍币暎孕信e止一派正氣，對她沒有半點(diǎn)無禮之處，愈加感動。因見他剛遞給她錢便攆她快走，她反而不想馬上離去，似有好多話要跟他說，可是想說，卻又不知說什么好。她只是身子一動不動地，兩眼深情地看著他。王聰見她這樣，故意借口說：“你快走吧，我還有事呢！”香妮沒法，只得告別。

臨行前，王聰為了鼓勵香妮勤奮讀書，隨手把系在腰間的一朵他親手制作的美麗的山花取下，遞給香妮，香妮愉快地收下了。香妮為了讓他相信自己不是個騙子，說道：“叔叔，要不這樣吧，你跟我到我家去吧，說不定我爹媽會設(shè)法早點(diǎn)還你錢的。”

王聰忍不住笑了：“別說了，你爹媽要是能弄到錢，你也不會到這一步。你是不是怕我不相信你呀！傻丫頭，叔叔能把錢給你，就相信你。這錢你什么時候有了什么時候還，沒有就算了?！闭f罷，又催她趕快上路，香妮這才訕訕地離去。

三

上路后，香妮感慨不已，心里總尋思：似這等好心人，世上少見，以后自己能就業(yè)掙得錢，一定好好報(bào)答他?？墒撬忠恢焙芗{悶：他家為啥搞得這么亂？他到底有沒有妻子？要是有妻子，家里怎能這樣？他說妻子回東北娘家去了，是真的嗎？要是沒有妻子的話，那他為什么又要說謊呢？他爹媽呢，怎么能讓兒子一個人過日子？一連串的問題，在她腦子里回旋縈繞。正思慮間，忽見有一老翁在田邊坐憩，于是向前打問一下：“大爺！”

“唉，什么事？”老人扭頭看著她應(yīng)道。

“請問這個村有個名叫王聰?shù)娜藛?？?/p>

“不錯，有個王聰?！?/p>

“他家里什么情況？他有妻子嗎？”

“哦，你問這些呵?！崩先嗽俅卧敿?xì)打量她一番，略有所思，然后深深地嘆一口氣，“唉，這王聰可真是一個好人哪，可就是命不好。”接著老人便向她詳細(xì)敘說了王聰?shù)纳硎馈?/p>

老人說，王聰八九歲時親生母親就死了，因老兩口子感情不和，干了一仗，一氣之下便服毒了。王聰父親是個心粗的人，不會料理家務(wù)。母親死后，王聰兄妹五人受盡了饑病寒熱的折磨。勉強(qiáng)過得兩年，父親實(shí)在沒法，就又給孩子們?nèi)⒘藗€繼母。誰知，這繼母剛過門還好，不到一年便原形畢露，對孩子們非打即罵。所以，孩子們從小就受盡了委屈。那時是生產(chǎn)隊(duì)年月，本來日子窮，再加上繼母只管自己享受，不肯奔操日子，他們家里日子一直過得不好。王聰兄妹五人本是四男一女，都是挨肩（方言，緊挨著的意思）所生，各大兩歲。王聰上有姐姐和大哥、二哥，下還有個四弟。按男的排，他排老三?，F(xiàn)在雖然他們都長大成人，但因家境不好，兄弟姊妹們沒有一個婚姻順利的。女孩子好說，姐姐到了結(jié)婚的年齡，隨便應(yīng)個主兒就走了。大哥和二哥，歲齡越來越大，沒有辦法，只好托人說合，都去外村給人家做了養(yǎng)老女婿。剩下王聰和四弟，卻一直還是沒有來上門提親的。

也許是命運(yùn)安排，四年前，父親和繼母相繼去世。三叔見王聰沒成家，四弟又剛滿十八歲，自然就擔(dān)當(dāng)起為王聰兄弟倆操心的重任。三叔身為共產(chǎn)黨員，在本村任黨支書，處理公與私的問題總是先公后私，處理私交，先他人而后個人。他經(jīng)常教導(dǎo)王聰，為人要正直善良。一天，三叔耐心地對王聰說：“小聰，你兄妹幾個從少沒了親娘，這實(shí)在令人同情。如今你爹和繼母又都沒了，這真是雪上加霜的事，你可要賭志氣過日子呀！你小弟弟除了你，再沒有最親近的人，你可不能再讓小弟弟也像兩個哥哥那樣婚姻不順。你一定要想辦法多賺錢，爭取給你弟弟成個家呀！”王聰說：“父母都沒了，我為弟弟操心成家理所應(yīng)當(dāng)，可是我已到了成家的年齡，只有先解決了我的婚姻問題才能顧得上弟弟，這事恐怕不好辦?！比褰趟f：“婚姻事，除了必須具備一定的物質(zhì)條件外，還要靠緣分。感情的事，你越追求，它或許會離你越遠(yuǎn)，你只要多多行善積德，到時候它自然就來了。只要把做人的品格端正了，其他事靠緣分便是?！蓖趼攺男【秃苈犎宓脑挘谑?，牢牢記住三叔的諄諄教導(dǎo)，從此，便以父母的身份對待自己的四弟，以慈悲善良的心對待身邊的人。

時逢改革開放政策的到來，王聰開始做起販賣廢品的行當(dāng)。奔操四年，于今年春天，四弟也就娶妻成家了。為四弟結(jié)婚把錢花盡，他自己卻再沒有條件娶媳婦了。但是他無怨無悔，一直不忘三叔的教誨，想想自己受到的委屈，生活的磨難，深知人遭難的滋味。所以，當(dāng)他看到別人有難處，就想伸手幫一把。有時，看到別人的不幸，他會難過得心酸流淚，恨不得把人家的苦難拿來由他承擔(dān)方才心安。近幾年，他更是把行善做好事當(dāng)成自己的一大樂趣……

“哦，原來這樣。”香妮聽完老人的訴說，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全解開了。同時，對王聰充滿了深深的敬意。

叔叔哇叔叔，您原來受了這么多的煎熬！您的道德品質(zhì)是何等的高尚！您不把錢攢起來留著娶媳婦，卻不圖任何報(bào)酬獻(xiàn)給不相識的人；您明明沒有妻子，因怕我年幼多慮，卻借口說妻子到東北娘家去了；您把錢遞給我，便立即攆我離去，心無半點(diǎn)雜念，您的心境多么純凈！可是我呢？當(dāng)時心里卻還對您有些誤會……

她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匆忙向老人道謝，告別上路。剛轉(zhuǎn)身上得路來，兩行熱淚便牽成線流下來。一邊流淚，一邊又深深慶幸王聰有一個好的三叔教導(dǎo)他。

叔叔哇，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學(xué)習(xí)，不辜負(fù)您的一片好心！也絕不辜負(fù)三爺爺對您的諄諄教導(dǎo)。等大學(xué)畢業(yè)后找工作了，我會來找您的，您若到那時已成家，我會永遠(yuǎn)把您當(dāng)父親看待，報(bào)答您的再生之恩。您若還沒成家的話，我情愿做您的妻子，照顧您終生！

于是，她心里萌生了以身相許的念頭。她想，自己是個女孩，早晚還不得嫁人，若能嫁得王聰這樣有情有義的人，那也算自己選對了人。

回家后，香妮把所遇之事及自己決定將來嫁給王聰?shù)南敕?，如?shí)和父母說了。聽說此事后，香妮父母都對王聰感激萬分，也同意了香妮的選擇。此后，香妮父母以試探的方式去向王聰提媒，卻不提起女方是誰。王聰聽說是香妮父母來提媒，考慮有些不便，婉言謝絕，仍說自己有妻子。為使自己的愛情之花開得更美，果實(shí)結(jié)得更飽滿，香妮囑咐父母及全家人，讓他們不必著急去找王聰謝恩，一切事都等她將來自己去處理。她要對王聰做一些更深入更有趣的了解和考驗(yàn)。父母對此表示贊成。此后香妮又特地到留仙莊打聽了王聰?shù)钠渌闆r，更覺得王聰是一位可敬可愛的人。如此，更加深了她以身相許的念頭。

四

婚姻愛情這種事，從古至今，多數(shù)情況都是男女雙方互相熟悉和了解，你看到我的好，我再看到你的好，相互有了好感，逐漸發(fā)展為愛情，為了讓愛情更長久，兩個人便進(jìn)入了婚姻，組成了家庭。而王聰在三叔的教導(dǎo)下，對此卻有自己獨(dú)到的見解，在他認(rèn)為：愛情應(yīng)當(dāng)是一朵花，婚姻則應(yīng)是這株鮮花結(jié)出的飽滿果實(shí)。鮮花是潔凈無瑕的，愛情也就應(yīng)潔凈無瑕。它不應(yīng)當(dāng)也不可能建立在男女雙方相互占有的基礎(chǔ)上，而必須建立在男女雙方都甘愿為了愛情付出的基礎(chǔ)上方可生根開花。有了愛情的雨露滋潤，再加上彼此無怨無悔的付出的溫暖陽光照射，那么這愛情之花便可結(jié)出豐碩的果實(shí)。

自古以來，凡是有人群的地方，便就會有議論、有矛盾產(chǎn)生。王聰這么無私地幫助弟弟，凡事先照顧弟弟，再考慮自己，卻招來了一些人的非議，有人暗地里罵他是個傻子，自己都沒成家，卻為弟弟付出那么多。這些議論漸漸傳到王聰耳朵里，可他并不在乎，依舊我行我素。有那好心的人便當(dāng)面問他：“王聰，你這么下去算哪樣，你不打算娶媳婦啦？”他說：“娶不上媳婦就不娶，只要咱能好好做人就中，愛情這東西，應(yīng)當(dāng)講究緣分。”于是，他一直不為自己的婚姻做打算，只是幫了這個幫那個。他堅(jiān)信，有一天，屬于他的愛情一定會悄然降臨，而他目前所做的，只是為愛情的紅樓添磚加瓦。時間久了，有那親戚朋友的熟悉了他的為人，不免打趣道：“王聰啊，你這樣幫助人，是不是圖個好名聲，等哪家女孩被你的行為感動了，便會自動找上門來給你做媳婦，對吧？”他干脆地回答：“這哪對！咱可沒有那些想法，能幫上別人的忙，也是我的一大快事。至于愛情和婚姻，還是要靠緣分的，能成就成，不成呢，咱也絕不會為此后悔幫人別人。咱自己知道人有難處不好受，所以更不愿意看到別人有難處而袖手旁觀，我是甘心情愿這樣做，這樣做我活得心里踏實(shí)……”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一年?？蓯鄣拇汗媚镉智娜坏亟蹬R人間。山間花爛漫，河岸柳青青；燕子呢喃把信傳，粉蝶奔忙報(bào)喜來。田地里，果園間，老農(nóng)揚(yáng)鞭樂，夫婦攀枝笑，好一派令人心醉的景色。

陰歷三月間，忽然一天，王聰收廢品回來，郵遞員給他送來一封掛號信，見寄信人欄目簽有“春妮”字樣，寄件人地址是山東曲阜師范大學(xué)。他喜不自勝，急忙把信封打開，取出信瓤細(xì)看，信上寫著：

尊敬的王叔叔：

您好！

與您相別一年，至今念念不忘。我于去年9月間考上了山東曲阜師范大學(xué)，現(xiàn)在校學(xué)習(xí)，特地向您報(bào)喜。我之所以能考上大學(xué)，全賴叔叔幫忙，沒有叔叔您，也就沒有我今天。每每想起您對我的幫助，我便感激涕流。關(guān)于您的家庭情況，我已了解過了，您不必瞞我。您身處逆境，卻能伸手去幫助別人，又不圖任何回報(bào)，這種高尚品德令我敬佩，我以后也要以您為榜樣，盡自己所能多幫助別人。

現(xiàn)在，我母親的病已痊愈，父親也不再賭錢了。家中一切都很好，請您放心。我把咱們之間相遇的經(jīng)過和父母說了，父母也為您的品德所感動，因此父親決定痛改前非，走了正道。見父親走了正道，我又不缺錢讀書，母親天天面帶喜色，誰想，這么一來她的病竟越來越輕，最后竟不治而愈了。我想，我家的這一切變化，也都是托您的福。您不僅是救了我，同時也救了我的家人。因此，我的家人和我一樣，對您都很感激，時刻也未曾忘懷。

不過，也因?yàn)閷δ拇罅椭膽迅屑?，漸漸地，我對您又生出了愛慕的情愫?，F(xiàn)在，我每時每刻都在想念您，想得像掉了魂，有時夜里做夢，夢見和您生活在一起，談笑嬉耍，形影不離……叔叔，我現(xiàn)在還面臨著三年的學(xué)業(yè)，我真無法擺脫這相思的困境，您說我究竟該怎么辦呢？現(xiàn)在我家所欠債務(wù)已還了人家三千，剩有四千未還，這不擔(dān)心，以后慢慢還就是了。眼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有關(guān)叔叔您，您在我心目中印象太深了。我要完成三年的學(xué)業(yè)呀！我究竟如何才能擺脫這思念之苦呢？我想，叔叔您是聰明之人，定有辦法說服我，使我丟掉思想包袱，專心完成學(xué)業(yè)，望即賜教。

此致

敬禮！

香妮

1988年4月12日

王聰將信反復(fù)看了十幾遍，又驚又喜，同時對信的內(nèi)容又有幾分莫名其妙。他拿著這封信當(dāng)即去了香妮念高中時的母校，向老師們打聽了一下香妮的情況，老師們告訴他，香妮的確是考上了山東曲阜師范大學(xué)，在校期間學(xué)習(xí)、生活表現(xiàn)都很好，老師同學(xué)們都很喜歡她。聽了老師的話，王聰心里高興極了。他趕忙向老師們告辭，回家后又把信反復(fù)地看，看著看著，忽然想道：是不是香妮現(xiàn)在手頭缺生活費(fèi)了，她在信中沒好意思直接說出來。我要不要再寄些生活費(fèi)給她呢？這樣想著，他又覺得這樣做似乎有些唐突。不過，他很快又想到自己活半輩子了，從來沒交過知心人，湊巧半路上得了這么個聰明伶俐的姑娘，也是不易，自己作為叔叔，應(yīng)該出手相助。

“對，不能這么袖手旁觀！侄女有困難，叔叔應(yīng)當(dāng)幫忙！”王聰考慮到最后，作出這樣的決定。于是，他先寫了封信，帶在身上，到第二天中午，又去銀行取了三千塊錢，按來信的地址，和信一起給香妮郵了過去。王聰這么努力地賺錢攢錢，本來打算為自己娶媳婦用的，現(xiàn)在，雖然他把錢給了香妮，卻感到很高興，心下踏實(shí)萬分，似乎是完成一件最重要最光榮的任務(wù)。

幾天后，信件和匯款單發(fā)到曲阜師范大學(xué)。接到信和匯款單，香妮激動得簡直心都要飛出來了，急忙拿信去僻靜處細(xì)看。只見信中寫道：

香妮：

你好！

來信收到，內(nèi)情盡知。得知你已考上了大學(xué)，我萬分高興。希望你不要驕傲，應(yīng)繼續(xù)努力。在此，我謝謝你的一片真情。其實(shí)，朋友之間用不著你信中那么多敬語，有困難盡管提出，不必客氣。生活之路是坎坷不平的，誰也不敢說自己永遠(yuǎn)遇不到傷心氣惱的事。人到難處望人幫。只要能幫助你解脫困境，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和欣慰。你要是還記得我，那我也不求你別的，但愿你的人生路上，凡事與人處處以寬懷善良為本，非德不取，非理莫為，永遠(yuǎn)做一個堂堂正正的老實(shí)人。如此，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智淺德薄，不足為念。只求你好好讀書，將來成為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不辜負(fù)二老雙親對你的養(yǎng)育之恩。那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勿忘，勿忘。

隨信寄去三千元，仍資助你學(xué)習(xí)之用，望收留。

順祝一切順利。

友人：王聰

1988年4月22日

看完信，香妮感動得痛哭流涕。這樣一來，心里愈加愛慕王聰，發(fā)誓此生非王聰不嫁。

自此后，香妮故意很長時間不給王聰寫信，偶爾寫封信，也只提幾句淡言碎語，并不提起感恩之類的言語，看王聰究竟有什么反映。王聰對此概不計(jì)較，只是頻頻寫信給香妮，問她有什么困難沒有，鼓勵她安心學(xué)習(xí)，求上進(jìn)。有時還郵點(diǎn)禮物給她。

五

三年后，香妮大學(xué)畢業(yè)，分配到他家鄉(xiāng)的某處高中教學(xué)。又到了夏季，學(xué)校放暑假。香妮回家，打聽到王聰仍未婚娶，便決心以身相許。香妮把自己的主意重新又和父母說了，父母仍舊同意。這天早晨，香妮在家梳洗打扮了一番，騎上自行車，直接去了王聰家里。王聰正在家忙著給廢品分類，見香妮到來，喜出望外，急忙迎向前來。香妮像和父母久別重逢的孩童一樣，見到王聰便激動得淚如雨下。

王聰說：“香妮，你畢業(yè)啦？”

“嗯?！毕隳莩槠c(diǎn)一下頭。

“安排工作了沒有？”

“安排了，在咱們鄉(xiāng)里教中學(xué)?！毕隳莶烈话蜒蹨I說。想到香妮從前所經(jīng)歷的艱辛，而眼下終于大學(xué)畢業(yè)找到工作了，王聰不覺也激動得兩眼含淚。他趕緊接過香妮的自行車，把它停在一邊，然后說：“來，到屋里坐吧。”

來到屋里，香妮見炕上放著還是三年前那床舊毛毯，但卻比之前多了幾個補(bǔ)丁。東間里還是放些破爛。環(huán)顧四周，一切都是老樣子，所不同的只是王聰比三年前顯瘦了，眼窩已深陷，眼角也多了幾條皺紋?？吹竭@兒，她不由得一陣心酸，眼淚又像珍珠般從她美麗的臉頰流下來。

王聰見香妮四處張望，然后又流淚了，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便說：“香妮，我這里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p>

香妮沒有吱聲，還是流淚。王聰說：“你爸爸媽媽可都好嗎？”“嗯。”香妮點(diǎn)了點(diǎn)頭。王聰忽然想起香妮走了半晌路，一定渴了，站起身說：“對了，香妮，你喝水吧?！闭f著到灶邊取過暖壺，從桌上取個杯子，用水沖了沖，然后倒上一杯水，端到她面前，說：“來，喝吧，你嬸子不在家，我這人心粗，不會照顧人?！闭f著，又從墻邊的一個簍子里捧過一個大西瓜，說：“來，這還有西瓜，自己割開吃吧?！庇秩聿税搴偷斗旁诹丝谎厣?，“這西瓜是你嬸子從她娘家?guī)淼模商鹆?。?/p>

香妮不禁“哇”地哭出聲來：“你別說了，你的情況我全了解過了?！?/p>

一句話說得王聰心里一熱，眼圈發(fā)紅，他卻故作坦然地說：“傻姑娘，你能了解個什么。我過得不是很好么！”說著，轉(zhuǎn)身拉開桌子抽屜，取出個新手帕遞給她，讓她擦眼淚。香妮接過手帕，一邊擦淚，一邊問他近幾年的生活情況，二人各訴衷腸。良久，香妮突然“哎”了一聲，王聰一愣，香妮說：“我今后不再叫你叔叔了?！?/p>

“什么？”王聰大吃一驚，“怎么，你不喜歡叔叔啦？”目光呆呆地看著她。

由于太激動了，香妮的眼淚禁不住又流下來，說：“你這半生太坎坷了，我不愿再看著你這樣孤獨(dú)，我不愿意做你的侄女，我……我愿做你的妻子，永遠(yuǎn)守著你……”說罷一頭靠在他的懷里。

王聰全身血液沸騰起來。他想起香妮在校時給他寫的信，又想到香妮及她的父母，雖得到他的資助，卻從不未登門來拜訪，也許他們早就有了讓香妮以身相許的打算。香妮那波浪式的一頭秀發(fā)，散發(fā)出陣陣香氣，王聰?shù)男夭扛杏X到她那柔軟如綿的軀體，他的心醉了，想要低頭吻她，但當(dāng)他的嘴巴剛要接觸到她的嘴唇的時候，一種愧疚感忽然涌上心頭，香妮還這么年輕，有大好的前途在等著她，他能這樣做么？她越是同情他，他越是應(yīng)當(dāng)把她當(dāng)侄女看待呀！他應(yīng)當(dāng)關(guān)心她、愛護(hù)她，不應(yīng)當(dāng)對她有非分之想，他幫助她，只想幫她度過難關(guān)，并不是為了得到她！自己是個中年人了，怎能和這么年輕的她做夫妻呢？不，不能這樣！

“香妮，你冷靜點(diǎn)?！蓖趼斴p輕用手把她推開，“這樣不行，叔叔就是叔叔，咱不能胡來！我不同意……”

“你說什么？”香妮驚訝起來，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王聰果斷地說道：“不行，這事我不能同意。”

香妮愣了一會兒，覺得可能王聰嫌她長得不漂亮，或是發(fā)現(xiàn)她的好多缺點(diǎn)而不愿意接受她。于是，她很不服氣地說：“憑什么你說不行就行，我是有些缺點(diǎn)，人也不夠漂亮，可是古人都說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你年齡也不小了，還挑個啥呀？哪個人能沒有缺點(diǎn)呢？再說這結(jié)婚過日子，長得是丑是俊的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說完，她忽閃著大眼睛看著王聰?？赏趼斶€是搖頭，并不理睬她。香妮急了，一生氣便大聲說道：“你不同意拉倒，人家往客屋請你，你偏往驢欄里掙，不知好賴！怪不得你一直打光棍呢，鬧半天你眼光這么高，還挑挑撿撿的！告訴你，用你的錢我以后會還給你的！”說罷，轉(zhuǎn)頭就要走。王聰一把將她拽住，兩眼含淚道：“香妮，你聽我說。你這么年輕，又是個大學(xué)畢業(yè)生，我現(xiàn)在已是半輩子的人了，我不是傻子，我明白你的想法，但答應(yīng)你嫁給我，那就太委屈你了，我不能有這樣非分的想法?！?/p>

聽王聰這么一說，香妮臉上的表情頓時又變得好看起來，她先因?yàn)閯偛耪f話的粗魯向王聰?shù)狼?，求他原諒，接著又說：“我就是喜歡你，別人誰都不喜歡。我能跟你在一起，哪怕過一天，也是我最大的幸福?！?/p>

“是嗎？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王聰臉上呈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喜悅。香妮說：“嗯，反正你若不答應(yīng)我，我就一輩子不嫁人！”說著，她便從衣兜里掏出王聰當(dāng)年贈送給她的那朵山花，“不信，可由它作證?！?/p>

王聰看那山花，仍是當(dāng)初那樣鮮艷奪目，并無半點(diǎn)毀損。頓時，一股暖流再一次涌上王聰心頭，他的熱血再次沸騰起來，一瞬間，他感到屋子的四周好像突然亮了許多，猶如霞光普照。而站在他眼前的這位少女，好像不是個凡人，她的全身都在閃著七彩的光，她像月亮里的嫦娥下凡；她又像一朵鮮花，那花瓣正鮮艷怒放，散發(fā)著陣陣異香。王聰?shù)男木拖窬煤但@雨的春苗，既清新又甘甜。他不再多想，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臉熱得像火一樣，然后，不顧一切地把香妮攬?jiān)趹牙?，用顫抖的聲音叫道：“香妮……?/p>

“聰哥……”香妮的聲音也顫抖了，她依偎在王聰?shù)膽牙?，聽著王聰?shù)男奶?，感覺無比的踏實(shí)。

純真的愛情是無限美好的。但是，美好歸美好，想要愛情之花長久地開放，也需要有一些外部的條件作為基礎(chǔ)才行，特別是經(jīng)濟(jì)條件和人的社會地位。那天王聰因一時激動答應(yīng)了香妮提議后，很快便考慮到了這些問題。他有些后悔，想想自己是個普通農(nóng)民，家里又不富裕，而人家香妮呢，不但年輕漂亮，還是大學(xué)高材生，又是優(yōu)秀的人民教師，雙方社會地位相差太大。如果因?yàn)槟翘煲粫r的沖動，將來讓香妮跟著他吃苦受累，而且影響香妮的工作，這是極不應(yīng)該的。于是，他多次向香妮提出解除婚約各奔西東的話，可香妮就是不答應(yīng)。這期間，有個年輕帥氣、家境又好的青年小伙因不知香妮和王聰訂婚的事，上門追求她。誰知香妮的父母毫不動搖，堅(jiān)定地說：“人辦事要有立場，不能今天這么的，明天那么的！幸福的日子，誰都向往，但真正的幸福生活還是要靠自己去創(chuàng)造！”王聰聽說后，堅(jiān)持要解除婚約，可香妮一家人堅(jiān)持這婚約不能解除，雙方造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這天，三叔來王聰家串門，他告訴王聰，村里有一家集體標(biāo)牌廠（制造薄鐵、路標(biāo)等物的廠子），經(jīng)村委研究要下放承包，讓他盡快設(shè)法承包下來。聽到這個消息，香妮就讓王聰去承包這個廠子。王聰考慮到自己經(jīng)濟(jì)條件不太好，面露難色。香妮便鼓勵他說：“沒事，你自管去和村委商量辦手續(xù)吧，只要能承包到手，錢，我出去借！”

廠子終于承包到手。香妮因讀過幾年大學(xué)，又當(dāng)了一段時間的教師，同學(xué)和朋友很多。由于她人際關(guān)系搞得好，朋友們都愿幫助她。很快，香妮便把承包廠子用的兩萬多元的本錢借齊了。王聰把自己幾千元的積蓄拿了出來，又向眾街坊借了一部分，然后雇用了幾個人，于是這標(biāo)牌廠便就搞起來了。香妮時常上門來幫王聰出謀劃策，研究廠子發(fā)展壯大的方案，不久后，兩個人就把廠子搞得紅紅火火，借的錢也還上了好多。

一年過去了，二年過去了，王聰每年的純收入竟能賺到四五萬元。到了第三年，由于調(diào)整了生產(chǎn)方案，增加了生產(chǎn)項(xiàng)目，他的買賣越干越大，雇用的人也增多了。一年的時間下來，他粗略計(jì)算了一下，純利竟達(dá)到了30多萬元。

王聰?shù)氖聵I(yè)蒸蒸日上，他賺的錢多了，地位也由一個普通農(nóng)民，一躍便成了一位全鄉(xiāng)有名的企業(yè)家。看到王聰一點(diǎn)點(diǎn)的變化，香妮也欣喜萬分。這天，她又一次來到王聰家里，看到如今容光煥發(fā)的王聰，激動得兩眼含著熱淚，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粗缃癯墒烀利惖南隳?，渾身散發(fā)著女人的魅力，王聰也激動得兩眼含淚。她望著他，他也望著她，好久，好久，兩個人親熱地叫著對方的名字，緊緊地?fù)肀г谝黄稹?/p>

王聰把家里拾掇了一番，又裝修了一遍。他把香妮的婚事告訴了親戚朋友，看到歷經(jīng)苦難卻能互相扶持的兩個人終于走到了一起，親戚朋友們都高興萬分。消息傳到了鄰近各村，鄉(xiāng)親們也都稱贊不已。婚禮定在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那一天，人們似潮水般涌向王聰家里去鬧新房，說說鬧鬧，歡喜不盡。這天，三叔也眉開眼笑地來給這小兩口賀喜，他知道小兩口都喜歡山花，山花又算是他們的定情信物，所以他別的東西沒帶，只帶了一束山花，然后把這束山花遞給了香妮。大家見此情景，紛紛回家取來山花，你一朵，我一朵，把各自帶來的山花插遍小兩口全身。夫妻倆的全身山花爛漫。

作者簡介：劉家朋，男，別名劉家鵬，筆名齊文。山東省招遠(yuǎn)市人，出生于1953年。高中畢業(yè)后在家鄉(xiāng)務(wù)農(nóng)。1987年至1989年連續(xù)三年參加人民文學(xué)函授中心的函授學(xué)習(xí)。后因生活原因，放棄寫作多年。由于生活路途的曲折艱辛，于1999年忽然覺得自己離了文學(xué)便會生活得不自在，便又開始參加魯迅文學(xué)院普及部的函授學(xué)習(xí)，直到2004年年底。其間，于2003年魯院函授版第三期發(fā)表了小說《山花爛漫》；同年年底又在魯院學(xué)員結(jié)集版《待到秋后的向日葵》一書中發(fā)表了小說《緣》；于2004年《文學(xué)世界》期刊第一期上又發(fā)表了小說《鳥鳴陣陣》；后于2015年10月至今又先后在《參花》雜志發(fā)表了《半夜，何二川家的燈光》《沉思》《逝水今夢》《看，那墜落的流星》《訊雁報(bào)春》《彎曲的山路》等短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