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茂盛
冬天開始塌陷,樹木和溪流也隨之收緊。
有人因此喜歡上了政治,在餐桌上與人起著爭執(zhí)。
屋外,雪落向枯藤棚架,卻填不滿一只鳥窠。
世界就像一個典故,將一切隱含其中。
那么,他說的究竟是康德,還是黑格爾?
但是,偏偏有人相信捕風捉影的美學,
以為他的使命,或因這遍地的枯萎終于完成。
而我的意見是,所有應得的榮耀,
皆來自同一顆孤獨的心靈沒日沒夜的勞作。
仿佛一次旅行,猛然結(jié)束于風景最為燦爛的時辰。
我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是他們合而為一的
那個。在火爐旁,我們探討靈魂的藝術(shù)史比之語言
孰短孰長。終使這時代有破綻,
我們?nèi)詴艔埖哪_趾,吐出幻覺。
在冬天,我們焦慮,但含而不露,像一只鸛。
是的,冬天。人間變得可以任意涂抹,
仿佛已非神所締造。從街衢寂寥的人群中,
我們一眼認出時間給予他一生贊譽的那位死者。
如果下一刻他將成為詩人,他會看見自己精進的技藝,
時時充滿著微妙的敵意,以及萎頓。
寒夜降臨,我們的話題也摸索到了新的邊界,
并且很快將被證實:繆斯已在繃緊的
憂思中勝出。桂冠上,她看見命運賜予她的飽滿形象。
我們熟悉的命運大抵如此,有人
如愿以償,而有人卻常常止步于自己的失察。
冬天開始塌陷,隨之收緊的樹木和溪流
將伸出拘謹?shù)氖?,探測雪在半空溶化的速度。
我們隱隱有些發(fā)呆,似乎因為局促的生活而有所期待。
可惜,我們沒有滾燙的雄心,
把中年主題煉成哲學都禁忌的詩句。
當然,有時候我們也會過于迷戀——
我們?yōu)檫@個冬天準備好風暴,風暴口還準備好
椅子,有扶手的椅子。我們坐在椅子上
繼續(xù)探討。這回,我們講的是生死。人世間
最難的,莫過于辯認我們每天經(jīng)歷的是生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