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晴雯撕扇論寶玉的自我矛盾

徐大鳳

（鄭州大學，河南 鄭州 4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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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晴雯撕扇論寶玉的自我矛盾

徐大鳳

（鄭州大學，河南 鄭州 450000）

摘要：《紅樓夢》是中國古典文學的高峰,是一部集大成的文學巨著。其中“晴雯撕扇”一段通過寶玉對晴雯撕扇的態(tài)度折射出他天性中“本心自我矛盾”思想。寶玉珍惜物又憐惜人,有他對“愛物說”的見解,更有他憐惜晴雯的情義。本文通過晴雯撕扇，以別樣的角度,對賈寶玉做出分析。

關(guān)鍵詞：《紅樓夢》；晴雯；“撕扇”；賈寶玉；自我矛盾；毀滅

誄文寫道：“憶女曩生之昔，其為質(zhì)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體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把晴雯寫得純潔而高貴?！都t樓夢》里描寫的晴雯和寶玉，誠然不是一般的主子和奴婢的關(guān)系。比起其他丫環(huán)來，寶玉待晴雯格外優(yōu)厚。而晴雯對寶玉也格外親密，他們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主奴的界限。而晴雯撕扇一幕，卻給讀者更多線索可以揣度賈寶玉這位主人翁的內(nèi)在世界。端午佳節(jié)間，寶玉因為金釧兒的事情，心情很不好，整個節(jié)日大家淡淡的散會。恰巧晴雯給寶玉換衣時失手把他扇子跌折，便訓斥了她幾句“蠢才，蠢才!將來怎么樣?明日你自己當家立事，難道也是這么顧前不顧后的?”晴雯的自尊心受到傷害，還擊了一通，不僅把寶玉“氣得渾身亂顫”，而且連來勸架的襲人也落了個灰頭土臉。最后，寶玉一定要回了太太去，至襲人一干丫鬟跪下求情才罷。而寶玉赴宴回來，仍和晴雯有說有笑。聽說晴雯喜歡聽撕扇子的聲音，就任憑她將一大堆名扇痛痛快快撕盡了。最后晴雯將寶玉手中的扇子撕了，又把麝月的扇子也撕了。至此，通過晴雯撕扇，筆者從小處著手，對寶玉這一角色做出以下分析。

一、寶玉的美好與單純

賈寶玉是《紅樓夢》主要中心人物。作為榮國府嫡派子孫，他出身不凡，又聰明靈秀。他熱愛一切美好的東西，愛純凈美好的人，不僅愛那些花兒一樣的女孩子，也愛氣質(zhì)俊秀的男兒。他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須眉濁物，甚至連自己也不放過，當看到林妹妹初到賈府沒有帶玉，便覺世道不公，說他的玉是“勞什子”不通靈的，竟帶到他這濁物身上。而看到俊美挺秀的好男兒鯨卿秦小爺、褀官、柳湘蓮，他也是不免心向往之。愛品性高雅的事，春賞花秋賞月，夏賞荷冬賞雪。對于女孩子，也是寶玉最喜歡的一類人。她們心思單純，美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亦與寶玉年齡相仿，很多事寶玉跟她們更有共同話題。為什么呢？賈寶玉首先是賈府里最尊貴的小少爺，地位相當?shù)馁Z璉賈蓉已經(jīng)早已成年，賈環(huán)之流大概也不敢平心靜氣的找他玩。他能時常接觸的玩伴只有小廝與這些女孩子。那個時代，男性總是要被從小培養(yǎng)的有擔當識時務，即要學會養(yǎng)家糊口的本事，下層男性更是如此。反倒是女孩子，因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訓，便有心地干凈的一面。寶玉喜歡她們，也是喜歡的這一點。賈寶玉最幸福的時候恐怕要數(shù)大觀園入住后，劉姥姥來園里，眾人坐在水心渟一邊賞風景一邊聽劉姥姥講那些老故事。這時期寶玉還擁有長輩們的寵溺，允許他功課馬虎，而女孩子們還都待字閨中，善良美麗。賈寶玉的內(nèi)在含義，它是整個封建貴族勢力中最美好的品質(zhì)的集合體。寶玉是真善美的集中體現(xiàn)，所以說此寶玉是真的寶貴。

（一）對待下人的善良。首先，“撕扇”的起因要追溯到金釧兒丫鬟的死。賈寶玉因此感到內(nèi)疚與苦悶，這是他心情差的原因。再者，端午節(jié)，包括王夫人王熙鳳林黛玉一干人等在內(nèi)的，平常說話調(diào)笑的的人或者知己，都在當天淡淡的散場了。賈寶玉對金釧之事的苦悶，說明他內(nèi)心的善良，即便是下人，然而在他眼里與一般年輕女子的生命就此隕落無異；賈寶玉因節(jié)日與大家淡淡的散場而郁悶說明他對身邊人的關(guān)心與依戀，這是他單純的一面。這一系列事情讓賈寶玉心情郁悶到極點。但即便是這種情況下，他看到晴雯摔壞了扇子，也就罵了幾句“蠢才，蠢才!將來怎么樣?明日你自己當家立事，難道也是這么顧前不顧后的?”。這基本算不上罵，明顯就是遷怒，語氣也就像抱怨而已。對晴雯的態(tài)度在此就更可反映出他一貫的良善秉性。不對治世經(jīng)濟感興趣，他的世界里花有情鳥有感，階級觀念淡薄，是人的最感性最溫柔的那部分存在。親情、愛情、友情，加上良辰美景與詩詞歌賦，他本身最寶貴的同時又活在了最美的環(huán)境里。這個環(huán)境所能滋養(yǎng)給他的，便是永遠如此且世界都這樣的假象。

（二）聰穎并且清高。在沒有和解的時候，賈寶玉去了呆霸王家喝酒。等到回來，他便主動要求和解。他選擇酒后和解，一有借酒為自己找臺階下的意思，二有照顧女孩自尊而主動求得和解。在這個時候，發(fā)表了有趣的愛物說?！澳銗鄞蚓痛颍@些東西原不過是借人所用，你愛這樣，我愛那樣，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著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氣時拿他出氣。就如杯盤，原是盛東西的，你喜聽那一聲響，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別在生氣時拿他出氣。這就是愛物了?！睆倪@番愛物論中，可以看出賈寶玉對待金錢的態(tài)度。即金錢是工具是物件，要以人為本。

（三）友情重于階級。寶玉與他那個時代其他主子的不同就在于，他跟人交往不重階級。他不愿去虛偽地應付賈雨村之流，也不愿按家教行事。比如書中寶玉第一次摔玉時賈母說了「你生氣，要打罵人容易」這樣的話來，可見丫頭們是種什麼樣的存在。因為他注重的是性情是否相合、相交之間是否真心，并不以身份、利益等做考量。也是因為寶玉的這份不同流俗，所以晴雯待寶玉才有所不同。寶玉以待一個「人」的方式、以真心來對待身邊的丫頭，所以得晴雯便也以真心相待回應。與晴雯斗嘴，本來屬性就是遷怒。一方面，晴雯的倔脾氣印證寶玉一向待她如友；另一方面，二人的和好的方式是寶玉主動搭訕，說出「別在生氣時拿他出氣。這就是愛物了」，借以表明自己還是那個重真心交往的人，之前借故遷怒于她已經(jīng)知錯。

二、寶玉的封建貴族劣根

賈寶玉的土壤，就是封建貴族。賈寶玉的未來是被規(guī)劃好的，樣板就是賈政。或許賈政那些人內(nèi)心深處也有那么一處類似于寶玉的存在，只是從來沒有流露過或者早已隨入世經(jīng)年而湮滅。這些人已然飽經(jīng)人情世故官場經(jīng)營，對內(nèi)心深處的那殘留的一小撮真善美已經(jīng)看不上眼甚至引以為羞，認為那再幼稚不過。所以看見賈寶玉時，雖然憐愛寵溺，但終究恨鐵不成鋼，認為他是不成器的孩子。他的責任貌似就是以封建家長的名義去斧正去打磨那塊“寶玉”的形狀。他要讓寶玉明白，生活的中心就是家族利益。那些不切實際的愛情、友情只會妨礙家族利益的獲取或壯大。這個時代，就是沒有個體一說，即便你是富家公子。賈政那些雷霆之怒被觸發(fā)之時，或因為受人挑唆而誤解賈寶玉，或不明實情僅為了做給權(quán)貴看的面子，唯一就是沒有真的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他們不明白賈寶玉種種行為不明白賈寶玉真實內(nèi)心。

當封建勢力入不敷出，寅吃卯糧，夢終究要破碎。而屆時一向視治世學問為俗物的冰雪聰明的賈寶玉，也不得不讓自己渾渾噩噩去追隨世人考取功名。他項上所帶那塊玉不啻為自己本心的代表，玉的遺失包括林黛玉的離去，已經(jīng)昭示著他將不得不丟掉對真善美的執(zhí)著，轉(zhuǎn)身去遵從家人的規(guī)勸去扶持家道。

（一）階級觀念深入骨髓。在寶玉因晴雯不小心摔碎扇子而遷怒時，晴雯頂嘴的內(nèi)容是對寶玉的很少顯現(xiàn)的階級觀的失望與恐懼。“二爺前兒連襲人都打了，今兒又來尋我們的不是?！笔虑樵沁@樣的：大觀園內(nèi)寶玉淋雨而歸敲門久無應答，終于一人跑來開門，他發(fā)火“真當自己是姑奶奶了！”并且不留情面的飛踢一腳，然而僅僅是因為踢到的是襲人——自己打小最親密的玩伴，他才覺懊悔。倘若就是看門小丫頭，結(jié)局必定冷眼離去，說不定還會不解氣再發(fā)余火。因是襲人，即便被人看到愛護貼身丫頭也自有他的道理。不說私人情感，也是愛惜他自己的羽毛，即連一個大丫頭尚得愛惜至此，外人更要尊愛正經(jīng)主子了。經(jīng)此一場，晴雯有想試探寶玉的意思，想看看他現(xiàn)在被同階級的的主子同化多少。當然，當寶玉果真耍起主子脾氣要攆她走，晴雯便服軟開始哭了。

（二）對揮霍奢靡的習性毫無意識。寶玉經(jīng)常打賞給小廝們的銀子配飾，荷包香袋隨處丟，這雖不起眼但也耐不住天天如此。晴雯與寶玉頂嘴回話也有“不過跌了把扇子，也是極平常的事，以前連那些個玻璃缸瑪瑙碗啊，不知壞了多少，也沒見兒爺您生氣……”，再有就是晴雯賭氣撕扇子。寶玉為哄晴雯開心，竟拿出一摞名貴扇子讓她撕開心。期間他二人一個笑著看一個笑著撕，沒有一個覺得這是個事。類似的事故與戲碼在偌大的大觀園可能隨時上演著。

（三）不思進取。詆毀四書五經(jīng)，認為人情練達經(jīng)濟治世俗之又俗，但是賈寶玉并沒有做什么去改變現(xiàn)狀的努力。他每日所做所為不過是游手好閑，拈花惹草。寶玉既對將走入仕途視為人生唯一出路的人加以嘲諷鄙棄，又對本身扎根于仕途的貴族式生活視作理所當然。他當然不會愿意同自己鄙視的人們一起跨入仕途，但他從來也沒有想過如何脫離家族這個百足之蟲或者有什么辦法改變這個生存方式。這當然跟他的年齡、時代局限有關(guān)，但能看到四書五經(jīng)弊端的他，思考能力的升華是已經(jīng)完成過的了。所以，從小養(yǎng)成的不思進取就是他雖然天資聰穎但仍舊無法跳脫舊有框架的原因。

三、寶玉的自我矛盾與走向毀滅的趨勢

“撕扇”之前，賈寶玉在端午節(jié)午宴散場時悶悶地與黛玉說“只愿人能常聚，花能常開”。這是一個永動機假說一樣的存在。這個夢一般的環(huán)境隨著時間的推移，其維持所需要的代價是越來越大的。賈寶玉是在成長過程中慢慢明白了這個代價實際的所作所為的，但是拗不過自己看透與鄙棄之的本性。聰慧如斯，明白即便考了科舉，也不愿意再去循環(huán)這樣一個無意義的生活，最終他選擇消失于洪荒塵世選擇而歸于化境。賈寶玉為什么與外世格格不入，就是因為他自身所蘊含的矛盾性。賈寶玉自身所蘊含的矛盾正是“寶玉”（真善美）與講究封建禮教的虛偽功利社會之間矛盾的縮影。賈寶玉年幼時這個矛盾并未顯出可憂可怖，一旦他成長起來，他的生長土壤所要求的資質(zhì)必定越發(fā)尖銳的針對他的本心。他之于那個時代就如同花朵之于沙漠。那個環(huán)境不能容許這種寶玉存在，必定想盡各種方法使之溶于那污河。然歷史的滾滾洪流必將摧枯拉朽，唯一讓人緬懷的也只有那些倔強得沒有委身于污河的“寶玉”們了。至此，象征著那個封建時代人們內(nèi)心最寶貝的存在——賈寶玉走向毀滅。

中圖分類號：I2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6-0001-02

作者簡介：徐大鳳（1991-），女，漢族，河南商丘夏邑縣，研究生，鄭州大學藝術(shù)學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