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曉劍
王鼎鈞簡直就是散文界中的“博爾赫斯”。他仿佛深諳春秋戰(zhàn)國的合縱連橫術(shù),挽寓言,戀詩體,留日記,兜攬斷章孤句,又混雜小說、戲劇、詩歌的血統(tǒng),真擔(dān)得起“條條大道通羅馬”的豪氣,這樣的“法無定法”,在大陸出版的眾多散文集中,恐怕也是鳳毛麟角。
王鼎鈞也是文學(xué)界的大魔法師。他的散文具有非凡的透視魔力,會打通讀者記憶中的每一處血栓。僅從一道縫隙,就能窺見天空的美麗與廣大。他的文字,娓娓道出種種對于生活的描繪與想象,使人置身其中,就能找回丟失的記憶,真是神奇。
讀書話作品,似可了解書的廣博世界。但有時卻也未必是這樣。在閱讀書話的過程中,到底獲得的是什么,也還時常有疑問。老派的書話固然很好,有時卻也會因資料的堆砌,而少了閱讀的興味。最近,我在讀王鼎鈞先生的《書滋味》(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給我的感覺是,這不僅僅是一種讀書的享受,還能夠從書中體味出酸甜苦辣咸。一句話,書中滋味長,倘若沒有了這樣的溫情,閱讀的色彩可能就變得很另類了。
鼎鈞先生是散文大家,有一句話這么總結(jié)他:一生流亡,閱歷不少,讀書不多,文思不俗,勤奮不懈。在《書滋味》中能感受到他對時事洞察的能力,確也不凡,常常從一件小事上引申出對文化的關(guān)注。不管是就事論事,還是談學(xué)論道,他都以脈脈溫情對待。
在書中,開篇就與一九四九相關(guān)的三本書比較,論述齊邦媛《巨流河》、龍應(yīng)臺《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和他的《文學(xué)江湖》。他說,《巨流河》如此精致,如此雅正,如此高貴;《大江大?!啡绱吮挤?,如此豐富,如此變化;至于《文學(xué)江湖》,則是如此周密,如此老辣,如此“江湖”。這真是知書之論。然后他談姜氏散文,論名言質(zhì)疑,又倡導(dǎo)四馀讀書法:古人“三馀讀書”,夜來晝之馀,雨者晴之馀,冬者歲之馀,我加上一條:“老者生之馀”,故曰“四馀”。這種閱讀的拓展,讓人不能不佩服其論書的精到。
且看鼎鈞先生說散文的“四有”:言之有物,言之有序,言之有趣,言之有味。這似算不上新見解,但細(xì)細(xì)想來,卻也超過了傳統(tǒng)的散文見解。文學(xué)之所以為文學(xué)就在于有物、有序、有趣、有味,就是讓人能夠讀下去。這里就需要作者具有廣博的知識、非凡的見識,否則就難以給人閱讀的興味。時下也時常有人抱怨出版物太多,實則是因今天書寫的便捷,加之獲取思想的便利,就容易出現(xiàn)極為優(yōu)秀的作品。而這所提供的林林總總的思想,且不管其中的對錯,就其豐富文化的內(nèi)涵來說,已是足夠好了。
《書滋味》里所收的文章大致都是談文學(xué)作品,間或有論及信仰之說。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常常貪求閱讀的數(shù)量,卻忽略掉了閱讀質(zhì)量,以至于讀來讀去,都沒有多大的收獲。這所涉及的是博與專的問題。如何才能做到博與專的最佳結(jié)合,固然是見仁見智的話題,但倘若我們忽略掉了閱讀環(huán)境所賴以存在的現(xiàn)實,可能就只是一種一廂情愿的探討而已。
從每一本書出發(fā),閱讀的過程,也是與作者對話的過程。所以劉荒田的散文“尺幅之內(nèi),舒卷自如,落筆時一點擊發(fā),四圍共鳴,觸機成文,訴諸悟性。無因果,有縱深;無和聲,有高音;無全景,有特寫;無枝葉,有年輪?!倍独婊ǖ男≌f“令人沉吟嗟嘆,話題連綿”,陳楚年的三國人物“有回腸蕩氣之感”,荒誕小說哪怕是失敗的實驗也優(yōu)于無實驗,作家文集的選本則依賴于大選家……即便是莫言筆下的《紅高粱》,鼎鈞先生也從史實出發(fā)給予糾正。這樣的意見,確給我們提供了新的閱讀可能。因此有人說他是散文界的“博爾赫斯”,信然。
書中有千般滋味,萬種風(fēng)情,讀者完全可以由著自己的性情閱讀,但亦不妨從書中故事延伸到日常生活當(dāng)中去,從閱讀中汲取營養(yǎng),或能讓我們洞察世界的秘密:那是一種溫情,生活中固然有挫折、有荊棘,倘若我們保持樂觀的心態(tài)坦然去面對,或許能收獲得更多。
【內(nèi)容簡介】
這是散文大家王鼎鈞先生的讀書雜感集,作者每讀到好書,心生歡喜,興之所至,欲罷不能,這些文章因書而發(fā),但都可以脫離原書單獨存在,看一本書能了解十幾、二十本書。作者筆落之處,氣象萬千,蔚為大觀。
【名家推薦】
不能想象無視金庸的中國武俠小說史,無視余光中的中國詩史,無視白先勇的中國小說史,無視王鼎鈞的中國散文史。
★上世紀(jì)90年代,我所接觸的文人圈子中,王鼎鈞的散文是個令眾多文人津津樂道的東西。如果今天王鼎鈞先生到場,我一定會將家中收藏的王鼎鈞的書拿來給他簽名,還要和他合影。如若讓我挑十本書,其中一本一定有王鼎鈞散文。
—韓少功(著名作家)
★他以肉掌劈鑿嵬巖,瀉下千尺飛瀑,他引流入川,回狂瀾于千里煙波。他秉一枝巨筆,橫烈處如血涌熱腔,幽柔時如風(fēng)動翠簾,怎能不叫人“一生低首”。
—張曉風(fēng)(臺灣著名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