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香港茶餐廳文化

曾結(jié)薇

【摘要】茶餐廳始于香港，其食物具有地道的港式口味，是香港飲食文化的象征，作為最草根、最本土的飲食場所，茶餐廳流行多年后仍深為香港人鐘情。香港的電視節(jié)目、電影、音樂錄像帶等。往往都有在茶餐廳內(nèi)拍攝的情節(jié)，香港茶餐廳充滿著平民氣氛。茶餐廳給人一種“街坊”的親切感，也見證了香港半個多世紀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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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冬天的早晨，空氣潮濕而寒冷。伴隨著軒尼詩道有軌電車的叮當聲，隨便走進路邊一家茶餐廳，要一杯熱氣騰騰的“鴛鴦”或者“絲襪奶茶”，配上煎雙蛋、火腿通粉或者餐包，上班族開始了新的一天。茶餐廳是港人生活的組成部分。茶餐廳面積不大，大的不過百十平方米，小的只有十幾平方米，兩邊是“火車座”，中間是方桌或圓桌，桌面的透明玻璃下壓著餐牌。別看店面不大，經(jīng)營的品種卻有幾十種，且?guī)追昼妰?nèi)就可上桌。顧客主要是附近的街坊：情人含情脈脈地呷著凍檸茶，西裝革履的白領(lǐng)端著咖啡高談闊論，老伯“一盅兩件”悠然自得，“古惑仔”們橫眉立目講打講殺。小小的茶餐廳就像是香港社會的縮影。

目前，香港的茶餐廳有上萬家之多。茶餐廳的起源，要追溯到漫長的英國殖民統(tǒng)治時期。傳統(tǒng)的英式美食傳入香港，同時出現(xiàn)昂貴的西餐廳，部分置于會所或酒店，由此形成高格調(diào)的飲食風氣，無論是耳聞或品嘗，均令香港人留下深刻印象，播下一嘗西方美食的種子。想象逐漸轉(zhuǎn)化為欲望，商人看準香港人對西餐的龐大需求，開設(shè)華資西餐廳，將餐價降低，吸引更多食客。源于英國的下午茶文化隨殖民傳入香港，冰室在食俗影響之下興起，提供西式的飲品、餐點，消費相對較低，更多香港人能夠負擔。隨著英國殖民，香港形成了西式飲食文化的風氣，食肆為迎合顧客需要，降低定價、控制成本、重訂菜式、改變食材，嘗試將西餐調(diào)整至大眾能夠消費的水平，形成西餐平民化的趨勢，茶餐廳正是在這種氛圍下應(yīng)運而生，無論何種價格、檔次的冰室與西餐廳，都能彈性經(jīng)營，貼近大眾，配合香港人的生活節(jié)奏，因而廣受歡迎。英式下午茶文化在香港轉(zhuǎn)變成餐飲時段，深遠地影響著香港人的飲食習慣，下午茶因茶餐廳得以充分發(fā)揮，演化出豐富多樣、設(shè)計自由、迎合港人口味的食物。細察茶餐廳的特色食物，部分源于英國或其他地方，許多經(jīng)過了調(diào)整使之切合不同的需求，香港一直以粵式飲食為主，奄列、意粉，加入叉燒、豉油等材料，或以中式煮法烹調(diào)，可迎合香港人的口味，凸顯茶餐廳就地取材的智慧，體現(xiàn)食物本土化的融合。法蘭西多士、菠蘿包、雞尾包、奶茶、鴛鴦等食物的產(chǎn)生，可視為英式轉(zhuǎn)化為港式的象征?？梢?，英式飲食文化自殖民傳到香港以后，部分雖仍然維持傳統(tǒng)風味，但已漸趨平民。食肆以香港人的口味為主要考量，其中滲入港式元素的西餐，展現(xiàn)了食物本土化的過程以及飲食文化、消費氛圍的轉(zhuǎn)變，為茶餐廳的誕生作了最好的鋪墊。茶餐廳富有“包容性和適應(yīng)性”，“中西合璧，效率高，反應(yīng)快，足以代表香港人的文化特色”，延續(xù)西餐港化的潮流，加上依循大眾化的路線，因而大受歡迎，其定位、價格、食物等各方面，均呈現(xiàn)英式飲食文化轉(zhuǎn)變至港式的情況，正如有學者所言： “香港的文化內(nèi)容，既包含中國傳統(tǒng)模糊的輪廓，又同時具備外來或西方的養(yǎng)分，以及在這兩種素質(zhì)互相混合后衍生的獨特面貌； 當然，這種文化的撞擊、融合，最后導致本土的文化個性，并非一朝一夕即可完成?！敝形魅诤脱苌鎏貏e的菜式與味道，經(jīng)過長時間的調(diào)整、磨合，逐漸演變成港式飲食文化，茶餐廳與其飲食正反映了這種情況。食物以茶餐廳作平臺，產(chǎn)生滋味的化學作用，從上世紀五十年代至今仍不間斷，于英式飲食以外，向各地的飲食文化借鑒，推陳出新，調(diào)和屬于香港的味道，從而翻新食客的味蕾。

茶餐廳是香港本土文化的載體。在許多香港電影和電視劇中，都可以看到茶餐廳里發(fā)生的故事。再破再爛的茶餐廳，在香港導演的鏡頭底下也是溫情的?！痘幽耆A》里梁朝偉和張曼玉初次約會就是在一家茶餐廳里，火車座，吊扇，燈光有些昏黃，吃著牛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王家衛(wèi)就是喜歡這種風情又曖昧的情調(diào)。痛快淋漓的譬如兩幫社團人馬在茶餐廳里談判，談著談著就談不攏了。然后砰的一聲，一支啤酒瓶就砸在老大的頭上了。百折千回的譬如四五個社團老大坐在一起吃火鍋，各懷鬼胎，講著鬼話，不停地糾結(jié)于反水還是不反水，突然一個個借故走開，頃刻間人走席空，只剩下淡定的男主角繼續(xù)在那里涮牛肉。葉念琛導演的《婚前試愛》里的茶餐廳小妹就對著喜歡吃雜扒餐的男主角講了這么一段經(jīng)典的話，翻成國語大概是這樣的：“愛情就好似叫鐵板，有的人喜歡點牛扒餐就因為中意它番茄夠大，有的人喜歡叫豬扒餐就因為中意它薯條多，有的人中意叫雞扒餐就因為中意它汁夠濃，不過其實他喜歡叫什么餐就好似中意一個人，一定能說得出喜歡什么。最愚蠢就是你這樣的傻子了，叫什么雜扒餐，以為什么都吃到了，其實雜扒餐最廉價了，就象你，夾住一塊扒就想著一只蛋，最后吃出什么味道來沒？沒味道，三心兩意，最后什么都沒啦?！奔毤毱疯b，頗有幾分張少嫻的味道？而我最鐘愛的茶餐廳橋段是《暗戰(zhàn)2》里的那段，女神林熙蕾突然出現(xiàn)在茶餐廳的櫥窗前，看著餐廳里一身血污的劉青云吃著云吞面。明明處境已經(jīng)危機四伏，卻還能一臉淡然地吃著一碗云吞面，這樣的場景，也許只有在茶餐廳能夠承受重托。

香港的導演們可能是太愛他們的茶餐廳了，所以會把那么多的橋段放到茶餐廳里面去。香港的居民們也一樣，網(wǎng)上評選“最能代表香港的設(shè)計”，茶餐廳榮膺第一。香港的才子馬家輝干脆就說，香港的文化就是茶餐廳文化，因為你進去一家香港的茶餐廳，什么都有，從歐洲的意大利面、到中國的餛飩面、火鍋都可以在同一家餐廳吃得到，那其實是代表“香港性”這部分根本沒有一個定型，也不需要定型。這才是香港美妙的地方。也正是如此，茶餐廳只能是香港的，引進到內(nèi)地，且不論菜做得地道不地道，起碼沒有了那份最市井的氣息，顯得不倫不類。說到底，茶餐廳其實就是香港人的社區(qū)食堂，從早餐吃到午茶，再從午茶再吃到夜宵，一天幾頓悉數(shù)解決。吃到最后，都吃出人生哲學來了。

茶餐廳文化充分體現(xiàn)了香港文化的特點，即開放、多元、包容、融合。有一年，香港舉辦“十個最代表香港的設(shè)計”的評選，茶餐廳排名第一，理由是茶餐廳“濃縮了香港多元文化社會的種種元素”。在這里，不管是想品咖啡、吃三明治、黑椒牛排、意大利面、嘗菠蘿包，還是想喝白粥、吃云吞面、魚蛋粉，港人總能在這里找到想吃的東西。茶餐廳方便快捷，與爭分奪秒的港人生活節(jié)奏十分合拍。時至今日，茶餐廳在香港飲食文化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大街小巷，無倫是繁華鼎盛的中環(huán)，還是僻靜的屋村里，都必然有茶餐廳的存在?，F(xiàn)今珠三角，無論在大街小巷抑或大型商場內(nèi)，港式茶餐廳到處可見。如今，港式茶餐廳文化已是中西薈萃、不分國界?！翱?、靚、正“之余，食客更期望在茶餐廳吃得健康，不變的大抵是一杯一件所散發(fā)的香氣，和那幅在茶餐廳才看到的眾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