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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金蓮與閩南男性審美的表征

楊幼梅（福建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350007）

摘要：三寸金蓮是纏足的俗稱，也叫裹腳。是中國古代女性為了迎合男性的審美需求以及當時的女性審美標準而進行的人為的形體改變——纏足。從始至終纏足文化在中國有著千余年的影響，其意識已經(jīng)深深的植入人們的思想觀念?？梢钥紦?jù)的纏足是從南唐開始的，流入閩南是在宋代。纏足的出現(xiàn)不僅僅是我國古代社會的封建男權(quán)思想體現(xiàn)，更是與當時的男性審美有著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某種角度上，三寸金蓮的盛行和發(fā)展是依托男性的性審美來進行的“美化”的人體行為。毋庸置疑，這是一種病態(tài)是審美傾向，對其考察研究，可以窺見一個男權(quán)時代下，性審美的某些表征。

關(guān)鍵詞：三寸金蓮；閩南；男性性審美

文章為福建省社科課題項目的階段性成果，編號：2012B123

三寸金蓮即纏足，也叫裹腳。在古代中國女性出生之后，至4、5歲，開始用一個長的布條甚至是夾板將女性的足部以及腳踝裸裹住，時間長了，腳就無法正常發(fā)育，成柔弱纖細、甚至彎曲變形，借以來迎合大眾尤其是男性的審美需求。纏足源自于南唐，經(jīng)歷了宋、元、明、清多個朝代，直至民國，這一陋習才得以摒棄，可以夸張一點說，一部纏足史就是古代中國男權(quán)下一部女性的血淚史。對于為何將裹腳稱之為蓮已無實憑的考據(jù)，有一種說法是以“鐵”“銀”“金”三種等級來分裹腳之大小，但仍無確切的文獻記載。確定無疑的是，三寸金蓮是古代女性裹腳的典范。固然，三寸，并非是精準的數(shù)字，但卻是一種量化的目標，除了尺寸之外，形體上以及其他諸多方面，其實亦有許多相應(yīng)的要求。

作為女子審美的重要標準，都以“小腳”為美，為貴，古代男子更是以妻子的腳小為榮。在那種文化氛圍里，對于女性腳的關(guān)注和審美已經(jīng)超越了對女子身材、臉蛋的欣賞。同時，小腳自然也成為當時文人墨客筆下的核心內(nèi)容，相關(guān)的詩詞歌賦不在少數(shù)，蘇東坡在《菩薩蠻》詠足中提出：“纖妙說應(yīng)難，須從掌上看?！?對于小腳的美，當時還有那么一套的標準，即：瘦、小、尖、彎、香、軟、正。這種審美標準和意識從某種角度來說包含了一定的性意識。明末清初的文人李漁對此明確提出：“纏足的最高目的是為了滿足男性的性欲?！?由此可見，三寸金蓮的出現(xiàn)不僅僅是封建思想下的產(chǎn)物，更多的是與男性的性審美有關(guān)。在此，筆者著重探究三寸金蓮與閩南男性性審美的表征，并以此探討文化與審美的區(qū)域性特征。

一、閩南纏足文化發(fā)展史

根據(jù)已經(jīng)整理的文獻資料顯示，纏足文化最早源于南唐時期，在纏足過程中，中國地大物博，地域有著明顯的差異性，其地域風格、氣候等因素決定了纏足文化的差異性。如：北方女性相對來說身材體型較大，腳形也長，裹起來腳會比南方長些。南方女性本身嬌小，其腳形也較容易裹，但是由于南方天氣較熱，行走過程中需要厚厚的保護層，從而使得南方女性裹腳時候都以其他東西進行墊付，腳形弓彎，從而達到小腳的目的。

可以考據(jù)的纏足流入閩南的時間是在宋代時期?？禄谄溲芯恐姓f：“宋代時由于福建任地方官的朱熹的倡導，閩南纏足的風氣開始逐漸形成?！?尤其，明清之后，閩南和其他地方一樣都開始推崇和注重婦女節(jié)烈觀念，進而也就推動了當時以“美麗”為基準的纏足文化發(fā)展，當時有“牌坊要大，金蓮要小”的口號，加之文人墨客的渲染，使得纏足文化步入鼎盛時期。

民國時期，纏足進入禁令時期。即：地方開始頒布法令，禁止女性纏足?！恫煞其洝分羞@樣記載：規(guī)定:未滿十五歲之幼女，已纏者立即解放，未纏者不許再纏，違者罰以一元以上、五元以下之金額。三十歲以上之婦女，勸令解放，不在強制。4直到民國十七至民國二十年，纏足才開始逐漸的消失。

在封建時代，女性纏足的民俗離不開男性的審美以及當時社會“男性為天”的思想。閩南人主要是由從魏晉始到隋唐時期多次入閩的中原人以及閩南地區(qū)原著民組合成的。在宋代，這個范圍還擴大到東南亞各國，隨著泉州港成為世界東方第一大港，許多波斯人、印度人等開始與閩南地區(qū)有著生意上的來往，不少人也開始融入到閩南人群中。到了明清時代，閩南人開始向周邊地區(qū)以及海外遷移、聯(lián)姻等等，使得閩南人群呈現(xiàn)多元化狀態(tài)，誠然，地域與文化的多樣交融成就了閩南人性格的復雜性和多樣性。

閩南人地處海域，交通的不便利以及地理條件惡劣性，使得閩南人有著強悍拼搏的性格，同時，閩南地域大多是丘陵山地、山上石多土少，土地貧瘠，又面臨大海，使得他們被逼走向茫茫的大海深處。無疑，海洋文明對于閩南人性格塑造上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除了以海謀生之外，許多閩南人走向海外，無論是經(jīng)商甚至是移民。這樣生活背景下的閩南人，在當時的封建社會中，男性的地位更是比其他地區(qū)來得突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強悍男性特征對女性的審美是以“弱”為映襯的，作為女性審美準則的三寸金蓮，自然也不出例外。

纏足文化在閩南盛行時期也較長，到了清末反纏足組織開始，閩南成立“戒纏足會”之后，女性的腳才逐漸得到解放。但真正的廢除是在民國年間。

二、女性性特征延異下的“三寸金蓮”

作為古代中國一種普遍存在的歷史現(xiàn)象，纏足在其出現(xiàn)的過程中是必需忍受多方面折磨。從幼年的百般不愿意，身體的極度不適，到稍長的默認及到成年的欣然接受。女性對纏足本身以及其社會文化現(xiàn)象的被動接受、迎納，甚至以此要求她人及下輩，可見社會觀念束縛之力度。在男權(quán)的審視之下，這種選擇在當時是女性性特征演繹下的自發(fā)選擇。無疑，這是一種社會文化以及體制對女性規(guī)訓下的產(chǎn)物。深而拆之，原因如下：

第一，男女有別，男尊女卑。古人云：“男女有別，七歲不同席，叔嫂不通問”等，這是從性特征上對女性畫定了一個“圈”。在封建時期，女性都必須打耳孔、纏足、施粉等等，其中與男性區(qū)別的最顯著特點在于纏足。民國時期的一些史料筆記中有這樣記載：“凡婦女效法男裝以利旅行者，其被人窺破行藏，多由耳孔及弓足。”5可見，纏足是區(qū)分男女性別的最主要特點，甚至也形成女性性特征的內(nèi)在需求。

第二，取悅男子。在封建社會，女性地位低，男性擁有優(yōu)越的地位，女性成為附屬，而男性就是女性婚后的支柱。這種社會文化無形之中逐漸形成女性在審美、生活中等都以男性為中心。我國自古便有“女為悅己者容”，男性的主導意識使得他們從內(nèi)心上就是凌駕于女性之上，在審美上亦是如此?！恫煞其洝吩疲骸皧y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女性對于美、對于服飾、裝扮無不以丈夫的旨意或美感來進行取舍選擇。而小足則是其中的重點，為滿足男性的這種需求，只能以纏足來實現(xiàn)。

第三，傳統(tǒng)品德的需求。在男權(quán)的社會文化中，作為男性審美標準的“三寸金蓮”自然也被列為德行的范疇之內(nèi)。古代盛行的書籍《女戒》就旗幟鮮明地對女性提出了“卑弱”是德行的第一要素這樣的要求。這里說的卑弱，其本質(zhì)是將女性的諸多權(quán)利剝奪，一切都以男性為主，即“夫為婦綱”。而女性卑弱表現(xiàn)的最佳途徑和手段之一即是：纏足?？梢哉f，“三寸金蓮”是傳統(tǒng)女德中卑弱因素的價值取向，從而使得女性心甘情愿的去纏足，并以“三寸金蓮”為美、為貴、為榮。

第四，封建婚姻的需要。除去女性品德的需求之外，更多源于女性婚姻的需要。在封建社會以男性為核心的社會體系中，女性的最終歸宿是婚姻。而盛行纏足的年代，男子以“三寸金蓮”為擇偶標準，喪失社會主導權(quán)的女性只能夠以纏足來達到男性審美的標準，進而以此來作為提升自己婚姻標準。顯然，為了在這唯一的歸宿中獲取一定主動權(quán)，人為地干擾足部的生長成為一種必要的手段。美好的婚姻，美好的生活就寄托在這纏足之上，對于社會，對于家庭，對于女性自身自然的也就主動的選擇纏足。

三、纏足在臺灣社會中的變遷

臺灣作為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與福建一脈相承并隔海相望，兩地有著血脈、政治、文化、經(jīng)濟方面的來往。明末清初，鄭成功收復臺灣，并開始統(tǒng)治臺灣，在臺灣居住，帶過來的閩南人大都是男性，自然的開始與臺灣女性結(jié)婚，這些男性作為從閩南遷移過來的，其風俗習慣以及審美等自然的也就流入到臺灣，有學者認為大致是在明鄭時期。

臺灣纏足風俗具體什么時候開始，歷史上沒有明確的記載，但是可以確定的是臺灣本來的居民是不纏足的，有文獻顯示“臺灣纏足習俗，原亦來自大陸。”7纏足也成為臺灣上流社會的貴婦以及小姐的追求，在當時的臺灣盛行這樣一句話：“小腳是娘，大腳是婢?！?

但也有學者認為纏足進入臺灣是在清朝中后期，海禁的松弛，臺灣可以和內(nèi)地自由的交往和溝通，而內(nèi)地人也可以去臺灣居住，從而加劇了臺灣地區(qū)閩南人的增值，也帶動了閩南民俗在臺灣的盛行，纏足文化也自然的流入到臺灣。這些有歷史文獻記載“嘉慶以后，海禁漸馳，內(nèi)地人可攜眷來臺，而人口亦復增值，纏足隨之而成風氣?！笨梢哉f，明清以來，隨著大量閩南人入臺，其閩南的纏足文化對臺灣有著很深的影響性。對此，柯基生在其著作《三寸金蓮——奧妙、魅力與禁忌》中提出：“明清時臺灣纏足的風氣盛行，有占百分之八十的婦女都是纏足的。”9

既然，臺灣纏足風俗源自于閩南地區(qū)，其裹腳方式鞋型自然與閩南地區(qū)相似，最為主要的特征體現(xiàn)在繡花鞋的弓鞋型式上。但是在對“三寸金蓮”繡花鞋的色彩和繡花紋飾上還是有著自身的風格，臺灣女性相對其他地區(qū)的女性較為大膽、活潑、隨性，他們對于配色方式、色彩搭配等沒有局限性，其色彩搭配最為顯著的是一雙繡花鞋會出現(xiàn)十種以上的色彩。

纏足文化在臺灣也有著很深的影響性，有著較長的發(fā)展時期，直到強制性的出臺放足制度，即：保甲規(guī)約中規(guī)定：除去已經(jīng)彎曲無法恢復的外，未滿20歲的纏足均須解纏。臺灣纏足風俗才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停止。

四、“三寸金蓮”與閩南男性性審美的表征

在我國封建社會時期，女性的腳屬于是長裙下的隱蔽物體，從男性的角度來說，隱蔽性的物體帶有一定的神秘感，越是神秘的東西也就越具有吸引力，獨特性感。在當時社會中，男性就是天，男性的審美標準與需求最終也將成為女性的審美標準。男性對于女性審美標準無非是兩個方面：外在美的容貌和體態(tài)特征；內(nèi)在的服務(wù)男性主體意識的品質(zhì)。

“三寸金蓮”不僅能夠凸顯女性的卑弱，其本質(zhì)特點更能夠滿足男性主體意識的需求。在這種社會體制之中，女性沒有經(jīng)濟地位，在家中的作用和任務(wù)即是生育、勞動、相夫教子、滿足配偶的性需求自然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任務(wù)。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無論是生理上或是心理上，男性的性審美特征對女性有著很強的約束性。《女兒經(jīng)》云:“為甚事，纏了足?不是好看如弓曲，恐他輕走出房門，千纏萬裹來拘束?！?0《清苑歌謠》亦有言:“裹上腳，裹上腳，大門以外不許你走一匝?！?1

對于閩南男性來說“女以弱為美”，女性“三寸金蓮”走路的不穩(wěn)所表現(xiàn)出來的柔弱以及走動過程中由于較小身體的擺動等等都給男性以美感。

基于這個角度來說，很大程度上男性性審美的表征：以弱為美、神秘感的追求等等促使了女性“三寸金蓮”的追求，同時，“三寸金蓮”的出現(xiàn)又從根本極大的滿足了男權(quán)主義時期男性的主體意識需求。

五、結(jié)語

纏足作為我國古代民族特有的文化范疇，其起源、發(fā)展、鼎盛、消失，歷經(jīng)了多個朝代，有著一千多年的時間，纏足文化影響著全國各地的民族和風俗，尤其影響著各個地區(qū)的男性審美標準。纏足文化的徹底消失是在20世紀，纏足的起源和發(fā)展見證了我國古代意識形態(tài)以及審美觀念的轉(zhuǎn)變，可以說，具有很強的社會研究價值。

纏足文化的出現(xiàn)不僅關(guān)系著我國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更多的是與封建禮教文化下男性的審美特征有關(guān)。閩南地域復雜、多樣，男性主題意識強，加之本身男尊女卑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以及對女性“羸弱陰柔”的審美觀念決定了“三寸金蓮”發(fā)展的牢固性?；谶@個角度來說，纏足的出現(xiàn)本質(zhì)是在特定的社會時間內(nèi)，社會文化的規(guī)訓下，所形成女性對男性性審美標準的一種美的向往和追求。這種自覺的追求更深刻地顯示出，男權(quán)社會下，女性的卑微。

顯然，“三寸金蓮”在閩南的出現(xiàn)和發(fā)展可以看為是男權(quán)主導的社會文化之下男性審美在這個地域的生發(fā)與演進，它隨社會的變遷以及男性審美需求的變化而不斷改變的。

注釋：

1.高洪興.纏足史[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7：20.

2.陳鋒,劉經(jīng)華.中國病態(tài)社會史論[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55.3.柯基生著:三寸金蓮—奧秘、魅力與禁忌[M].臺北:產(chǎn)業(yè)情報雜志社，1995:10-25.

4.姚靈犀.采菲錄（民國史料筆記：中國婦女纏足史料）[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8：15.

5.姚靈犀.采菲錄（民國史料筆記：中國婦女纏足史料）[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8：4-8.

6.姚靈犀.采菲錄（民國史料筆記：中國婦女纏足史料）[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8：4.

7.張若華.三寸金蓮一千年[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4:25-30.

8.張若華.三寸金蓮一千年[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4:8.

9.柯基生著:三寸金蓮—奧秘、魅力與禁忌[M].臺北:產(chǎn)業(yè)情報雜志社，1995:45-50.

10.賈逸君.中華婦女纏足考[M].北京:北平文藝學社,乙丑夏四月（民國15年）.

11.文潔華.美學與性別沖突[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15-20.

參考文獻：

[1]高洪興.纏足史[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7.

[2]賈逸君.中華婦女纏足考[M].北京:北平文藝學社,乙丑夏四月（民國15年）.

[3]陳鋒,劉經(jīng)華.中國病態(tài)社會史論[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

[4]文潔華.美學與性別沖突[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5]柯基生著:三寸金蓮—奧秘、魅力與禁忌[M].臺北:產(chǎn)業(yè)情報雜志社，1995.

[6]張若華.三寸金蓮一千年[M].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4.

[7]姚靈犀.采菲錄（民國史料筆記：中國婦女纏足史料）[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