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乃歆

今年五月的64歲生日對張召忠來說有些特別，按照他的說法，“從來沒過過這么好的生日”。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在張召忠生日的前后三天時間里，他的個人微信公眾號“局座召忠”漲了三萬多粉絲。很難想象，64歲的軍事評論員張召忠會突然火起來。雖然已經(jīng)退休，但作為最受年輕人追捧的軍事理論家和軍事評論家，張召忠并沒有就此隱退江湖。他依然繼續(xù)奮戰(zhàn)在軍事評論的崗位上，為一代代電視觀眾品評軍事熱點，提供飯桌談資。

辦微信公眾號這個活是去年退休的張召忠自己給自己物色的，雖說當時是“草率”地提槍上陣，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他這場新媒體戰(zhàn)爭也算是打得風生水起。

五月中旬的一天，在解放軍電視中心錄制完節(jié)目后，張召忠馬不停蹄地趕回位于西四環(huán)的工作室接受采訪。在車上，他看完了這一天“局座召忠”微信公眾號的推送預覽——對于張召忠來說，這個環(huán)節(jié)已經(jīng)成為了他64歲退休生活的一部分。

從1992年在中央電視臺錄制《三十六計》開始，張召忠作為軍事評論員，已經(jīng)和媒體打了24年的交道。而去年，剛剛從國防大學退休的張召忠迎來了一個全新的戰(zhàn)場——2015年12月30日，張召忠開辦了個人微信公眾號“局座召忠”，在這里繼續(xù)著他的國防教育普及。今天回想起來，張召忠覺得自己的這個舉動是“貿(mào)然”的，那時候的他沒有使用過微信，甚至分不清微信和微信公眾號的區(qū)別。

開弓沒有回頭箭，雖然沒有事先摸清敵人的情況，開辦了微信公眾號的張召忠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他坦言，這個過程中最困難的就是有太多沒有預料到的事情，不知道大家想聽什么看什么，幾乎公眾號上的每個欄目都經(jīng)過多次的調(diào)整和變動才最終確定。如今，“局座召忠”公眾號上有長文、視頻、音頻、漫畫等各種形式的內(nèi)容，后方運營也從張召忠一個人的孤軍奮戰(zhàn)發(fā)展到一個9人的“局座軍部”。張召忠說，公眾號開辦了五個月，這才剛剛穩(wěn)定下來。

張召忠坦然，自己辦微信公眾號就是為了吸引年輕人關注國防，因為年輕人就是未來。而他吸引年輕人的方式就是和他們站在一起。在他的公眾號上，你看不到國防大學教授張召忠，也看不到海軍少將張召忠，你能看到的就是“局座”，或者干脆就是一個“退休老頭兒老張”。他上B站看網(wǎng)友以他為素材制作的鬼畜視頻，他把自己的照片交給公眾號小編P成表情包，他參與斗魚直播，他在公眾號上轉(zhuǎn)載漫畫《進擊的局座艦娘之玉碎》……張召忠說，自己想用一些健康的東西去影響年輕人，“但話說回來，現(xiàn)在什么是健康的東西？可能你越和年輕人說這是健康的，他越不聽，所以必須要包裝一下，用另一種方式去搞?！?/p>

雖然不是每一個年輕人都會喜歡他講的軍事國防知識，但對于這樣一個親切和藹、愛講故事不愛講道理并且愿意用你的方式和你溝通交流的老爺爺，幾乎沒有人能夠殘忍拒絕。

“關注我的微信公眾號，我不是叫你一定要當兵，而是告訴你要有軍人的素質(zhì)。軍人的素質(zhì)是什么？是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凈凈的，是和人交往要講信用，要忠誠，能吃苦，遵守時間，做事不要半途而廢，等等。關注我的微信公眾號時間長了，大家就要慢慢養(yǎng)成這些習慣?！睆堈僦艺f。

采訪的過程中，張召忠時不時拿起手機向記者展示“局座召忠”的推送內(nèi)容，對于哪天發(fā)了什么內(nèi)容，他如數(shù)家珍。五個多月前連怎么添加訂閱號都不會的他如今已經(jīng)能夠非常熟練地使用微信的各項功能，還經(jīng)常在節(jié)目里教他的中老年粉絲。

雖然“局座召忠”微信公眾號已經(jīng)運營得風生水起，但張召忠至今仍然不大使用微信，因為“沒有時間和別人聊天”。他的微信里甚至沒有自己的家人，只有公眾號編輯部的“小伙伴們”，每天發(fā)推送前，他們都會在群里交流想法。不同于公眾號頭像的一本正經(jīng)，張召忠自己的微信頭像是一只萌萌的銀狐犬，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的愛寵“張小貝”。

采訪結(jié)束時將近下午五點，這是“局座召忠”每天推送的固定時間。在進行接下來的拍攝之前，張召忠快速地和編輯又一次確認了當日的推送內(nèi)容。一個多小時后拍攝工作結(jié)束，張召忠一下子就從最后拍照的演播室消失了，一分鐘后，就見他興沖沖地走回來，晃著手機對記者說：“今天頭條推送的閱讀量一個小時就到一萬四了，你見證了！”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

張召忠說自己是一個喜歡新技術、喜歡創(chuàng)新的人。對于近來大熱的VR和游戲，他也表現(xiàn)得躍躍欲試?！艾F(xiàn)在我事情太多沒來得及想，等過幾年公眾號的事情消停消停，我就在這些方面嘗試一下?！笨磥?，微信公眾號也不會是“局座”的最后一個戰(zhàn)場。

Q&A

這個事總要有人做，我就當摸摸市場

Q：聽說您在辦“局座召忠”之前都不怎么用微信？

A：我到現(xiàn)在都不怎么用微信，我沒有時間跟人交流，我微信里只有我們這個團隊的群“局座軍部”，我們會在群里討論交流。每天下午五點上線前的一個小時，全是交流這一天的內(nèi)容。我現(xiàn)在不加別人的微信，電話也不怎么接，我沒那個時間啰嗦半天，找我無非就是采訪、做節(jié)目或者讓我去講個課，我都推了，在忙公眾號的事呢。我的微信里連我老伴兒、我兒子都沒有。

Q：怎么想到辦這個公眾號的？

A：一開始我沒有區(qū)分開微信和微信公眾號，我在家里老聽我老伴兒說她加了一個戰(zhàn)友群，誰又發(fā)視頻了，給我感覺這是個大家交流的地方。后來到《最強大腦》錄節(jié)目，我看他們都玩這個。有一天我看到《最強大腦》的微信公眾號，還有他們給我拍的照片、小視頻都放到上面了，我之前都沒注意，不知道他們在旁邊拍什么。鳳凰網(wǎng)上流傳的那個我補妝的視頻，就是小孩們偷拍的，我以為他在玩手機呢，結(jié)果是在偷拍……那個視頻弄出來之后，我覺得挺好，就是小孩們玩嘛。后來到了《最強大腦》，他們就玩得更邪乎了，把我各種和他們鬧著玩、賣萌的東西都放上去了。我說你們現(xiàn)在都時興玩這個啊，那我也弄一個。

Q：這大概是什么時候？

A：去年12月，我每周都去《最強大腦》錄節(jié)目，就有了這個想法。我問他們，弄這個東西要什么程序？他們就說要先拍照片認證，我也不知道什么叫拍照片認證。后來在北京臺錄像，他們給我拍了照片拿去認證。認證下來之后，就說這個公眾號要叫什么名，我說就叫“張召忠”，結(jié)果審核不通過。正好在醞釀這個名字的過程中，我去錄 《最強大腦》，在熱場環(huán)節(jié)我一上場，下面就喊“局座！局座！”我說那我就從了你們了，就叫“局座召忠”吧，結(jié)果一報上去就審核通過了。

Q：最近“局座召忠”微信公眾號推出了短視頻節(jié)目《張召忠說》，為什么想做短視頻？

A：《張召忠說》原來是我退休之后和鳳凰網(wǎng)合作的一個項目，這其實是一個失敗的項目。一開始我想，鳳凰網(wǎng)在新聞方面是一個比較權(quán)威的門戶網(wǎng)站，這個平臺很好。另外，我的內(nèi)容是系統(tǒng)地講解了一下日本歷史上曾經(jīng)侵略了哪些國家，又深度挖掘了日本軍國主義的根源，很少有學者這么系統(tǒng)地講。視頻的點擊率很高，有五六百萬，大家的反映也很好?！盾娢浯挝幻妗肥俏覀兊囊粋€合作伙伴，由一幫軍迷組成，為了提高節(jié)目質(zhì)量，我找到他們幫忙。節(jié)目做得一直都很好，但就是沒有廣告支持。我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這么好的一檔節(jié)目，觀眾、網(wǎng)友也都說好，點擊量也很高，但就是沒有廣告，一個都沒有，相當于自己花錢搞了三十多期節(jié)目，并且我連盒飯都沒有?！盾娢浯挝幻妗泛臀覀兒献髁四敲炊嗥诠?jié)目，一分錢沒拿，全是倒貼。那這樣就形成了一個不可持續(xù)的狀態(tài)，既然如此，就算了吧。微信公眾號也是一樣，我都是自己往里面砸錢?！稄堈僦艺f》停了一個禮拜，這時候后臺有一幫網(wǎng)友問“為什么沒有了”，就說想看，我說那就抓緊吧，我們自己搞一個演播室做視頻，一次十幾分鐘的。這一次我就再也不好意思去找別人了，因為沒錢嘛，一次兩次還可以，但是長期做節(jié)目就不好意思了。我想我自己沒事，我從別處掙點錢，拿點稿費，貼補這邊。

和年輕人交流要疏不要堵

Q：您總說辦公眾號主要針對的是年輕人，您覺得現(xiàn)在的年輕人有什么特點？

A： 80后尤其是1985年以前的孩子，都受過苦，他們的三觀基本和我們這一代差不多。1985年以后的孩子，因為他們生下來就有網(wǎng)絡，整個生活又好，家里又是獨子，再加上開放，所以他們的世界觀和我們就完全不一樣了。不一樣的話，將來當兵怎么辦呢？這都是適齡青年啊，00后再過兩年都十八了。所以我就想，主要是給這些孩子說說這些事。這是最難教育的一個群體，因為他的思想是全球化的、完全開放式的，他眼中任何東西都是扁平的，沒有層級觀念，不會因為你是一個領導或名人就尊重你。在這種心理狀態(tài)下，你不能說“我是個什么官員、教授、名人，你坐下，我好好教育你”。其實現(xiàn)在的孩子責任心很強的，他們會覺得自己的任務一定要完成，而且要創(chuàng)造性地完成。就像我們把一個小鳥放在一個小籠子里，我可能覺得它會很舒服，但對于現(xiàn)在的年輕人來說這個籠子太小了，他們不要籠子，要自己飛出去。我們以為是好的東西，他們不一定以為是好的。孩子們有他們的文化，他們的角度。

Q：和年輕人交流您有什么經(jīng)驗？

A：我一輩子都在和年輕人打交道，自己不知不覺地就老了。我這么些年主要是搞軍事科技普及，也是針對年輕人的。為什么要針對年輕人？年輕人是未來嘛。我記得在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前，有一篇文章叫做《二十一世紀的中國誰來保衛(wèi)》。那個時候大家對80后怨聲載道，覺得這一代是垮掉的一代，獨生子女吃不了苦等等，事實上現(xiàn)在80后挑大梁了，沒有垮掉啊?，F(xiàn)在大家又開始說90后、00后。我的觀點是，作為過來人，要分清朝陽和夕陽，要把更多的機遇留給他們。作為過來人，對年輕人的態(tài)度就是要用望遠鏡來看他們，他們永遠是美好的未來，蒸蒸日上；不要用顯微鏡去看他們——如果你用顯微鏡看一盤菜，那看到的都是細菌。我們不能一看見年輕人上彈幕就指責他們：“你說的話怎么好像有對社會不滿意的？刪掉刪掉！”我從來不贊成這樣。兩千多年前李冰父子修的都江堰其實也沒什么玄機，但上游的洪水經(jīng)過那么一疏散，就能灌溉萬畝良田。這是什么道理？要疏不要堵，一堵肯定出事。他有什么怨氣你讓他發(fā)泄出來，小孩嘛，青春期總是這樣嘛。孩子們很神奇，他們心中的偶像不是你能夠給他們樹立的，而是他們要自己找，他們要自己感覺我在某個方面佩服他。別人講的道理再好，如果方法不對，可能他們都聽不進去。我們對孩子們要寬容，不要整天挑毛病、打棍子、上綱上線，這樣不好。

想嘗試VR和軍事游戲

Q：辦微信公眾號對您的生活有什么影響？

A：對生活的影響就是很累，但是很高興，每天最高興的時候就是五點之后看看這一天有多少閱讀量。一般情況下，推送發(fā)出去之后一小時漲一萬閱讀量，一直持續(xù)到晚上十二點。但有時候長文就不行。比較累的就是每天想要做什么節(jié)目，還不能是單一的文章，還要是音頻、文章、視頻穿插起來，滿足大家的不同口味。

Q：家里人怎么看您辦公眾號這件事？

A：一開始家里人都不支持我搞這個東西，他們覺得“歲數(shù)這么大了，好不容易退休了，整這個干嘛？”他們都不太贊同我搞這個。我這個人的性格就是干一件事就要把它干好，我很少半途而廢。所以他們現(xiàn)在也不管這個事情了，他們也不看，偶爾看一些，也不怎么關心我這個東西。

Q：您空閑時間會做些什么？

A：睡覺。再就是學習，我原來的學習大部分是看書看報，現(xiàn)在大部分是看手機。我每天的學習時間應該平均不會少于三個小時，否則我不會保持到現(xiàn)在，我一直都工作在第一線，沒有新的東西是不行的。不管是什么專家，如果不學習，哪怕只有半個月，就會落后。在現(xiàn)在這樣的信息時代，可能都用不了半個月，幾天就不行了，你就不知道孩子們在說什么了。

Q：您挺會穿衣服的，您的衣服都是自己搭配的嗎？

A：對。穿衣服有幾個要素，一個是要保持整潔，講衛(wèi)生，指甲不要太長，不要胡子拉碴。這個習慣是軍人必須要養(yǎng)成的，這叫軍容風紀，內(nèi)務條令規(guī)定的，把皮鞋擦好，衣服熨好，這并不是說我特別講究，而是必須要做到的。便裝的話，由于我原來在北大學外語，有一個必須要訓練的課程，當翻譯就要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知道怎么樣去尊重別人，知道穿衣服、吃飯要遵守什么規(guī)矩，這些禮賓的內(nèi)容是列入正式課程的。也就是說，我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養(yǎng)成了禮賓的這一套習慣。后來做節(jié)目的時候又有一些做節(jié)目的要求。有一次錄《軍情解碼》，我不知道他們突然改版了，原來后面就是一塊大屏幕，我穿著西服很合適嘛。結(jié)果那天我穿著西服過去之后發(fā)現(xiàn)背景改了，那我得馬上把我的衣服換成襯衣，因為后面都是偽裝網(wǎng)、麻袋、彈藥箱之類的畫面，我穿西服就沒法融入到這個場景里。雖然說穿衣戴帽是個人喜好，但別人能從中看出你的品位和修養(yǎng)。

Q：公眾號接下來還會有什么新動作嗎？

A：如今我們算是剛就緒，多不容易啊。我們剛把所有的節(jié)目固定下來，我說不要再變了，現(xiàn)在基本上就是提高質(zhì)量的問題。還有，公眾號上的一些內(nèi)容可能要出書，“八一”前就出，我們找了一個編輯現(xiàn)在正在做。從長期來講，我對新技術特別感興趣，我以后想做兩個事，一個是VR，一個是軍事游戲。這些年做電視節(jié)目接觸過一些VR，五月初我去參加廣東衛(wèi)視的一個節(jié)目錄制，現(xiàn)場八個攝像頭進行VR的拍攝，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到VR的拍攝現(xiàn)場。再一個就是游戲，好的軍事游戲是軍事科普教育的一部分，號召年輕人多玩一些好的游戲，我會在這方面有篩選地加強一些宣傳。如果以后時機成熟了，我還琢磨著自己構(gòu)思一些游戲，看看自己能不能參與制作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