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臻
這幾年,我?guī)н^十多名研究生,發(fā)是怎么看問題的,缺乏科研激情、科角度全面地思考問題。研基礎不扎實、不會寫論文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們囿于自己的閱歷,不能正“為什么要和別的課題組合作?”確理解導師看問題、處理事情的考量,從而對課題組的管理提出“幼稚”的看法。這不但影響了他們的科研積極性,而且造成了師生之間的矛盾沖突。我在遭到“嗆聲”后,沒有采取“冷處理”或者回避的方法,而是費力地給學生講解課題組組長是怎么看問題的,讓他們學會從領導者的現(xiàn)了他們的很多問題。
“為什么要和別的課題組合作”
小林研二下學期就發(fā)表了一篇SCI論文,之后他認為“夠畢業(yè)了”,就把精力放在社團活動和實習上。我反復勸說他,甚至威脅說“不做實驗就不能畢業(yè)”,他才開展了第二個課題的研究,但他依然認為只需要把實驗結果寫到碩士論文里去就行了。我要求他把實驗結果整理成學術論文在學術期刊上發(fā)表,他卻“嗆聲”說:“當初你讓錢師姐做了第二個課題的研究,為什么她畢業(yè)后,你沒有幫她把論文整出來?”我快暈倒了:我讓小林把實驗結果整理成學術論文,他不愿意付出勞動,卻把別人扯進來了。他的言外之意像是:“既然師姐做了第二個研究工作之后,你沒有幫她把論文整出來,等于白做了,那我也不想寫論文了?!?/p>
我耐心地向小林解釋:小錢臨畢業(yè)時,只是把第二個研究工作寫進了碩士論文,而沒時間寫英文論文。她畢業(yè)后,去了企業(yè)工作,不想整理英文論文,我也不能強迫她。考慮到課題組現(xiàn)有學生的畢業(yè)需求,我總是以修改課題組現(xiàn)有學生的論文為第一要務,而暫時沒時間整理小錢的文章。我除了帶研究生,還要上課、備課、申請項目、參加系內會議、作報告。特別到了年底,各種雜事紛至沓來,幾乎每周都要填寫各種表格。也正因為出現(xiàn)了學生畢業(yè)后論文沒有時間整理的情況,我才讓后來的學生在校期間就得把自己的實驗工作整理出論文。
聽了我的解釋,小林繼續(xù)質疑我:“那你為什么還要和其他老師合作發(fā)表論文,并指導其他課題組的學生?在有的論文中,你也不是通訊聯(lián)系人,追求‘短平快地發(fā)表合作論文,那會影響你的心態(tài)?!?/p>
被學生“嘲弄”了,我心里有些郁悶,但也正好借這個機會,對他說說心里話。我對小林說,我也知道靠合作發(fā)表的論文評不上“杰青(國家自然科學杰出青年基金)”,但評杰青并非我的理想,正如中國禪宗三祖僧璨所說:“夢中空花,何勞把捉?!钡揖褪窍矚g把科研做好,把事情完成(哪怕是合作的論文),這讓我有巨大的成就感。
以前我做博士后期間,導師就讓我在完成自己科研的同時參與集體合作?,F(xiàn)在在復旦大學任教,我除了帶課題組開展科研外,也和其他老師開展合作。你們要明白,以后到了工作單位,就會看重團隊協(xié)作的能力。大學要招一個新教師也一樣,希望他在獨立科研的同時,也能對周圍人帶來利益,要么帶領周圍老師申請大的科研項目,要么他的儀器和樣品能和周圍老師共享,要么作為團隊成員和別的老師一起申請大的項目。新教師對周圍老師的價值越大,就越能像樹根一樣越深地扎進這片土壤。
我剛進校時,什么學生都沒有。成為碩導后,每年也只能招一個碩士生。學生剛進校時第一年就是上課、參加社團活動,我只能自己做實驗。這時候,我以前的師兄(復旦化學系教授)出現(xiàn)了,說有兩個學生可以和我聯(lián)合培養(yǎng)。我們合作科研,他的學生得了第一作者署名,能用這些文章畢業(yè)。我是論文的共同通訊作者,這不但幫助我申請到了科研項目,也能幫助我項目結題。在合作中,我積累了帶研究生的經(jīng)驗,也想到了自己學生做研究的課題。
我當然希望有更多以我們課題組為主完成的科研論文,所以希望自己的學生能理解導師的苦衷,多為導師分擔,而不是一味挑剔課題組管理,回避自己的責任。你挑剔導師和別人合作,但有沒有想過,你的實驗點子、你的科研補助都是前期合作科研帶來的?
小林無語了。
“為什么要把出國的機會給別人? ”
不久,學生們又爆發(fā)了新的思想情緒。他們嘀嘀咕咕:“馬老師總是把出國開會的機會給別的課題組的學生,而沒有給自己的親學生。 ”
聽到議論,我想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系里幾位老師“拉壯丁”組團去西班牙參加國際會議,其中一位唐老師申請了一個專場,拉我和他一起去做主持人,并讓我多派幾名學生過去“撐場子”。我不想去西班牙開會,并且我需要我的研究生多把時間花在做實驗、寫論文上,但又感到很難拒絕唐老師。
我正在為難時,唐老師說參加這個會議,可以投一篇稿子在SCI特刊刊登。我想,我自己的學生有的論文剛投了別的刊物,有的短時期內實驗數(shù)據(jù)還不完整,不能為這一SCI特刊供稿。而我的化學系“師兄”和我合帶的博士生小謝卻有一個研究即將完成。如果我派他去開會,不但對唐老師有個交待,而且還能以“稿子可以在 SCI特刊刊登”為“誘餌”,催著小謝把這篇論文加緊完成。于是我就把開會通知發(fā)給小謝,說愿意資助他去報告我們合作的論文。
把來龍去脈向我的研究生們說清楚后,他們還是不理解:為什么把出國的機會給別的課題組的學生?這使我明白學生們有種中國農(nóng)村里傳統(tǒng)的思維方式:如果你和我親,你就應該把機會給我。如果你不把機會給我,說明你和我不親。并且,他們把出國開會當成了公款旅游,當成了一種獎賞。
而我認為自己沒有做錯:科研經(jīng)費是我申請來的,我作為課題組長有處置權:我愿意給誰出國開會就給誰,且出國開會并不應該是公款旅游。我優(yōu)先推薦有科研進展需要報告的、報告內容契合會議主題的、完成學位論文不成問題的學生,更何況——我并沒有給小謝出錢!我的確說過愿意資助小謝出國開會,但他的導師說,他有錢的,不需要我出錢。
聽了我的解釋,學生們暫時擱置了爭議。沒想到,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在美國一所頂級大學的一位和我有過一面之交的教授發(fā)電子郵件給我,讓我推薦一位應屆博士畢業(yè)生去他們課題組做半年訪問學生,然后做博士后,從事環(huán)境催化研究。我又把這個機會給了“別的課題組的學生”——小謝,而沒有給自己的應屆博士畢業(yè)生——小孟。課題組學生們都“義憤填膺”,就像當年中國禪宗五祖弘忍把衣缽偷偷傳給了慧能后,數(shù)百門徒群情激憤地追逐慧能,欲搶衣缽。
從道理上講,出國做博士后的“生意”是我拉過來的,我愿意給誰就給誰,不需要向別人解釋。但為了教育學生,我還是“當機說法”,決定給他們好好講一講課題組組長是怎么看問題的。
凡人總是從自己利益的角度出發(fā),認為我努力幫你干活了,你就是應該把機會給我。但出國做博士后這件事涉及國外導師、我、學生。國外導師需要做科研、寫論文、人品都好的學生完成他的課題。我應該把機會給最好的學生,而不是“任人唯親”。如果我把有問題的學生“打悶包”推薦給他,就會損壞我的人品。另外,我還會考慮學生的能力、完成學業(yè)的情況和將來的職業(yè)規(guī)劃。就這件事情而言,我和化學系“師兄”合帶的五年制博士生小謝能力超群,兩次獲得國家獎學金,他已經(jīng)完成了博士論文的幾章內容,并且有志于回國任教。而我的三年制博士生小孟博士論文工作不完整,英語寫作能力也不強,尚需時日“修煉”。于是,哪個學生先準備好,我就先推出哪個學生。
我進一步說:別抱怨說老師不給機會,想一想,為什么別人總能抓住機會?因為別人準備好了。如果你們現(xiàn)在沒抓住機會,也不要泄氣。每一個人只要努力了,都會有適合自己的“位置”。關鍵是,不要有思想情緒,而要做好自己的事情,用“拳頭”說話!
小孟為了這事糾結了一陣后,繼續(xù)“前行”。他埋頭于科研,完成了他博士期間第四個科研工作,花了很多時間寫成了博士論文。之后,他在上海一所高校找到了教職,和她的女友留在了上海。
隨著故事結局的揭曉,我課題組學生們都感受到了我當初的用心良苦,而小謝課題組的師生們也說這件事情具有“正能量”——小謝的刻苦勤奮幫他“掙”到了兩次國家獎學金和世界頂級大學的博士后 offer。
責任編輯:曹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