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茜
清明時節(jié),桐花應(yīng)時而開。只見那客家山村的漫山遍野,都是那耀眼的白,似是一場盛大的夏雪,占據(jù)了我的視野。不禁恍然。
我走在桐花的世界里,鼻間仿佛能嗅到她的香氣。然而資料上的桐花是沒有香味的,但我又確實聞到了那清新的氣味,直通肺腑,直走軀干,仿佛被圣水洗禮了,我的腳步也輕盈了許多。蹲下身,我將臉直湊到桐花花蕊,真是雪中一點紅,可愛而不減幾分素雅,呦,還有黃芯的呢。揀起幾個被我驚嚇落地的桐花,愣了似的放入口中。不比蜂蜜那種濃得讓人膩的甜,桐花卻充滿著自己澀澀的甜,
我抬頭仰望,只覺那白得矜持的花此刻氣勢驚人,不由想起了李商隱的“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于老鳳聲”。
不由聯(lián)想到了牡丹。劉禹錫云:“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绷攘葞坠P描繪出了洛陽城里牡丹花開的盛況。牡丹是屬于都市的雍容,而桐花則是屬于鄉(xiāng)間的小家碧玉,植根于廣袤大地。
正當我感慨之時,一位婦人走來,皮膚赭色,眼神炯炯有神,挎著一個竹籃子,步伐穩(wěn)健?!斑希曜雒}個?”我愣了一下,笑了:“啊,我在看花?!薄盎ǎ磕睦镉谢??”那婦人瞥了我一眼,面含不解,搖了搖頭,步履匆匆地走了,留下呆立的我。
怎么,桐花不是花么?我打開電腦,迫不及待地搜索。可是千真萬確,桐花叫“花”,也確實是花。連我這個外鄉(xiāng)人都知道,怎么這當?shù)乩蠇D卻否認呢?
驀地,唐人韋蘇州的詩句閃入腦中,“司空見慣渾無事,斷盡蘇州刺史腸”。友人能在家中面對絕色的歌姬而淡然相處,不正是由于司空見慣而不稀罕了么?
原來,不為花而迷醉驚嘆的才是桐花真正的主人。在她們眼中,這遍山遍野的桐花是要變成桐子,是要變成那滿罐的油,是要變成家中的票子,進入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桐子樹是莊稼,桐花自然是不算花的。
我看著那滿世界的桐花,嘆了口氣,看來你們的主人并不是伯樂。轉(zhuǎn)眼又見那路邊,那水井邊,還有那屋角隨處可見的而又生機勃勃的桐花,轉(zhuǎn)念又想,桐花豈是有主?村人種下一株桐花,而桐花報之以桐子,且隨處生長,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清明時節(jié),桐花花開,你卻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