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與案

一般來講，腿的位置決定了它的名稱，而與高矮、大小、功能都無關(guān)。腿的位置縮進(jìn)來一塊的為案，腿的位置頂住四角的為桌。

桌與案更重要的區(qū)別，是精神層面的區(qū)別。這個區(qū)別在哪兒呢？在于案的等級比桌高。比如我們常說拍案驚奇、拍案而起、拍案叫絕，都是比較高等級的情緒；而拍桌子瞪眼、拍桌子砸板凳，都是低等級的情緒。拍案驚奇是驚訝，拍桌子瞪眼是憤怒，二者表達(dá)的情緒不一樣，這是它們的精神層面。再比如，我過去當(dāng)編輯的時候，經(jīng)常挑燈夜戰(zhàn)、“伏案疾書”，是吧？如果“趴在桌子上”，恐怕不是睡著了，就是在寫檢查。感覺到了嗎？凡是跟桌子相關(guān)的事都偏低，跟案子相關(guān)的事都偏高。

中國人把承具分得清清楚楚，這是我們的文化高于別人的精髓之處。我們平時不注意，跟“案”相關(guān)衍生出來的詞語非常豐富，比如文案、方案、草案、議案。因?yàn)槲覀冞^去辦公，都使用案，相對來說與桌無關(guān)。只有中國有這樣的家具，形制上不一樣。那么西方呢，沒有這個概念，英文中就是一個“table”，沒有桌與案的區(qū)別。

桌與案從功能上講，差距不是很大。比如我們有條桌就有條案，有畫桌就有畫案，有書桌就有書案，有炕桌就有炕案。但有飯桌，卻沒有飯案。因?yàn)槌燥堖@件事雖然在生活中非常重要，但從精神層面上講并不重要。過去古人從文化上還比較鄙視吃，覺得天天去談吃，層次太低了，得談點(diǎn)兒文化，談點(diǎn)兒梅花、竹子，才比較雅。所以，吃飯我們就在桌子上完成。

（容容摘自中華書局《馬未都說收藏·家具篇》，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