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 靜(云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蕭條澹泊,荒寒孤寂
——倪瓚《漁莊秋霽圖》的意境探析
呂 靜
(云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意境”是中國傳統(tǒng)美學中一個重要的范疇,是中國繪畫實踐經驗的總結。所謂繪畫意境,是指繪畫作品在藝術美的創(chuàng)造中所達到的境界和審美效果,是藝術家的主觀情想、審美觀念及審美理想與客觀物境的融合。意境是藝術作品整體所呈現給欣賞者的景真、情深、意切的出神入化的藝術境界,是內容與形式完美統(tǒng)一所表現出來的藝術效果。
意境;中國畫;藝術美;倪瓚;《漁莊秋霽圖》;高逸
引言:中國山水畫發(fā)展到元代,出現了逸筆草草、不求形似的新畫風,與唐代以來精謹的繪畫風格大異其趣。元代繪畫更重視作者內心情感的抒發(fā),以高逸為尚,強調脫俗的境界,用簡括的筆法來表現有形之物所蘊涵的豐富的意境和情趣,把中國山水畫提煉到一個純粹意境化的審美高度。
元代統(tǒng)治時期,大批漢族文人難入仕途或無意仕途,有的散淡人生,優(yōu)游于世;有的遁跡山林,寂寞守志;在營造個人精神上的“世外桃源”過程中,繪畫作為抒情明志的手段,便成為不少文人的選擇。倪瓚和大批漢族文人一樣無意于仕途,借書畫以示清高,加上由儒及道及禪的思想影響,使得云林中晚年選擇了隱遁江湖的漂泊生活,也因此他的個人繪畫風格更加鮮明—簡淡清幽、蕭索高逸。
“倪瓚的畫以簡勝,表現出一種極其清幽、潔凈、靜謐和恬淡的美,給人一種凄苦、悲涼、索寞的感覺?!闭麄€構圖異常簡單卻很別致,整幅畫不見飛鳥,沒有人跡、帆影,但畫中的一樹一石,無處不透露出他晚年隱居在太湖之濱的情感,安靜恬淡,一派空曠孤寂之感躍然紙上,畫中塑造出的環(huán)境亦是他理想中的生活環(huán)境。他繪畫中的生命精神體現在以下兩方面:
1.荒寒之境。清代惲恪說倪瓚畫所造之境是“真寂寞之境”[1],他的畫畫面極其簡潔,數株古樹,半枝秀竹,一灣清水,幾抹遠山,尺幅之間是空曠的天地山水,通常沒有一點人存在的痕跡,“然而在這些極其普通常見的簡單景色中通過精練的筆墨,卻傳達出閑適無奈,淡淡哀怨和一種地老天荒式的寂寞和沉默[2]”。誠如前文所云,倪云林天性高潔率真,卻偏遇亂世,現實與理想的巨大反差讓他對人生的整體認識趨于否定。畫家生平幾乎不畫人物,山水中也不著人物,“但恨無人可畫耳!”[3]倪瓚正是將個人情感與時代情緒交融在一起,在荒寒的畫境中展露對內在生命的覺悟,從而將山水精神提高到內在生命意識自然袒呈的高度。倪瓚的“荒寒之境”中還蘊藏著他對理想彼岸的追求。
2.蕭疏之境。蕭疏為倪瓚繪畫又一境,畫家從枯處著眼,淡處著筆,逸筆草草,追求無畫處的妙境。清人盛大士說:“作畫蒼莽難,荒率更難,惟荒率乃益見蒼莽,所謂荒率者,非專以枯淡取勝也,勾勒皴擦皆隨手變化,而不見痕跡,大巧若拙,能到荒率地步,才是畫家真本領。”此境蕭散歷落,荒荒寂寂,空靈韶秀。[4]他的代表《漁莊秋霽圖》風韻蕭疏,格調簡古,似畫非畫,若有若無,整個畫面寥寥數筆,留有大片空白,于無筆墨處用意。他所傳達的境界有超凡脫俗之韻,又有盎然生意蕩于其間。與其說他表現的是景色,莫如說他表現的是心情,心境。
“意境”是中國古代傳統(tǒng)美學思想中的重要范疇,不僅是衡量藝術創(chuàng)作水平高低的重要標準,而且在藝術品評中廣泛運用。概括說來,倪瓚《漁莊秋霽圖》的意境主要有以下四種特征:
1.托物言志的超越美。倪瓚以山川江河為媒介,追求平淡天真,飄逸拙樸的趣味,借以抒發(fā)超然物外的淡泊情懷。畫山水漁隱,寓意淡泊避世,以求無爭的情懷。他的繪畫以“漁隱”為主題,少了宋代的世俗氛圍多了幾許文人情懷。元蒙的統(tǒng)治下,云林不再“學而優(yōu)則仕”,可謂是滿腹經綸,無用武之地。此外當時道教的“清淡無為”,“無為而治”的思想的盛行,他參禪悟道,隱居山林,追求一種世外桃源的生活,與自然的關系日趨親密,他筆下的山水也融入了滿腔的情思,是靜謐、孤寂的。
2.清凈空遠的氛圍美。元朝時期,對境內各種宗教基本采取自由放任的態(tài)度,元朝的“儒道互補”,使儒家的仁、義、禮、智、信,佛學的禪宗思想和道家的“順其自然,無為而治”的理念在元代文人中盛行,這一心境直接反應在畫面的意境中就表現為清、凈、空、遠的畫面氛圍。倪瓚的《漁莊秋霽圖》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畫面簡遠平淡,近處疏林坡石,干筆皴擦,坡石的跌宕,枯木妖嬈;遠處搖搖幾筆,畫出遠山,山坡如帶,延展空問;中景不著一筆,空闊平淡,以大量空白表示水天一色,整幅畫境界蕭疏,具有超塵脫俗的韻味,空氣中都充斥著倪云林的孤傲脫俗之氣,營造了煙波浩渺,清寒孤寂的藝術境界。
3.詩書畫意的融合美。詩和畫在中國文化里,無疑是一對聯(lián)系緊密的姐妹藝術。詩歌在中國文化中是滲透到各個角落的,古人云:“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5]足見詩歌的重要性。他以書法之筆來寫畫,繪畫開始成為“詩、書、畫”的完美結合體,做到了“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詩與畫意憑借有限的文字或形象,在虛實結合中,“攄發(fā)人思”,誘發(fā)聯(lián)想和想象,使讀者在感情化的不盡之境中受到美的感染,領會到“景外意”以至“意外妙”。
4.筆墨韻味的意趣美。倪瓚簡率蘊藉的筆墨韻味表現是營造畫面意境的重要手段,講筆墨就要提文人戲墨,筆與墨、水與墨之問的交融變幻,姿態(tài)萬千就是畫家心靈軌跡自然的不加修飾的真情流露。倪瓚繪畫尚意,追求筆墨的韻味,不受限于形似的追求。畫面的意境不僅僅是畫中物體所表露的意蘊,描繪事物的筆墨本身就具有的相對獨立的形式美、意境美。線條的平滑枯澀、流動轉折,水墨的干濕濃淡表現出來的情感、意趣,就是畫家心境的真切體現。
倪瓚“蕭疏遠逸,荒寒幽深”的意境風格,不但在生前就贏得了極高的聲譽,而且在明清畫壇上也產生了巨大了影響,董其昌和石濤在山水畫的意境營造上,就傳承了倪瓚的風格,清王原祁云:“云林纖塵不染,平易中有矜貴,簡略中有精彩,又在章法筆墨之外,為四家第一逸品”。[6]以致當時江南士大夫家,以有無倪瓚的畫分清濁,簡直成了雅俗之分的標志。即使在西方繪畫改革中國畫的近現代時期,以倪 瓚為典 型的意境美都是西方畫所望塵莫及的。
[1]惲?。骸懂T香館畫跋》,陳雨楊《倪瓚》,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156頁。
[2]李澤厚:《美的歷程》,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1年,第298頁。
[3]丙刻《書云林事》稱:“云林生平不畫人物,惟為龍門僧復庵寫龍門獨步圖一幅?!岽瞬辉嬋宋镆?。有人問翁何不畫人?云林應曰:但恨無人可畫耳!”轉引自溫肇桐編《倪瓚研究資料》,人民美術出版社,1991年12月。
[4]朱良志.《中國藝術的生命精神》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170頁。
[5]劉墨編著《中國畫論與中國美學》,人民美術出版社,2003年版,第198頁。
[6]劉墨《中國畫論與中國美學》,人民美術出版社,2003年9月1版104頁。
J2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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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64X(2016)08-021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