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子醬
第一次見到小宙,是高二文理分科后進入新班的第一天。
此前就有傳聞,學校理科實驗班的年級第一,不顧班主任橫加阻攔,毅然選擇讀文。
“讀文科怎么了,理科生都是搞技術的,文科人才都是搞管理的?!毙≈嬲驹谥v臺上意氣風發(fā),“以后要被我們管的人,憑什么瞧不起我們!”
一時間,教室里掌聲如潮。
小宙的“文科生治人,理科生治于人”的言論傳回她原來的班級,那群憤憤不平的理科生摩拳擦掌地要看她笑話:你倒是再考個第一看看?
分班后第一次月考,小宙的確考了第一,雖然政史地表現(xiàn)平平,但她數(shù)學滿分,英語接近滿分,足以在文科班傲視群雄。
小宙在看到我合上歷史書,從第一個字嘩啦啦背到最后一個字后,對我另眼相看,與我萌發(fā)出一段持續(xù)至今的革命友誼。
“你看,我只擅長分析,一背書就想睡覺。”她苦惱的樣子讓人很想打她。
后來,小宙輕松考上了人大,她學國際金融,作為文科生,已是就業(yè)最保險的專業(yè)了。
我們斷斷續(xù)續(xù)地聯(lián)系著,直到我得知她大二轉專業(yè)去讀新聞,才急火攻心連夜和她視頻。
“你簡直有病?!蔽铱诓粨裱?,恨不得把網上所有關于新聞專業(yè)畢業(yè)生的負面報道都打包砸給她?!靶侣剬I(yè)學了等于沒學,沒有一技之長傍身,畢業(yè)怎么辦?”
她成功無視了我的火燒眉毛,輕飄飄地說了句:“我知道啊,不過,以后的事以后再說?!?/p>
簡直任性。
一晃大四,傳來小宙申請上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研究生的消息,我剛考研落榜,正火急火燎地到處投簡歷,心里不是沒有嫉妒。
為什么小宙這么幸運?想做什么就去做了,想做到就真的做成了?
就在我們都以為,小宙要入駐常青藤,和眾多明星女友成為校友時,她又風塵仆仆地回了城。
我們在江灘見面,像高中時代考完試必去江灘散心時那樣。
“我準備考本地的公務員了。”小宙告訴我。
我愕然。
“爸媽身體不好,我不能走遠?!?/p>
常青藤呢?那自然要不了了。 “甘心嗎?”我倚著江灘欄桿,對小宙的嫉妒頓時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為她不甘。
“沒什么好后悔的,”小宙清澈的眼里,看不到絲毫不甘,“縱然沒有得到最想要的結果,我也享受了這追求的過程?!?/p>
“任性是該有個限度的吧?!毙≈鏇_我一笑,心疼得我恨不得能幫她繼續(xù)任性下去,到三十歲,五十歲,八十歲,一整個世紀。
不少人為小宙的命運感到惋惜,似乎得不到結果,一切付出就成了令人扼腕的巨大浪費。而我突然想起,十七歲生日那年,她送給我的一本書——霍金的《果殼里的宇宙》。
扉頁上有她寫給我的話:我即使被關在果殼之中,仍自以為是無限空間之王。
小宙姑娘,在付出的過程中,已經收獲了終點的快樂。
那些令人羨慕的女孩子們,憑借的不一定是高于常人的IQ,而是她們敢于承擔后果的勇氣。你的夢想當然值得全世界為你讓路,前提是后果好或壞,你能自己埋單。
即使遭到命運和時光的雙重碾壓,我也始終相信,小宙姑娘會一如既往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