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的新媽媽

管家琪

席演講比賽的題目是半開放式的，叫“我的新……”。當慧心說她要講的題目是“我的新媽媽”，坐在臺下的聽眾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十之八九都立刻以為慧心要說的一定是后媽，或是繼母，哎，隨便，反正就是會欺負白雪公主的那一種，班上同學更是不禁立刻豎起耳朵，充滿好奇地想要聽下去。

慧心是新同學，剛剛轉到這里兩個月還不到，同班同學都很想聽聽新同學說說自己的生活，以后聊天的時候也好八卦一下。還有一些聯(lián)想特別快的同學，已經(jīng)馬上就在想，林慧心抽到這個題目實在是運氣太好了，她隨便講什么“我的新學?！薄拔业男吕蠋煛被蚴恰拔业男峦瑢W”都可以，這個題目簡直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嘛，沒想到林慧心居然會舍棄這么多好講的題目不講，偏偏要講“我的新媽媽”，那么原因一定很簡單，八成不是因為后媽太好就是后媽太壞，沒關系，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很有八卦的價值；一般來說，如果是這樣的家庭情況，大部分的人都不希望別人知道，至少是不希望別人這么快就知道，可是這個新同學真不一樣，竟然自己爆料，太特別了，趕快聽、趕快聽！

沒想到，林慧心一開頭竟然是說：“媽媽生病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差不多就是我們剛剛搬好新家的時候，媽媽就病倒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搬家才累壞的……”

很多同學一聽，更驚訝了。啊，原來還是發(fā)生在這么近期的事情啊？一搬好新家就病倒了，那現(xiàn)在呢？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媽媽本來還站在椅子上擦窗戶，擦著擦著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后來爸爸和姐姐都猜媽媽可能是突然頭暈眼花，總之，媽媽就是那么毫無征兆地突然倒了下來，摔在地上的時候又非常不巧正好是腦袋著地，結果，媽媽就昏倒了。當時，我嚇壞了，馬上大哭，爸爸趕快沖出來，也嚇了一大跳，然后一面叫我趕快打急救電話，一面又等不及地急急忙忙就抱起媽媽往樓下沖，幸好媽媽很嬌小，爸爸抱著她一路往下沖，等他到了一樓以后，沒有等幾分鐘，救護車就來了。媽媽就這樣被送進了醫(yī)院……”

然后呢？同學們都在想，接下來一定是……

沒想到，慧心竟然是說：“媽媽昏迷了好幾天，等她醒過來以后，她居然不認得我們了?！?/p>

??！居然會是這樣？這實在是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怎么會這樣呢？

現(xiàn)場在一陣小小的騷動之后，很快就安靜下來，大家都被慧心的講述深深吸引了。

下面就是慧心所敘述和“新”媽媽的故事。

媽媽醒過來的那一天，慧心和姐姐一下了課就一起趕到醫(yī)院。自從媽媽住院以后，爸爸不愿意她們的課業(yè)落下，堅持要她們照常上課，只是在放學后再到醫(yī)院來。那天，姊妹倆才剛剛到醫(yī)院，就看到爸爸等在醫(yī)院門口，神情焦慮不安，慧心趕快跑過去，“爸爸！”

她以為是不是媽媽不行了。

爸爸看到她們，嘴巴動了一下，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緊緊抱了她們一下，這一抱，姊妹倆更緊張了，姐姐本來就是一個急性子，已經(jīng)恐怖兮兮地嚷了起來：“怎么了？媽媽怎么了？”

姊妹倆都十分惶恐地看著爸爸，明明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祥的預感，但是又很恐懼聽到爸爸會真的那么說出來。

爸爸看著她們好一會兒，神情復雜，除了焦慮好像還有一些別的什么更嚴重的東西，叫慧心琢磨不透。終于，在姊妹倆的再三催促之下，爸爸艱難地開口了。

“等一下你們上去以后，要是媽媽問你們一些奇怪的問題，你們不要介意，照實回答就好了。”

爸爸的聲音聽起來很平板、很不自然，似乎是經(jīng)過斟酌之后才擬妥的一句臺詞，有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但即使是這樣，慧心當時還是沒有想到媽媽清醒之后看到她和姐姐，竟然會表現(xiàn)得那么的——不知道到底該說是平靜還是冷淡，而且居然還會問：“請問你們是來看我的嗎？”

姐姐馬上就叫起來了：“當然是來看你??！要不然我們還會來看誰？”

如果說媽媽剛才那一句還有些語意不清的話，接下來媽媽說的這一句話就是再清楚也不過了。媽媽居然端詳著她們，然后客客氣氣地問：“我們是親戚嗎？”

“什么！”姐姐大聲嚷嚷，“媽媽呀，你在開什么玩笑？”

慧心則是本能反應似的走上前想要擁抱媽媽，然而媽媽很快就察覺出慧心的企圖，搶先一步坐直了身體，表現(xiàn)得很僵硬，帶著一種明顯的抗拒，這么一來慧心也就不敢再往前靠近了。倒是姐姐，明明看到媽媽很怪，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邊嚷著“媽媽”，一邊沖上去直接一把抱住了媽媽。

“哎，小妹妹，拜托別這樣好不好！”媽媽火速把姐姐給用力推開，臉上還帶著嫌惡的表情。

媽媽居然會把姐姐推開？居然會討厭姐姐？這，怎么可能??？

姐姐也不相信，急得直跺腳，“媽媽！你怎么了啦！”

爸爸趕緊過來，拉著姐姐提醒道：“我剛才不是都說了，媽媽可能會問一些奇怪的問題，你別這么急啊?！?/p>

媽媽聽了，立刻狠狠地瞪了爸爸一眼?；坌那迩宄乜吹綃寢屟凵裰心欠N嫌惡的感覺，比媽媽剛才看姐姐的時候還要強烈。

姐姐已經(jīng)急得快哭了，“媽媽怎么搞的啦！”

爸爸還是一個勁兒地說：“別急別急，我現(xiàn)在就回家去拿證據(jù)，你們就在這里等等啊?！?/p>

“證據(jù)？”慧心問，“什么證據(jù)?。俊?/p>

“當然是照片??！”

原來如此?；坌耐蝗恍南耄郧皨寢屧?jīng)抱怨過爸爸的手機里從來不存什么家庭照，皮夾里也不放什么家人的照片，現(xiàn)在爸爸可知道厲害了吧，居然還得回家去找照片。

想到這里，慧心有些不放心，“爸爸，你找得到嗎？”

“應該可以吧，電腦里一定有吧？我現(xiàn)在就回去找，你們倆就在這里等著，別亂跑?！?/p>

“這位先生，”媽媽冷冷地接口，“請你讓這兩個小妹妹先出去吧，我累了，我想休息?！?/p>

說完，媽媽也不管他們三個都還在，就那么徑自躺下來，還把被子拉得高高的，蓋住了大半張臉，就好像是在跟誰賭氣似的。

當林慧心講到這里，整個禮堂真的是鴉雀無聲，大家都十分驚訝地看著慧心，很多同學的心里都在想，哇，原來是失憶！原來所謂的“新”媽媽是這個意思！好好玩——不不不，好有意思喔，失憶不是只有在韓劇里才會有的嗎？沒想到在我們的生活圈、在我們的學校里，居然還真會有同學碰上這種事！真是太稀奇了！

而站在臺上的林慧心，看到臺下的觀眾都這么專注地看著自己，體會到一種難得才感受到的成就感。是的，就是成就感。她從小可是一直被姐姐壓著長大的，倒不是說姐姐欺負她，事實上姐姐的性子雖然急躁一點，有時候說話不是那么好聽，可是憑良心說姐姐對她還是不錯的，只不過姐姐長得比較漂亮、功課比較好、會的才藝比較多，只要有姐姐在，姐姐一定是眾人的焦點，而慧心就自然而然成了一個隱形人，沒什么人會注意到她。像今天這樣，這么多人都這么專心在聽自己說話，這種經(jīng)歷對慧心來說真是不多見的。

慧心看看墻壁上的時鐘，演講時間還有五分鐘。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繼續(xù)往下說。

那天稍后，在醫(yī)生的辦公室里，從醫(yī)生口中得知媽媽確實是失憶之后，姊妹倆都感到非常震驚。而剛剛從家里說要找證據(jù)回來的爸爸，心情更是復雜，有失望有沮喪當然也有不安。

爸爸說：“她不認得我也就算了，畢竟——呃，我平常在家的時間不多，可是她怎么會連兩個女兒都不認得了呢？而且……”

爸爸從媽媽的電腦里果然找到不少家庭照，但是在找照片的過程中，他也發(fā)現(xiàn)原來媽媽把家庭照分成兩個檔案來整理，檔案A是她們母女三個游山玩水的大量照片，另外一個檔案B的照片不多，名稱叫“有豬八戒的”。打開一看，里頭才是一家四口的合照，幾乎都是在餐廳，多半是誰過生日的時候，難得全家一起外出上館子，然后請哪一個服務員幫忙拍的。

爸爸說：“我知道我陪你們的時間是不多啦，可是居然叫我豬八戒，這也太過分了吧！”

更令爸爸沮喪甚至可以說哭笑不得的是，當媽媽看到這些照片時，竟然還是充滿了懷疑?！昂冒?，看起來這兩個小妹妹可能真的是我的女兒……”

姐姐叫起來：“媽媽，不是可能，是真的啊，真的就是?。　?/p>

媽媽眉頭一皺，不情不愿地說：“好吧，不過請你小聲一點好不好？講話那么大聲，好粗魯，女生應該斯文一點啊?！?/p>

姐姐不服氣，“你平常說話才大聲呢！”

“怎么可能？”媽媽一口否認，“不可能！”

爸爸趕緊打圓場，“好好好，不可能就不可能吧，反正，現(xiàn)在你看到照片了，總該相信我們是一家人了吧？”

媽媽瞪了爸爸一眼，“要說這兩個小妹妹是我的女兒，我比較能夠接受，可是這位先生，你跟我們在一起的照片太少了啊，我覺得說是親戚還差不多，再說了，誰會把家庭照分兩個檔案歸檔，還把老公叫豬八戒？”

姐姐又嚷起來：“你就會啊，你向來都是這么叫爸爸的！”

爸爸一臉尷尬，“你真的都忘了？平常一吵架你就會罵我豬八戒，可是我沒想到在你的檔案里我也是豬八戒。”

“真的嗎？”媽媽還是半信半疑，過了一會兒，目光移到家里的老幺慧心身上，“你說呢？小妹妹，真的是這樣嗎？”

聽媽媽這樣說話，慧心實在好不習慣。她不習慣媽媽叫自己“小妹妹”，也不習慣媽媽的語氣居然這么溫柔，平常媽媽總是動不動就會喊起來的。

“是真的，媽媽?！被坌恼f。

媽媽看著她，嘆了一口氣，露出一副“我怎么這么倒霉”的表情，很是無奈地說：“唉，好吧，看樣子真的是這樣了，不過，我得慢慢來，我現(xiàn)在還不習慣?！?/p>

“慢慢來，不要急?！边@也是醫(yī)生給爸爸、姐姐以及慧心三個人的忠告，醫(yī)生同時還建議他們多帶媽媽去以前常去的地方走走，說這樣對于喚醒媽媽的記憶很有幫助。

以前常去的地方？這可真是一大難題，看看那些母女三個的旅游照，全是一些國內外知名的景點，可是，這兩年爸爸的生意愈來愈差，連家里的房子都不得不賣掉，全家搬到市郊，租了一個便宜的老房子，慧心和姐姐也因此轉學。試想，現(xiàn)在連維持基本生活都很不易，當然沒可能再去照片上那些地方舊地重游。而除了旅游景點，在慧心的印象中，以前媽媽的生活幾乎就是“兩點一線”，不是家里就是學校。另外一點之所以會是學校，那是因為這么多年以來，媽媽一直很喜歡接兩個女兒放學，盡管就連慧心都已經(jīng)上初中了，媽媽還是天天都會在放學的時候準時出現(xiàn)在校門口。但是當孩子們都在學校的時候，媽媽的生活是怎樣的呢？她會去哪里？做些什么？此刻，當媽媽熟睡的時候，三個家庭成員在病房里小聲討論起來，發(fā)現(xiàn)大家都是模模糊糊的，說不出具體的情況。

醫(yī)生還建議爸爸，不妨重新再追媽媽一次，這對于爸爸來說也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爸爸說，老夫老妻了，當年的事早就忘光光了，而且看看自己現(xiàn)在這副尊容，啤酒肚那么大，發(fā)際線那么高，神情還那么疲憊憔悴，爸爸對于自己的吸引力也是一點信心也沒有。

最后，還是慧心幫爸爸想了一個辦法，“爸爸，你就寫信給媽媽好啦，一天寫一封，看看寫到第幾封的時候媽媽會想起來?！?/p>

聽到這個辦法，在場的聽眾都不禁笑了。

慧心又看一眼時鐘，時間快到了，得趕快做結束了。

“現(xiàn)在，媽媽早就已經(jīng)出院回家，不過爸爸的信還在繼續(xù)，沒有間斷，還是一天一封，每天早上媽媽只要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一封信擺在她的床頭柜上。我和姐姐都問過爸爸，哪有這么多事情好寫，爸爸說，就像寫回憶錄一樣拼命寫以前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啊。爸爸和媽媽是初中同學，從認識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超過二十年了，想想可能真的是有很多事情可寫吧。除了寫信，爸爸現(xiàn)在待在家里的時間也比較多。說真的，我愈來愈感覺媽媽的失憶其實不一定是壞事?！?/p>

林慧心講完，一鞠躬，下臺回到座位。剛坐下來，坐在她右邊的同學就好奇地問：“你說的這個事是真的嗎？”

坐在左邊的同學立刻接口道：“當然是假的，一聽就知道是編的嘛。”

“真的嗎？”右邊的同學說，“我是說真的是編的嗎？我覺得聽起來很像是真的耶，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慧心看了她們一眼，低低回答：“有真的，也有假的……”

她沒有再說下去，一來覺得實在是一言難盡，三言兩語講不清楚，二來是因為她注意到老師已經(jīng)朝她們這里看了過來，于是趕緊打住。畢竟她才剛剛轉到這所學校沒有多久，不希望給老師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

這場即席演講比賽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才順利結束，在宣布成績之前，張老師先上臺講評一番。張老師除了對全部被抽到上臺的同學說了一點籠統(tǒng)的意見之外，還挑出幾個比較突出的同學，針對大家的表現(xiàn)做了一些點評，其中包括了慧心。

“林慧心同學……”

慧心站了起來。同學們都紛紛朝她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多人的臉上都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似乎大家對于慧心演講的內容都滿有印象的，都很想知道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張老師說：“林慧心同學的演講，就內容上來說，還頗有新意，可惜有一點跑題，既然題目叫我的新媽媽，那就應該把重點放在媽媽失憶之后的種種表現(xiàn)，包括跟家人之間的互動和相處，說說和過去有什么不同，這才是重點，可惜林慧心同學對于這一個部分只是蜻蜓點水，匆匆?guī)н^，相當可惜?！?/p>

右邊的同學忍不住小聲說：“頗有新意？啊，那就是說都是假的！”

左邊的同學則有些得意地說：“看吧，我就說嘛，一定是假的?！?/p>

慧心呢，則低著頭，不發(fā)一語。

“跟家人之間的互動和相處，和過去有什么不同？”慧心在心里默默重復著老師的話。

其實，慧心所說的故事基本上是真的。

不久以前，媽媽為了清掃天花板上的蜘蛛網(wǎng)，確實不小心從堆得高高的椅子上摔了下來，頭部受傷，住進了醫(yī)院，好長一段時間都處于昏迷狀態(tài)。

有一天，慧心突然胡思亂想，如果媽媽醒過來，但是突然失憶了，那會怎么樣？

姐姐一定會問：“你覺得媽媽會不會是裝的？”

“裝的？”慧心一定要反問，“媽媽為什么要裝？”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就是覺得很假。”

姐姐的口氣聽起來一定是非常煩惱。慧心很想問姐姐，是不是因為媽媽失憶之后，對待她們姊妹的態(tài)度幾乎可以說是差不多，讓姐姐覺得很不習慣，所以才會覺得媽媽很假？

從小到大，姐姐一直是家里的小公主，所受到的待遇一直比較好。至少慧心一直是這么感覺。如今慧心終于有了跟姐姐平起平坐的感覺，慧心猜想，對于這樣的改變，姐姐不一定會高興。

“唉，我真希望媽媽趕快恢復記憶?！苯憬阋欢〞@么嚷嚷著。

慧心說：“我倒覺得媽媽這樣蠻好的?！?/p>

“怎么會！”姐姐叫起來。

“怎么不會？”慧心說，“你不覺得媽媽現(xiàn)在比較好嗎？你看她都不會大呼小叫了。”

慧心看過一部電影，男主角本來是壞人，在遭到一次溺水意外之后失憶，竟然以為自己是一個好人，結果接下來也就真的變成了一個好人，他不知道那個好人的身份其實原本只是為了要去執(zhí)行一項任務而假扮的。

當時慧心就在想，原來失憶還有這樣的好處，能夠有機會重新做人。

慧心還要提醒姐姐，爸爸現(xiàn)在老是待在媽媽的身邊，這也很好啊，這可是媽媽一直很希望爸爸能夠做到的事。

姐姐很可能會煩糟糟地抱怨：“這是因為我們現(xiàn)在請不起看護了??！我們家現(xiàn)在很窮了啊！”

“還好啦?！被坌男南?，對，就這么回應姐姐，簡潔有力。

姐姐一定會白慧心一眼，嘀咕著：“什么還好！我都不好意思再跟以前的同學聯(lián)系了。”

這個時候，慧心就不說話了。盡管是親姊妹，慧心常常覺得很難理解姐姐，比方說，明明大家都知道現(xiàn)在家里的經(jīng)濟情況大不如前，她不明白姐姐怎么還會在意那么多無聊的事？

爸爸自然也會非常希望媽媽能夠趕快恢復記憶。爸爸說，自從媽媽出事以后，他天天守在醫(yī)院里，已經(jīng)錯過了一個大案子，原本他就要出發(fā)去外地談那個合作案的，現(xiàn)在什么都顧不上了。

“唉，商機總是稍縱即逝?。　卑职忠欢〞o限遺憾地說。

其實，爸爸口中的商機已經(jīng)不止一次被證明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誰知道這一次會是怎樣？說不定媽媽住院反而讓爸爸也讓全家逃過一劫呢。

當然，很多話爸爸一定不敢在媽媽面前說。醫(yī)生一定會交代，別讓媽媽煩心，要盡可能提供媽媽一個寬松的環(huán)境，這樣媽媽才能夠盡快康復。

為了喚醒媽媽的記憶，爸爸一定會非常賣力地表現(xiàn)，除了“一天一信”實在是做不到以外，其他方面的表現(xiàn)應該都還能算是差強人意。

慧心估計爸爸只寫了五六封信就堅持不下去了，真正能做到“一天一信”的一定會是自己。在第一封信中，她首先會告訴媽媽，當媽媽被送到醫(yī)院的那一天，她好害怕，害怕媽媽會不會再也醒不過來。

接著，在第二封信里，慧心會向媽媽坦承，自己有時候之所以會故意調皮搗蛋，其實不是真的因為她很壞，只是她覺得再怎么樣反正都比不過姐姐，不如當個小搗蛋算了，好歹還可以吸引媽媽的注意力。

事實上，這次搬家，除了家里的經(jīng)濟因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慧心在從前的學校經(jīng)常惹事，也不肯念書，爸爸媽媽希望讓慧心換一個環(huán)境，重新開始。

自從媽媽出事以后，慧心不斷地想，只要媽媽能夠醒過來，不管發(fā)生什么，就算是失憶，都不會是壞事，反而會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如果真的那樣，她一定要把握這個機會，和媽媽一起重新開始。

當然，更多的時候她也會想，只要媽媽能夠醒過來，不失憶也沒關系。

“反正只要你沒事，我保證以后一定都會很乖?！被坌耐〈采先匀换杳缘膵寢?，不斷在心里鄭重其事地保證，一天總要保證好幾遍。

插圖/豆薇